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和松阳
他说完后,谷梁泽明却没有完全松开,而是另一只手去捉他的手,不让他扒拉着马脖子了。
辛夷的耳朵还有点红,但是不痛了,灼热的感觉缓缓蔓上脸颊,叫他脖颈都有些发红。
他不甘地去踩谷梁泽明在马镫里的靴面,脸色臭臭的。
谷梁泽明任他踩着,像是没有察觉似的,目光扫过周遭的草丛,眉宇动了动,却没去摸弓箭。
几只纯白的小兔“嗖”一下就从草丛里窜出来,钻进另一个兔子洞里不见了。
看起来和小猫一样。
辛夷哼哼唧唧地嘲笑他:“咬我又怎么样,连一只小兔子也没有看见,要是我有老虎…”
谷梁泽明搭在他腰间的手忽然警告似地紧了紧。
辛夷不仅没有闭上嘴巴,反而低头拍拍他的手臂:“弓箭弓箭,让我玩一下。”
谷梁泽明不言不语地伸手从后头取了自己用的弓,辛夷刚一入手,就觉得手中一沉,胳膊也下意识使劲起来。
好重。
他下意识咬紧了牙,又去看黑马旁边,没看见其他弓箭,只好两手抱着乌黑的弓眼巴巴地看着谷梁泽明:“没有准备我的吗?”
他手指纤长,按在乌黑的弓身上更显得莹白水润,像是含苞的花瓣,指尖透着点红。
谷梁泽明慢慢地看着他泛红的指尖:“你不是贴身内侍吗?还要玩弓?”
辛夷觉得他好像有一点怪。
辛夷有一点失望,只好自己把玩这把沉重的乌弓,琢磨了半晌,才慢慢地举了起来。
他姿势不够稳,也不够标准,那双眼睛却锋利如猎手,紧紧盯住了看似毫无动静的一处草丛。
辛夷指尖被紧绷的弓弦勒红,他知道这样射过去,恐怕是什么也射不到的,几乎有一点想要直接变成猫的样子,扑过去咬死底下藏着的猎物。
谷梁泽明安静打量了一会儿,蹙了下眉,似乎也不想让他玩得不开心,忽然靠近了些。
他身量极高,整个人像是笼着辛夷,本该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却因为轻柔的动作散了。
谷梁泽明手上的热意似乎散了,不紧不慢插进辛夷指缝间为他调整的时候,让辛夷觉得像是在抚摸一块冷玉。
或者是一条蛇。
谷梁泽明搭着辛夷的手,一点点矫正他的姿势,两人之间已肩背相贴,没有一点缝隙。身下黑马在他的操控下只原地走动两下。
谷梁泽明唇畔压着他的发丝,轻声解释:“朕的弓太沉,加上你与朕,若是再背一把弓,它就跑不快了。”
辛夷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要着火了,露出的手臂蹭着谷梁泽明已被体温烤得灼热的臂缚,忽然松开了手。
弓弦松垮,箭落到了地上,草丛里一只鹡鸰窜出,猛然振翅飞到了其他地方。
辛夷趁机又踩了谷梁泽明一jio。
没用没用,还不如他变成猫!
后面一路,辛夷紧紧扒拉着缰绳,死活不让谷梁泽明牵。
丛林里相当安静,有时候还能听见草丛密乱地响动,随后有人骑马呼啸而过,显然是在追逐猎物。
辛夷晃了晃悬空的腿:“你不用捕猎吗?”
谷梁泽明拥着他,正是心情不错的时候:“朕不是捕完了吗?”他从后头看见辛夷衣领间纤细柔韧的颈子,腾出手给他理了理衣领,“两头梅花鹿,看见了?”
“唔,看见了。”辛夷说,“不是我的吗?”
谷梁泽明含笑:“自然是你的。”
以往帝王第一箭猎下的猎物都会在第一日夜宴里赏给喜爱的重臣吃,谷梁泽明这次却一个人也不打算分。
他只带着辛夷在丛林间慢悠悠地溜达了一个下午,路上还碰见过其他将士,这些人都把自己的眼睛管得很好,哪怕看见了谷梁泽明的马上有个人,也不抬头。
辛夷的妖妃值一下午叮叮当当涨了三格。
除了变成人那会儿,猫的妖妃值都没怎么响过了。
辛夷也还算满意,觉得自己收获颇丰。
天色将暗,谷梁泽明带着他骑回了驻地。
驻地此时热闹非凡,官眷们都出了帐子嬉笑着,外头仆从如云,来来去去地准备着夜晚要用的物什。
今夜还有宴会,辛夷准备继续当小太监去,开开心心地去沐浴。
谷梁泽明带他回了自己的大帐,徐俞通传,北疆三部的首领已等了一下午,正要觐见。
谷梁泽明顿了瞬,转头看了眼里头正把浴桶里的水扑腾得哗啦啦响还不准自己进去的人。
辛夷毫无所觉,偷偷露出尾巴,在浴桶里把水搅出一个漩涡,然后欢快地跟着漩涡转来转去。
谷梁泽明默不作声地回过头:“让他们去其他帐子里候着。”
他又走到屏风外叩了叩,里头的辛夷往上浮起来点:“干什么?”
