作者：夏大雨
跟自己就这么无条件信任和保护吗？
陈述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就还……还挺感动的。
当然这感动也不多，就一点儿吧，跟惊吓比起来还差得远，反正就奇奇怪怪的……
他进洗手间洗了个手，拿了块不用的毛巾洗了拧干出来扔地上，“把你爪子蹭蹭。”
大灰低头闻了闻，陈述拿出手机走到沙发前坐下，拨了司有年的号。
“怎么了述儿？”司有年接得很快。
“有年，”陈述说：“大灰它，它那个伤是不是不能剧烈运动？”
“是，得好好养着，不过它恢复能力挺强的，慢慢跑动一下也可以，看它自己，它自己不疼就行。”
陈述看了眼狗，也不知道它疼不疼，但是如果是人骨裂的话……
“要不我带它过去检查一下吧，它今晚……”
“嗯？怎么了？”
“我今晚带它出去的时候碰上坏人了，它为了护我把人给扑了……”
“救了你？”
“嗯，”陈述抠抠鼻尖：“我怕它伤出问题，疼不疼的它自己又不会说。”
“它咬人了吗？”司有年问。
“没咬，没见血。”
“那行，那你带过来吧，我等着。”
陈述起身过去把背绳又拿了起来，大灰在窝里刚趴下，见他拿起那个，便又起身走了过来。
陈述给它扣上，说：“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你那骨头的伤才没几天，别再出什么问题。”
大灰能看出来陈述对它态度和缓了，尾巴又摇了摇。
司有年在前台看见陈述的车停到门口，推门走了出去，陈述下车转到后座打开车门，大灰跳了下来。
“这不挺利索的么？”司有年一看就放了心，“看着没什么问题，来，大灰。”
大灰上前，司有年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好样儿的！还知道护着陈述，没白收留你。”
陈述没吭声。
一块儿进了屋，候诊区那边也没人了，看来今晚不忙，陈述说：“给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情况。”
司有年洗了个手，指了指里边说：“走吧。”
“让你养你还不养，你看多省心，有我这么个医生在这儿摆着，有什么事儿直接过来就替你看了，连钱都不用花。”
“我少花了？”陈述斜他一眼。
“那要没有大灰，你今晚是不是有点危险？你说。”
“要没有它，我今晚压根也不会去那个河边儿，压根也不会遇着打劫的，我现在舒舒服服躺家里睡觉呢，也不会大半夜的带它赶来你这儿。”
“……”司有年无从反驳，伸手指门：“出去！没穿铅衣谁让你进来的。”
陈述扭头就走，到门口转过身插兜站定，看着。
司有年瞪他一眼，拍拍CT的台子说：“来大灰，上来。”
狗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趴下，侧躺。”司有年抱着它费力地摆弄着，大灰非常配合，躺好了不动，但眼睛还是往门口那边看着陈述。
司有年带上门出来走到操作台前，哼了一声：“挺大个人了，还不如个狗懂事儿！”
第8章 味道
CT拍完没出片子，司有年直接在电脑上看的，看了快十分钟没出声。
陈述心悬了起来，问：“怎么个情况？加重了？”
司有年起身过去打开门，说：“大灰，出来吧。”
狗爬起身抖了抖毛，跳了下来。
司有年又回到椅子上坐下，继续盯着屏幕看。
“说句话啊。”陈述踢了他椅子一脚。
“有点儿奇怪，”司有年“啧”了一声，“它这个伤……不应该啊……”
“到底咋了？”陈述急了。
“它快好了，”司有年指着屏幕说：“你看这儿，这儿之前都骨裂了，现在基本都看不出来了。”
“那不挺好吗？有什么问题？”陈述看不懂，不解地问道。
“它这个伤虽然没那么严重，按理说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愈合，但它现在才几个礼拜，”司有年靠在椅子上慢慢转着，扭头看着大灰，低声嘀咕：“神了，难道之前看错了……”
陈述不管那些，他只要知道没事儿了就好，拿出狗绳给大灰扣上，说：“那行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谢了啊。”
“哟，”司有年睁大眼睛：“我都没成想还能听见你这么句话，你什么立场啊谢我？”
“别上脸。”陈述说。
“说说什么立场？”司有年憋不住笑：“是以它主人的身份么？”
“你要再说我就把它留这儿了。”陈述伸手又要解绳子。
“哎！”司有年赶紧起身，抬手在前边引着往外走：“二位好走不送，大灰快，跟上！”
大灰非常沉稳地跟在了陈述身后。
回到家冲了个澡，陈述出来一边擦着头发，给狗添了粮和水，就进卧室躺下了。
这伤这就算长好了？这么快？他琢磨着司有年的话，看来这狗的体质是真强，伤成那样，吐着血，不到一个月就长好了，这未免也太让人省心了。
这一晚陈述睡得也舒心，第二天醒时天刚蒙蒙亮，比往常早了很多，毕竟现在也不比往常了，得出门遛狗。
要说人的底线真是经不起试探，陈述感慨，他从一个见了狗就绕着走的人，到救了一条狗，再到带回家同处一室，现在都有主动早起去遛狗的觉悟了……
邪门啊，太可怕了，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陈述也有自己的道理。怕狗这个事儿，在确定自己不会被咬的前提下，勉强还是可以克服一点点的，但屎拉家里这个忍不了一点，绝对不行。怕狗只是心理层面的攻击，屎拉在那儿，是当量巨大的心理生理双重攻击，两害相权取其轻，怎么取，不用多说了吧……
