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耐唔见
吴桥想起了沈小姐姑祖母的哥哥,那位吴老先生,沈小姐的外祖父。
他眯了眯眼睛把思绪转个弯,几步跨到窗口点起一支烟问:“那意思就是看中我们公司咯?现在是谁在对接先人亲属?”
Kevin点头应声,“是我,老板。”
“好,不用同家属解释公司老板的问题,如果再问,依旧说这间公司是程老板话事就好。”
Kevin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完成工作嘛,他没有那种无关紧要的好奇心,老板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咯。
“好”,Kevin再次点头,“头七日早晨做完法事就安排追悼先人,出殡火化,墓地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老板。”
吴老板吐了口烟,陈姜转过头去朝他比了个中指,可惜被无视。
“给先人家属都发一遍葬礼安排的详情,包括做七的事项。”
“我省得,老板。”
交代完吴老板把烟按灭拍了拍手道:“下班吧,都下班!”
“下班还需要催吗?”
陈姜拎起托特包,吴桥瞥到一眼,好家伙,miumiu哦,富过老板。
陈姜站起身催促道:“走了,嘉敏姐,请你吃奎元馆的虾爆鳝面啊。”
“这个点去奎元馆还吃的上个屁?”
吴桥刺完她又几好心地给建议:“去菊英面馆啦,吃小排面,滋味哦。”
陈姜看眼腕表,皱了皱眉:“现在不是蛮早的,怎么吃不上?”
哦,浪琴腕表。
吴老板仇富乱撒气:“怎么?菊英面馆都好叫你掉面乜?”
“也没有啦……”陈小姐想了想:“下次!下次去啦!”
吴桥见她不听劝非要撞南墙实在心痛,装模作样地按了按胸口似西子捧心般说道:“外地佬……就知道奎元馆、奎元馆,晓不晓得菊英面馆小排面的味道才是最灵的!”
其实他自己都好喜欢去奎元馆。
陈姜翻他个白眼:“十三点,你自己去吃啦!”
“我也想吃啊!”吴桥仰起头拉了拉胳膊,“这不是马上又要去干活?哪来的美国时间去面馆。”
“你自讨苦吃,怪谁?”
吴桥笑一下,“怪我,怪我自己!”
这时候林嘉敏也收拾好了东西走出办公室,“老板,晚上食乜啊?”
“吃过了才来公司,走吧,下班去吧,晚一分钟也没有加班工资可以拿哦。”
“你吃什么了?”许师宪不明所以地问。
公司人还没走完,吴桥不好回答他,于是只能拿出手机给文件传输助手打字。
吴老板打:中午不是吃过了吗?
许天师也大开眼界,“中午吃了晚上就不吃了,那你今天吃了明天还吃吗?”
吴桥自知理亏,沉默两秒后接着打字:错了,许哥,起晚了……
许师宪瞥他一眼,转过头看了看在一旁闲晃的卓云流说:“去买两副葱包桧回来。”
“啊?”卓云流眨了眨眼,“我啊?”
Kevin正准备拉开门走,听他出声又回过头,“什么?”
“没、没事。”卓道长迫于淫威低下头捡起外套披上,“等等靓仔,我和你一起下楼。”
这下公司的人都走光了,吴桥蹙了蹙眉说:“使唤他干嘛?我自己不会去买?”
“你会吗?”许师宪又瞥他一眼,“你懒得去。”
吴桥:“……”
好吧,好吧!吴老板败下阵来,反正也是许师宪恶霸欺压可怜的卓白劳,关他什么事?他还是关心公司员工身心健康的好领导。
不过其实现在杭市都好少有卖葱包桧的了,不知道是利润微薄还是工续复杂,总之从前各个小吃摊都会有,现在已成了稀罕物。
吴桥本想发个简讯给卓云流,说他不用非得去找葱包桧,许师宪随口一说的,他都死了多少年了,哪里知道现在人民群众的口味偏好?有什么买什么得了,买两个肉馒头都行。
不过事实上,吴老板完全低估了卓道长耍懒的本事,他简讯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人就已经回来了,提着两袋酱香饼。
“先生,现在都没有卖葱包桧的啦,吃点酱香饼算咯。”
其实公司楼下的土家酱香饼都几好食,就是这玩意儿真的很胖人,所以陈姜从来不吃。
宁愿自欺欺人地去买同样胖人的烧饼油条,然后嘴硬说烧饼是全麦烧饼。
好逗趣。
不过吴老板又不做身材管理,点了点头开心地接过酱香饼,“这里是多少钞票的啊?我转给你。”
“不用啦”,抠门的卓道长打了个哈切摆摆手准备钻进休息间,“算得那么清楚干嘛,十块二十块的。”
这话说的……吴老板又想笑,哪可能有二十块?
