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辕轩
“不能浪费懂不懂!”蕊蕊将包好的包子丢给淳璟,转身出了店门,“我看你是不愿意相信是他,才会找借口为他开脱。可你若是信他,又为什么在他门上留下那样的记号呢!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就算最后的那一个多么不可置信,都是真相。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但他在怀疑他,不是吗?”
“他并非狐族,理论上来说,根本不可能会触动我做的记号。”
“事事皆有意外。现在为止,除了这个身份对不上,他的嫌疑还是最大是不是?只有他知道前因后果。初央真的死了吗?那座坟里埋的真的是他的尸骨吗?他在王城只认识墨未遮一个,除了墨未遮又有谁能证明他的身份呢?那枚本该随初央一起埋葬的水晶佩为什么还遗留在人世,而那具尸骨上又为什么会有一枚不该出现的铃铛。”
蕊蕊的一系列问题让淳璟头疼欲裂,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缠在理不清的茧里,根本就找不到出路。
“或许还有别的,我们还没有发现的问题。况且他也没有理由阻止我啊。”
“如果是你的动作威胁到了他的计划呢?”
第86章 逃婚
蕊蕊屈膝蹲在墙角,鹅黄色的裙摆堆在脚边,五六只狗崽摇着尾巴,瞪着滴溜溜的一双眼睛瞧着她怀里的纸包,喉咙里发出嘤嘤的撒娇的声音。
“别急,都有!”蕊蕊将肉包子分给小狗崽,宠溺地摸了摸抢在前面的一只黑色狗崽的小脑袋。
淳璟背倚着围墙,紧蹙着眉头,单手摩挲着下巴,一脸的困惑。如果真的是墨未遮,那就太可怕了,他一定有一个庞大而思路清晰的计划,而淳璟他们目前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想明白了吗?”蕊蕊抱着一只小狗凑到淳璟身边,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歪头看着淳璟。
淳璟抖了一下,摇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蕊蕊怀里的幼仔,“狼崽?”
“怎么可能!这儿可是狼族。他们跟我们一样,从出生就是人的形态。这是狗崽子,即便是修成了人形也是做奴仆的命。”
“跟狼崽没什么区别。”淳璟摸了摸狗崽的脖子,“你打算养它?”
蕊蕊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弯腰将那狗崽放下,“它在这里至少是自由的。”
觅食结束的狗崽们已经跑开,独留那只黑色的小狗在原地逗留,它嘤嘤地蹭了蹭蕊蕊的裙角,仰着头瞪着滴溜溜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蕊蕊却不为所动,拧着眉轻轻踢开它,转身挽住淳璟的胳膊,“走吧!”
小狗被蕊蕊踢得翻了一个跟头,踉跄着站起来追着蕊蕊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盯着蕊蕊。
走出巷口的时候,淳璟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小狗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果因为一时的心软将它带回去,日后会酿出苦果。”蕊蕊并不回头,分外理智冰冷地解释说。
如果仅仅是因为害怕将来要发生的事而不去做的话……淳璟不知道蕊蕊是基于什么更深的理由不去管它,但他知道自己也没有资格去置评她,因为他此时也已是无暇顾及旁的了。
刚刚踏进少邻君的府邸,就听见空灵的风铃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在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锦陌已经迎了出来。
锦陌身上罩了件宽大的褐色的云锦大氅,衣襟随着他的走动从肩上滑落,堆积在手肘上,露出里面的白色绸衫。一头的银灰色的卷发被风吹乱,像是弹簧一样轻荡,深深的眼眶里,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着迫切的光。
他穿过红色的长廊,圆圆的脸上已渗出少许的汗珠,看到淳璟身后的蕊蕊他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又暗暗舒了一口气。
淳璟上下打量了一眼锦陌,啪地一下打开骨扇,笑道,“后面有人追你么!”
锦陌此时确实算得上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了。
蕊蕊挽住淳璟的胳膊,指着锦陌衣袍下露出来的脚,撇嘴笑道,“你鞋都跑丢了!”
