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谢镜泊脚步瞬间一僵。
他一瞬听出来这狐狸的声音,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
下一秒,那狐狸从床上一瞬跃下,红衣垂落,化成了一副人的模样。
“你不知道我原型是火狐?”
樾为之有些玩味地望着他,终于从“燕纾要成亲”的打击间找到了一丝反击的机会。
“从前在崖底小纾冬日怕冷,可都是这般抱着我取暖的。”
谢镜泊脸色青白地望着他,半晌只扭过头:“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晨起没吃什么东西,有些贫血。方才他有点失温了,火狐毛热,我帮他暖暖。”
樾为之微微收敛了笑意,转过头,神情也正色起来:“不过我方才查探他心脉似乎又出了些问题,一会儿等他醒了我再……”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床上的人轻轻咳了一声,紧接着慢慢睁开眼。
“九渊……”
床边两人瞬间噤了声。
谢镜泊一边应声一边快步上前,小心握住燕纾的手。
“我在,师兄。”
床上的人喘了一口气,紧接着似乎有些疑惑般,眼睫颤了颤,忽然开口:“已经晚上了吗?”
谢镜泊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听着燕纾低低开口:“房间里这般黑……你们怎么不点灯?”
谢镜泊神情一僵,他下意识偏过头,看着窗棂间透进来的阳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第97章
窗棂外的阳光轻轻晃了一下, 谢镜泊瞳孔紧缩,樾为之僵在原地。
一片寂静间,床上的人似乎意识到什么般,微微歪了歪头:“九渊?”
“……我在, 师兄。”
谢镜泊回过神, 尽量平静地低声开口。
他与不远处的樾为之对视一眼, 单手将燕纾扶住, 一手慢慢抬起手, 带着些许颤抖在燕纾眼前轻轻晃了晃。
下一秒, 谢镜泊手腕一凉。
一袭白衣的人精准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清隽的指尖轻轻摸过他凸起的腕骨, 琉璃色的眼眸间却涣散无光。
“我的眼睛怎么了?”
他轻声开口,谢镜泊却呼吸一滞。
下一秒, 樾为之也终于回过神,快步走上前,先小心抬手按住燕纾的眼皮,对着外面的阳光观察了几息,忽然又手起针落,迅速点上燕纾几处心脉大穴。
一阵闷痛从心口传来, 燕纾低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却是下意识死死咬住下唇,将剩余的痛呼咽入口中。
下一秒却听樾为之颤抖的声音:“有好一些吗?”
冷汗顺着额角滑入睫毛, 带来异样的刺痛,燕纾勉强睁开眼。
眼前似乎有光亮感一晃而过,昏黑的视野间出现了几分光晕,但也仅仅只是昙花一现, 几乎顷刻间那丝清明便再次散去,徒余心口持续的闷痛。
但燕纾却轻轻吐了一口气,半靠在樾为之肩头,毫无血色的唇间露出一抹笑意。
“嗯……方才能看到一点光亮了。”
樾为之神情间的凝重却没有丝毫减弱,只低低应了一声,小心帮他将心口处的银针撤了下来,示意谢镜泊帮忙扶一下。
不过这一会儿怀里的人中衣已被冷汗浸湿,整个人疼的坐都坐不稳,却还坏心思地偏过头冲着他耳尖吹气,仿佛没有半分紧张的意思。
谢镜泊从旁边拿过一件白狐裘将他小心裹起,听着樾为之低低开口。
“他眼睛没问题。”
小心帮燕纾系着狐裘带子的人手不自觉地一松,下一秒却听樾为之再次开口。
“是心脉。”
谢镜泊手指一颤,好不容易打好的结瞬间又松了。
下一秒,面前的人摩挲着抬起手,冰凉的指尖从他指缝间穿过,慢吞吞帮他将那个结打好。
“我心脉怎么了?”
燕纾有些迟缓地偏过头,有些不确定地将空洞的目光落向樾为之那个方向。
樾为之没有说话,燕纾思索一瞬,敏锐地串起了其中关窍:“我眼睛有异,是心脉归血的问题?”
他几乎一语点破了最重要的那处。
樾为之这下也再无可隐瞒,有些无奈地望了他一眼,低声开口:“是……”
“你心脉如今越来越弱,血不归心,难奉清阳于目窍,所以导致真睛失养,玄水枯涸。”
——也就是说,他如今的心血连心脉都无法供给,自然也无力再顾及其他。
谢镜泊手指又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燕纾倒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语气自然。
“还会有什么影响?”
