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面前的人紧紧拽着那大氅,直到燕纾手心都微微冒了汗,才迟疑着慢慢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
·
此时,说着喜欢的人却头也不回地径直转身离去。
燕纾垂了垂眼,感觉从暖阁那天起憋着的气消散了大半,心情终于好了几分。
旁边不明所以的松一微微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莫名感觉周围冷了几分。
燕纾捏了捏怀里猫咪的耳朵,漫不经心地望着半空中的竹叶飘飘悠悠坠落。
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暖洋洋的阳光在他身上笼上了一层纱,晒得人昏昏欲睡。
燕纾抱着猫,半阖着眼,昏昏沉沉几乎要与周公相会,下一秒听到松一的声音忽然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行了,你要是休息好了,就快些回去吧,等回去我再用银针帮你调理一下。”
松一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几个助人清明的穴位处揉按了两下。
燕纾疼的一个激灵,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开眼:“你做什么?”
“让你神志清明一点。”
面前的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你身子太弱了,刚才又骤然经历心神激荡,现在表面看着还行,内里脉搏还是混乱的。”
燕纾疼的眼尾都红了,脑子里还一片浆糊,压根没仔细听松一说了什么,只满脸怨念地小声开口:“你刚才把周公都吓跑了……”
松一不为所动:“我现在身上没有别的药了,只能先用穴位帮你刺激一下,不然你一会儿路上走一半就又迷糊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又想去按燕纾手臂上的穴位,面前的人却又往后一躲,甚至把白猫直接挡到了身前。
那睡的迷迷糊糊的白猫被骤然惊醒,四爪在空中迷茫地扑腾了一下,不满地伸出爪子去抓松一的领子。
松一侧头险险避开那一利爪,尝试了几次理论无果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燕纾病中到底有多么……难缠。
“好好,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松一眉心跳了跳,终于投降般举起手,“等你回去喝完药,我亲自帮你把周公请回来。”
面前的人顿了顿,终于慢慢把猫放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松一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听面前的人再次茫然开口:“喝什么药?”
松一眉心又跳了跳:“我师父给你煎的药,应该已经熬的差不多了,趁热喝才能有效果。”
燕纾揽着猫的手倏然收紧,昏昏沉沉的思绪终于清明了几分。
——他差点把喝药这茬给忘了。
燕纾眼眸闪了闪,忽然一偏头,捂唇低低地咳了咳。
“可是我现在感觉很不好,怕是有些走不动。”
他咳的身子发颤,眼尾通红地抬起头,望着松一小声开口:“能否麻烦小师侄回去取一下药,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松一神情有些狐疑:“你不是又想躲避吃药……”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燕纾抑制不住的闷咳再次打断。
燕纾单手捂住唇,咳了片刻,忽然抬手将白猫送到他怀里。
松一莫名奇妙被塞了个满怀,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脸上先挨了一巴掌软乎乎的肉垫。
“喂——你干什么?”
他咬牙将这白面团子从他脸上举起来,艰难探出头望向燕纾。
“你若担心,便抱着他一起,等我喝完药,再把他还给我。”燕纾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
他眼中因为咳嗽蒙上了一层轻微的水雾,却还是难掩温和的笑意:“我总不可能抛下他自己跑吧?”
怀里的白猫懵懵被举在半空中,迷茫地蹬了蹬爪子,看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味地往燕纾那边凑。
松一咬了咬牙,到底伸手将猫往怀里一揽,倏然转过身:“好,一言为定,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脸上虚弱的神情瞬间消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
等松一带着松竹,端着药碗急急忙忙跑回来时,不出意外地只看到人去楼空。
“……你到底是为何会信燕公子有关喝药的任何鬼……咳,任何话的。”跟在身后的松竹木然开口。
松一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可是他亲自让我把他的猫扣下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松竹微微皱眉:“什么猫?”
“他那只……胖白猫啊!”