锦陌低头看了一眼,轻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突然背过身去理了理衣衫,拢了拢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转过身来。
还没等他站稳,淳璟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拉着他就地坐在廊下的小腿高的镂空栏杆上,严肃道,“这儿的户口归谁管?”
一个穿着墨绿色云纱制服的仆人弓着腰捧着一碟生肉远远走过来,将碟子放在蕊蕊身边后,就默默离开了。
淳璟忍不住瞧了一眼那个仆人,并不能分辨出他是狼还是狗,他暗暗嘟囔了一句,狼跟狗果然还是一样的。
嗅到鲜肉的味道,小黑蛇从蕊蕊袖子里探出头来,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头一伸将肉送进了腹中,却半分没没咬到蕊蕊的手指头。
淳璟回过神儿来,轻轻推了锦陌一把,扬着下巴正色道,“欸,问你呢,你们这儿的人头到底归谁管?你管吗?”
“我主管刑律。户部是封鸣在管。”
“我要查个人,要你帮忙。”
锦陌笑了笑,“封鸣这个人很固执。”
淳璟挑眉看着他,并不做声。
蕊蕊捻起一片肉递给小黑蛇,头也不抬地懒懒道,“他固执与否小哥哥才不关心,他只想得到想要的情报。”
锦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封鸣与千杭之交好,此番千杭之落败,他是唯一一个肯在王上面前为他说话的人。所以此事决不能我去帮你说,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要是我也不帮你,”蕊蕊抬头瞪了锦陌一眼,冷哼道,“男人的事竟然牵扯到女人身上!”
锦陌苦笑一声,“看来所有人都将它算在我们头上了。事实上,她的婚事是王上和千杭之做的主。那日,王上与千杭之密谈了两个时辰,出来就一纸文书将千鸣笳许到了云泽苍域。这与我们何干?”
蕊蕊毫不客气地戳穿他,“就算如此,也有你们从中推波助澜。”
锦陌扯了扯嘴角,“所以,封鸣那儿还是你自己去问。你有千家的家族玉佩,何须我帮忙?”
淳璟长叹一声,转身背倚着柱子,“我早还她了!”早知那玉佩、木牌这么管用,他干脆私藏了不还了。
他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紧攥着拳头郑重其事道,“事到如今,只能夜半三更去偷了。”说着他抬脚就往里面走,“我先去睡觉,没事别叫我!”
蕊蕊将小黑蛇放到栏杆上,让它自己吃东西,抬起头望着盯着淳璟背影看的锦陌,蹙眉道,“她要嫁的是个什么人?”
锦陌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蕊蕊会问千鸣笳的事,抿着唇想了一下,“是一个……”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眨眼的功夫,一个仆人就站到了锦陌前面,低垂着头,躬身行礼,“公子,千小姐门外求见?”
锦陌眉毛一挑,站了起来,无奈道,“她的婚事又不是我定的,找我有什么用。你去告诉她,就说我没空。”
那仆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面上有些为难纠结。
锦陌瞪着他拧起了眉头,不悦道,
“怎么还不走?”
那仆人头低得更低,恭谨道,“千小姐要见的是镜椿公子。”
锦陌挑了挑眉毛,坐在边上的蕊蕊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抬起眼皮揶揄地瞧了锦陌一眼,扭头对那仆人说,“他刚回房了,这会儿应该还没睡,你去叫他吧。”
蕊蕊笑看锦陌一脸失望,轻笑道,“怎么人家不来找你的麻烦,为什么你看起来反到很失望?”
锦陌说,“你就不怕她是来拜托镜椿带她逃婚的?”