楼下酱香饼店家只卖三块、五块、八块。
他这么讲就是十块咯?
五块一份,十块两份,不知道为什么不买大份八块,还划算一点点。
吴桥想着,转了十二块给卓云流,算是跑腿费。
“好吃吗?”许师宪问。
吴桥没答,从烟盒里搓出一小节香用打火机点上,然后戳一块举到许师宪面前。
“尝尝看咯,你们那时候没有酱香饼卖啊?”
“没有……”
“好吃吗?”这次轮到吴桥问。
许师宪答:“好吃。”
“下次再带你去找葱包桧。”
吴桥把切成小块的酱香饼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讲:“我知道体育场路那边还有一家在卖的,现在变得好出名哦,果然不管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
以前满大街都是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小吃摊或早餐店因为葱包桧做得好而名声大噪,这会儿快绝迹了,居然只需要因为还在做就可以扬名千里。
这个世道实在也有些不太公平。
可是也没办法嘛,吴桥想,总之,还有人在做就好啊。
如果哪天没有人做了,他就去做,做葱包桧,每天推着车压油条刷甜面酱。
总之,好吃的东西就像是人的记忆一样,如果不能让以后的人知晓,那就太可惜了。
“好”,许师宪说,“好。”
吴桥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奇怪,抬眼一看,发现他竟然在笑啊。
搞什么,这么喜欢葱包桧?
摸不着头脑,刚好中午吃得太饱,吴老板吃完一袋就觉得腻味了。
于是他想了想拎起另一袋酱香饼往地库去,今天开电车来,真好,不用挤地铁。
……
“沈女士。”
果然,沈女士一早就到了,除了第一日,她日日都是一下班就赶来,不知道怎么推掉的加班,还是说,沪市现在也有不需要天天加班的工作了?
说知道。
总之吴桥把有点冷掉的酱香饼递给沈女士说:“没吃晚饭吧?”
沈女士有些奇怪地点了点头,接过酱香饼。
冷掉之后就会返油,卖相变得不好,可是实在肚饿,酱香饼的香气一点点挤占鼻腔的空隙,她果然还是向食欲败下阵来。
人嘛,无非吃、喝、睡。
要先活下去,才能想到爱的。
沈女士一边吃一边说:“葬礼的细节我都同徐先生谈好了,具体的费用没有问题,劳烦你们多操心。”
吴桥点了点头,“您不说我们也会办好的,还有一件事,沈小姐,先人的家属同意出席丧礼,具体的时间安排我们也已经通过邮件告知……”
“什么?真的?”
沈女士有些惊讶,她自己似乎都没有相当居然真的能联络到,她和姑祖母二十几年来从未联络过杭市亲人,这、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吴桥也觉得,这怎么可能呢?
巧合吗?可能吗?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又点了点头。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吴桥想,没有证据啊,这世间百苦,其实大多都没有留下证据,人也只能自己可怜自己。
如果连自己都要怨怼,那才是真的苦极了。
灵堂上的黑白相片一闪一闪,像是眨眼,也像叹息。
没有办法,姑祖母对沈小姐说,你那时也没有办法,不要难过。
长明蜡烛啪得炸了一下,像一滴泪骤然掉进油锅。
三注香没有灭,沈小姐跪在地上磕头。
没有人知道她在跪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想要跪就跪了。
哀伤和苦没有理由,掉下的泪很快便被蒸干了,像死去的人一样,都没有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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