松一踌躇了两下,还是没能把“九渊”这个名字叫出口。
他忽然想到什么,倏然转过头:“刚才出门时我不是明明让你抱着他——”
“你根本就没有把什么白猫给我。”松竹蹙眉。
松一咬牙:“不可能,我明明一进门就……”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自家师兄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妙起来。
“你刚进门时,我确实好像看到一瞬有什么白影从你身旁闪过……”
“那就是那只白猫!”松一忙不迭点头,“你看,我就说我把他从我的手上交给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松竹漠然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他从你的手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直接冲出了房门。”
他偏头望向僵在原地的人:“燕公子一定是早就算好的。”
松一无声地张了张口。
竹林间陷入一片死寂,松竹站直身,幽幽地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人。
“你下次再信燕公子的话的时候。”
“能不能顺便对他周围的一切活物都保持一下怀疑。”
松一:……
·
但那天最后,燕纾还是被灌下了那碗汤药。
原因无他,等他绕了一大圈想在四下无人时悄悄回房时,被松一直接抓了个现行。
他那时确实已如松一所言有些神志恍惚,强撑着一口气推开房门,被松竹点中昏睡穴直接睡了两天两夜。
——以至于第二天边叙过来时,看着面前惊恐的两个小弟子,一瞬以为他们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好在燕纾醒来后也没有怪他们,只是在边叙罚他们抄写时也并没有阻止。
好在这鸡飞蛋打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边叙在两次把人药到昏昏沉沉,甚至在路上差点一头倒进谢镜泊怀里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药并没有什么作用。
——当然燕纾对于撞进谢镜泊怀里这件事并不介意。
只是谢镜泊这两天不知是气还没有消还是怎样,一直都在有意无意躲着他,除了那一次误打误撞,燕纾再没能假借药效行“不轨”之事。
另一边,边叙也终于放弃了。
“反正二师兄过两日也该回来了,等到时候让他来帮你看看吧。”
边叙将最后一本医书放回柜子里,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正好他一直都专精医术,从前也一直都是他帮你看……”
他一边说一边对上燕纾略显茫然的神情,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二师兄?”
燕纾捧着一杯热茶缩在床上,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边峰主的二师兄……是常年云游在外,不常回宗吗?”
“嗯……差不多。”
边叙眼眸闪了闪,囫囵应了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不等燕纾继续追问,匆匆站起身:“我有点事要去宗主那里一趟,麻烦大师兄……麻烦燕公子帮我再盯一下我那俩不成器的徒弟的抄写。”
燕纾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感觉面前人身形一闪,倏然消失在门口。
“这么着急做什么,明明天天都说找他有事,”燕纾撑起身子,没忍住小声开口,“怕不是只是个借口……”
他眼珠转了转,恍然大悟般轻轻“啊”了一声。
“或许我下次也应该找个借口,去闯一闯谢镜泊寝殿……”
他一转头,正对上刚走到门口的松一、松竹。
燕纾愣了一下,紧接着弯了弯眼,冲着他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乖,不许说出去。”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松一、松竹:……
·
日暮西斜,暖橘色的微光摇摇晃晃倾倒桌案。
等燕纾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儿醒来,有些绝望地发现旁边两人竟然还未抄完。
“怎么还剩……四页,你们还有几遍?”
燕纾随手翻了翻,忍不住开口:“我记得我睡过去前明明只剩五页了……”
“三遍……而且你知道这本书的字有多难认吗?”
旁边的松一揉着手腕,忍不住开口:“比狂草还要更难分辨,我感觉我快要看吐了……”
“你们就不能换一本好抄的?反正抄了那么一大摞,中间有几页错版,你们师父应当也不会察觉——”
燕纾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抬手拿起那本书,一低眼,正和扉页上潇洒飘逸的“燕宿泱”三个大字对了个正着。
他沉默了两秒,不着痕迹地将书又放了回去。
“这本挺好的,字迹工整干净,哪里有那么潦草。”
他对上面前两人不可置信的眼神,懒洋洋敲了敲桌子:“别为你们自己的手生找借口——继续抄吧。”
“……反正我们抄得慢,最后陪着的也是你。”松一满脸怨念地垂下眼,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