谷梁泽明还未开口,辛夷就说:“没好!不要你换!”
谷梁泽明无奈,下了马之后,辛夷就一溜烟跑了。
他放下了手,让徐俞带路了。
里头,辛夷半张脸埋在水里。他把谷梁泽明赶跑了,又咕噜噜地吐泡泡和系统说话:“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告诉他我是猫比较好?”
系统很不解:【不告诉他也可以,只要他喜欢上你,不必知道你是一只猫。】
辛夷很不满意,那怎么行呢?都不知道他是猫,怎么算是真的喜欢?
而且,如果他真的这么喜欢猫了,那猫也会喜欢他的!猫虽然是很爱自由的动物,但是猫是会对人负责的!
辛夷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出来了,内侍连忙捧着帕子跟着他。
辛夷的视线在帐子里转了转:“谷梁泽明呢?”
内侍心下一惊,不敢多说,只答道:“有人觐见,陛下怕扰着您,去了别的帐子里。”
“哦。”辛夷不是很感兴趣地往内室走,准备做一只好猫,先把人的被窝捂暖和了。
但是他没走几步,系统忽然幽幽地开口:【下午那个骑老虎的来了。】
辛夷:!
另一头,谷梁泽明坐在高位。
历次秋狝都会有夜宴塞事,因而这几个部族的到访并不显得突兀,只是这次三族中来的人地位颇高,倒是令他有些惊讶。
谷梁泽明把玩着手里的珠串,一身猎装还未换下,淡漠的神情显得有些肃杀。
他底下坐着两波人,其中瓦剌、鞑靼两拨靠得相当近,倒是朵颜首领似乎不知道这次拜访,并没有一同前来。
谷梁泽明淡淡道:“什么事这么急,等不到晚宴再说?”
瓦剌王子上前一步。
他皮肤被晒得略黑,却也显得身材高壮,眉目凶戾。
他环视着这个大帐,脸上露出点轻蔑的笑来。
大宣皇帝的大帐也不过如此,还没有他父王的豪华奢靡,看起来甚至有一点过于简陋了。
他抚掌,一直趴在身边的白虎就站了起来,肢体伸展着,肌肉夯实,显出一种猛兽的英武来。
“这白虎本来是我们要送给大宣皇帝的礼物,”瓦剌王子说,“谁知我听闻大宣皇帝近日得了新宠,拒了我们的礼物,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猛兽,白虎竟也不如?”
被拒了礼物的话自然不好在宴会上再提,不然叫他们听见,自然丢了脸面。瓦剌王子却不甘心,一定要追问到底。
谷梁泽明难得支着下巴,想到辛夷朝自己龇牙的样子,像是笑了笑。
他垂眸打量了一会儿白虎:“确实不如。”
瓦剌王子像是听见什么笑话,面色一沉,倒是身边的侍从按住了他的胳膊。
鞑靼首领也笑了:“那是什么样的神物,我等都很好奇啊,可有幸一见?”
谷梁泽明:“不巧,那猫这几日觉得无趣,自己去山野中玩了。”
瓦剌王子冷笑:“难道大宣皇帝管着这么大的江山,其实连一只猫也驯不好吗?”
旁边的徐俞脸色骤然一变,倒是谷梁泽明听着,只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里的珠串:“他灵性十足,不必驯养。”
谷梁泽明敛眸,平静地看着跟前这只在自己座前踱步的猛兽,像是蓄势待发,试图扑上来撕咬他的喉咙。
生为猛虎,却被人类猎杀了母亲,用药粉养着,看似威武,却内里虚弱不堪。
“瓦剌驯兽的秘密,当年曾作为保命之物,欲献给朕。”他站起身,殷红的珊瑚珠垂在腕间,显得有些森冷。他眉眼间显露出种生来的冷淡矜贵来:“朕不感兴趣。”
虽然辛夷似乎很喜欢这只老虎,但是谷梁泽明也并不打算现在要过来。
谷梁泽明想着今天似乎不是很排斥他的辛夷,眼底终于流露出几分温和,就像是好不容易看见猎物蹦蹦跶跶地靠近了,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才能叫猎物被捉时更少些惊慌。
若是更好,就让猎物也开开心心的。
瓦剌王子还欲再言,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
众人一静,想起今日远远看见大宣皇帝马上的另外一个人,纷纷转头看向了被挑开的帐门。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不是草原上经过风霜磨砺能出现的手,主人的声音更是显出几分无知的软弱天真。
瓦剌与鞑靼的人露出了蔑然的神情。
“我进来啦!”
辛夷开开心心地掀帐子进来了,然后顿住,看见了下午的那只老虎。
比他想象中的小一点,不过没在别人脚边,而是匍匐在谷梁泽明靴边。
辛夷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臭,放下手。
“我走了。”
第61章
大帐内一时静得可怕, 都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年是什么路数。
是乍一进来,被那猛虎吓跑了?还是进错了地方,害怕被责罚?
倒是谷梁泽明难得快步地走下御座。徐俞冲到跟前为他挑起帐门, 谷梁泽明就追出去, 拉住了辛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