打开卧室门时大灰果然又趴在门口，看见他出来便爬起身，尾巴小幅度地摇了两下。
陈述站着没动。
一人一狗对视了几秒，狗往旁边挪了挪，把门口让开了。
完蛋玩意儿，明明昨天都能上手碰了，怎么睡一觉又怂回去了。
陈述腹诽着进卫生间洗漱。
大灰跟到门口，远远地又趴下了，用那种一如既往看不够的眼神看着他。
陈述心里还是古怪，一边挤牙膏一边瞄它，但最后还是顶不住那双狗眼里的执着，转回头摒弃杂念对着镜子刷起牙来。
其实陈述清楚经历完昨晚那一场，自己心里对大灰的戒备缓和了不少，他也觉得这狗大概是真的对他认了主了，那眼睛，那本能反应，都已经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你要说让他立马就转变态度搂着揉着一口一个goodboy，那不可能，陈述想想那体型和场景就后背发麻，再者这狗也不是那种亲人的脾气，至少表面儿上不是那种围着人上扑下跳特别热情跟个二傻子似的性格，它是那种……
稳定，情绪特别稳定。
外头街上冷森森的，太阳还没出来，陈述拉上外套拉链，一人一狗往河边走着。
对，今天还去河边。就相中那个地方了，怎么了？他看了眼在前边小跑的狗，心想有什么好怕的，我有狗，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还敢！
大灰到了昨晚熟悉的事发现场明显有些警惕，它四周巡视着，时不时低头嗅嗅，等终于选了个心仪的草丛解决完大事，陈述戴上手套过去屏着气垫着纸捡起来，大步走向河堤边的垃圾桶……
“我他妈真是……造了孽了……”陈述把一次性手套也扒了扔了进去，手指间那不软不硬热乎乎的手感让他感觉今天的天都灰暗了几分，末日了，疯了，如果以后的日子每天都要这样过，每天都要摸这玩意儿……陈述要疯了！
回家路上路过香喷喷的早点摊子，摊主正在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路人，陈述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不想吃，没胃口，谢谢。
回到家收拾一下就该去店里了，他把吃的喝的都给备好，拿起钥匙到门口换鞋，大灰跟到玄关前看着他。
“我上班了，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就回来，你老实在家待着。”陈述本想嘱咐一句不准拆家，但想想又算了，不拆家的不用叮嘱，想拆的挡不住，再说这一天天的弄得自己都快神叨了，跟一个狗未免话也太多了些。
门“咔哒”一声带上了，大灰坐那没动，它竖着耳朵等着，直到听见楼道里传来电梯的开门声，脚步声走进去，门关上，然后好久再也没有动静。电梯应该是下去了，它转身走到阳台窗口。
这个位置能远远望见小区门口，陈述的车它认识，便一直静静等着。
几分钟后，那辆熟悉的车出现在小区保安岗亭前，颤巍巍的停车杆抬起，车开出去拐上马路，很快看不见了。
大灰静静地在窗前坐了很久，才转回身，打量着屋里。
狗窝里还垫着陈述上次那件外套，这个人估计有点洁癖，那外套被弄脏之后他也再没洗过，应该是不打算要了。
它走过去低头嗅了嗅。
属于陈述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陈述在的时候话有点多，还总一惊一乍的，没个好脸，但在他离开的这一瞬间，屋里属于他的味道就变淡了，大灰不喜欢这种变化。它记得在宠物医院那些日子，自己无时无刻不盼着那个身影出现，旁人在眼前转来转去逗它，它都懒得理，还因此得了个“性格稳定”的评价，它觉得这个评价唯一的好处就是，陈述喜欢。
大灰进了卫生间。
陈述的脏衣篓就在洗衣机旁，它站在跟前看了一会儿。
里面是几件陈述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它把鼻子埋进去蹭着，嗅着，最后叼了一件外套和卫衣出来，回到客厅放进自己狗窝里，趴了进去。
外套上有股淡淡的烟味，它不太喜欢，但如果这是属于陈述的，那就不一样了。
第9章 垫窝
陈述看店忙的时候饭都没时间吃，不忙的时候能捧着手机窝沙发上玩一天。算半个网瘾少年吧，不过他不玩那种复杂的手游，就是些连连看，消消乐，对对碰那种不用动脑子的，纯打发时间。
下午下班时他让店里另外一个小伙子先走了，他坐那儿一直把那一关打到满星，才起身收拾了一下，锁上店门开车回了家。
也许是还没适应自己刚刚晋升的狗主人这个新身份，他走到半道上才想起家里多了那么个玩意儿，有人在……虽然也不算个人吧，有……狗在家等他了，这感觉还挺新鲜的，有点奇怪，别扭，但总之也不像前两天那么烦躁了，毕竟眼下要跟一条狗搭伙过日子这事已成定局，既然躲不掉，那就暂且放平心态，体验一下吧。这么一想，他甚至隐隐有了点期待，想看看那狗东西这一天下来在家都干了些什么。
电梯门打开，陈述拎着一份打包的晚饭走到家门口，他没急着开门，先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
没动静，他掏出钥匙开门，果不其然，大灰赫然端坐在门口，正一脸平静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