“不可能!他不会的。”
对于这点蕊蕊倒是很肯定的。
虽然肯定,但难免有些好奇,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趴在栏杆上晒太阳的小黑蛇抱起来,揣到袖子里,起身就往外走,掩着唇打了一个不够诚意的哈欠,背对着锦陌摆了摆手,敷衍道,“我去休息了。”
话是这么说,确实朝着淳璟房间的方向。
锦陌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轻轻笑了笑,镜椿说得不错,这个女孩子很不错。
淳璟刚躺倒床上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不免气急败坏,掀起蚕丝被盖住头,打算装作没听见,这时候来捣乱的一定是蕊蕊,除了她还有谁会搞鬼!还故意掩去了自己的气息,当他鼻子是个摆设吗?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外面的人屏住呼吸,耳朵贴着门听了听,见没有回应,迟疑着又敲了两声。砰!一声巨响,淳璟猛地拉开了房门,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似要杀人。
仆人对上淳璟的眼睛,吓得全身一个激灵,慌忙退后两步,深深低下头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镜……镜椿公子。”
看到门外不是蕊蕊,淳璟微微皱眉,更加生气,一个仆人也敢来打扰他的清净了。语气不免冰冷凶狠,没有平日的嬉笑温和。
“说!”
仆人僵着身子,声音颤抖,“千鸣笳千小姐求见。”
“他怎么回来?”淳璟微怔,喃喃道。
“公子是见还是不见?”
淳璟抿了抿唇,“安排在倚水亭吧,我收拾一下就去。”
仆人躬身退下,淳璟倚着房门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来的真是时候,或许能拿到封鸣的敲门砖。
他转身进屋,换了一件浅青色的长衫,捻了一个咒整理了一下仪容,拿起桌上的墨色骨扇施施然走出门去,准备赴约。
荷风微醺,千鸣笳着一身浅粉色长裙站在倚水亭中,静静地望着池中的莲荷,风扯着她的裙带在空中翻飞,那势头似要携她乘风归去。
淳璟在亭外的九转桥上停下来,望着她的背影微愣了愣,那粉红色的衣衫长裙穿在她身上像是一只宽大的布袋挂在她身上,很不合身,几日不见,她竟变得如此瘦弱。
听到脚步声,千鸣笳慢慢转过神来,她望着淳璟浅浅笑了笑,细声道,“你来了。”
她将头发高高盘起,露出性感的锁骨,细细的脖子显得更长,像是一根嫩葱,一掐就断。
她撑着桌子在石凳上坐下,笑道,“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呢!”
淳璟有些不忍去看她,低着头给她斟了杯茶,“听说你要成亲了?”
“是啊,你不用担心我再缠着你了。”千鸣笳笑了笑,接过茶杯。
两指相碰,淳璟忍不住一个激灵,她的手很凉,像冰。
第87章 身不由己
风吹动倚水亭上挂着的铃铛,纱幔飞扬,如长了翅膀。
千鸣笳捧着茶杯,低头看着杯中慢慢舒展的叶片沉于杯底,茶从青烟袅袅到一点点慢慢冷掉,最后变得跟她的手一样冰。她将茶杯放下,深深地望着淳璟,打破了沉寂。
“你会一直留在王城吗?”
淳璟喝茶的动作微僵,他放下茶杯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喜欢流浪,在哪儿都待不长。”
“离开这儿,你会去哪儿?”
“那就看红豆的了。它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红豆?”
“是我的马。”
“我说呢。那如果你要离开这儿,想不想去云泽苍域看看?”
淳璟避开千鸣笳期待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嗯……”
“我哥说那是大泽之中最神秘的地方,是离天最近的仙家福地。”
千鸣笳说这话的时候,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极为苦涩,茶色的眼珠像是蒙了尘,变得昏暗。
话已说到此处,淳璟抿着嘴唇笑了笑,说,“不知道那儿有没有红豆喜欢的金鱼草。”
千鸣笳轻轻笑了笑,扭头望着盛开的莲花。
淳璟看着她苍白的侧脸,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身体微微往前探,几次启嘴,盘旋在脑中的话还是没办法说出口。他不是冷血的人,面前的千鸣笳就像是失了魂魄的人偶,任由别人操纵。他虽然几次三番表示跟千鸣笳发生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交易,但此时心里也不免酸酸的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