“……你有时候能不能有一点作为病人的自觉?”樾为之轻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咬牙望着他。
这人久病成医,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向来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燕纾靠在谢镜泊肩头,闻声笑了一下,语气依旧懒洋洋的:“做什么?我从前身体有什么异常,你不都直接告诉我,各种夸大其词威胁我好好养病,怎么如今反而还畏手畏脚……”
他话还没说完,神情忽然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谢镜泊便感觉怀里一沉,原本笑意盈盈的人疲倦合上眼,如玉山倾颓般骤然向后倒了下去。
谢镜泊脸色瞬间变了:“燕纾——”
但下一秒,一只手忽然扶上燕纾后脑,几根银针飞速在他周身几处大穴落下,怀里人急促的呼吸一点点缓了下来,似乎逐渐睡沉了。
“没事,我方才用银针封了他的穴位,让他先睡一会儿。”樾为之低声开口。
雪色长发从燕纾肩后垂落如瀑,消瘦的下颌无力抵在谢镜泊胸口,了无生气。
樾为之收了针,将锦被叠起,示意谢镜泊扶着人往上靠一些:“他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方才应当一直在忍痛。”
“昏睡过去他自己能好受些,没必要让他此时还要费劲心思想法子……不让我们担心。”
谢镜泊回过神,有些怔怔地垂下眼。
怀里的人失了眉眼间惯常的笑意,脸色苍白的可怕,眉心不自觉地微微蹙着,蜷着身子靠在他怀里,胸口瑟缩,似乎即使在昏睡间也依旧难掩痛楚。
谢镜泊闭了闭眼,将指腹轻轻搭在他温凉的肌肤上,小心往他腕脉间一点点输着灵力。
“所以师兄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他心脉在一点点衰竭,连带着五脏六腑也会逐渐失了供养。”
樾为之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缓缓继续接了上去:“今日只是眼睛,过不了多久……大概五感都会有所损伤。”
谢镜泊呼吸滞了一瞬。
房门外一阵浓郁的药香飘散过来,姜衍提着药箱脚步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过来,目光瞬息便落到了谢镜泊怀里的人身上。
姜衍目光略过燕纾有些发紫的双唇,只一眼,便意识到了什么:“他心脉出问题了?”
他不待床边两人回答,迅速跑到床边,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来,倒出一枚色泽乌黑的药丸来,小心捏住燕纾的下颌,将那药丸送了进去。
“刚炼成的护心丹——师兄从前心脏便一直不太好,我这几日研究了一下,把小时候的方子改了改,他吃了大概能舒服些。”
姜衍飞速开口,扶着燕纾后脑又让他咽下一些温水,再小心搭上他的脉搏。
“我这两日想了一下,只要能护住师兄的心脉,那些体内的毒素我们可以想办法一点点拨除。”
他没有注意到旁边两人异样的神色,只神情间终于带上了几分笑意。
“这个护心丹如今还不算完善,不过也可以先让师兄吃一阵,等我一会儿回去再……”
他话还没说完,却忽然间感受到了什么,倏然低下头,神情间浮现出一抹愕然。
“怎么会——”
“心脉衰竭的情况比我们预计的要快。”樾为之低声开口,接过了他的话。
这个法子他从前也想过,但燕纾的身体太弱,而且总是在殚心竭虑。
就算他想要帮他好好调养,也根本赶不上他身体恶化的情况。
“毒素已侵蚀入心肺,来不及……再慢慢想办法了。”
姜衍整个人僵在原地。
昏睡中的人忽然低低地呛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舒服般急促喘息起来。
姜衍有些恍然地抬起头,下一秒便看着燕纾背脊骤然弓起,紧接着,将方才喂下去的汤药全然吐了出来。
虚不受补,气血逸散。
姜衍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一缕血线自燕纾唇角蜿蜒而下,谢镜泊猝然揽住燕纾颤个不停的身子,一根根银针再次落下,缓下了他痉挛的趋势。
房间内一时间只余下燕纾沉重艰难的喘息声,徐徐的微风悄然拍打着雕花窗棂。
樾为之忽然哑声开口。
“我记得小纾曾提过,销春尽每个弟子都有一盏长命灯。”
樾为之忽然哑声开口:“长命灯燃着那弟子入宗时留的一滴心头血,如果还能寻到小纾之前的那盏长命灯……或者将其修补好……”
那他将那一点心头血与燕纾如今的心脉想融,或许还能再想想办法。
但下一秒,他却看姜衍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师兄的长命灯……早已碎了。”
——早在最初魔族大战开始前,便被长老殿毫不留情地砸碎了。
“我与小师弟一开始便想过这件事。”姜衍低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