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寂烟雨
两人过去心脏中心。
戚猗纵从提前踩好点的位置悄悄躲入建筑內部,江坞则如往常一样, 先去办公室。
“江坞。”诡物隗鬆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淡淡地叫了江坞一句,将平板递给他:“今天我们要来真的了。”
江坞接过平板,深吸一口气:“好的, 老师。”
哪怕已经看过一次资料,江坞说话的时候仍然避免不了尾音不稳。
诡物隗松的手放在他肩膀上:“害怕?”
江坞勉强笑了一下:“一点点。”
诡物隗松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怕也没办法,只有你自己才能完成这场限时冒险,自己救自己。”
江坞眼睛的余光看向窗户。
今天戚猗纵也来了,就藏在外面,待会他做手术的时候,戚猗纵会藏在外面,随时准备支援。
想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江坞朝诡物隗松点头:“我知道的。”
眷屬同事们陆续过来。
大家又开了一次术前会议。
尽管会议上说的都是那些老话题,江坞却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姿态听着。
在进手术室前,诡物隗松叫住了他:“江坞。”
江坞停下脚步,恭敬地微微垂下头:“老师?”
诡物隗松:“你应该知道,虽然我利用规则把你的身体抽出来,让你能为自己做手术,但实际上那也是你真正身体的一部分,有任何一点錯误都会真实地反馈到你的身体上,给你自己造成极大的影響。”
它的神情很认真,江坞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江坞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谢谢您提醒。”
很快,全员进入手术室。
江坞几乎看不清眷屬同事们的臉,他现在心跳得极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术室的空调开得太低了,他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微微战栗的状态,身体绷得很紧。
尽管江坞已经给模拟出来的自己的躯体做过一次手术了,这次还是非常不一样。
因为现在手术单下的躯体,是他真实的躯体,或者说是他真实躯体的一部分。
实际上,江坞看不到多少身体部位。
手术台上躺着的那具躯体的大部分部位都被手术单覆盖了,连轮廓都不太看得清楚。
哪怕露出来的皮肤,也因为涂上了棕色的碘伏,变得一点都不像人类的皮肤,更不像他自己的皮肤。
甚至连触感,都因为身体降温了的关系,隔着手套摸起来,简直像一块冻肉。
不,比冻肉诡异多了。
江坞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这间手术室里现在有两个江坞,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现在,站着的江坞要给躺着的江坞做手术了。
简直荒谬至极。
诡物隗松很快示意可以开始了。
江坞定了定心神,再次检查仪器和手术器具。
诡物隗松给他准备的手术刀柄和刀片就放在旁邊。
除此之外,还有备用的全套的手术刀柄和刀片。
江坞深吸一口气,正式动手术。
第一步要先锯胸骨。
江坞非常仔细地确定位置,力图不会锯到任何一丝不该锯到的组织。
在动手的一瞬间,江坞甚至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他从未在如此可怕的压力下手术,也从未如此认真地为手下的躯体着想过。
很快,江坞把胸骨锯开了,并没有心脏的体腔出现在了江坞眼前。
躺在手术台上的肉|体现在只有18℃左右,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被抽干储存起来了,因此体內的器官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颜色。
那种颜色完全不像正常的人体。
江坞看着躯体,甚至能感覺到躯体內的內脏在冷空气中微微抽紧。
这种感覺非常奇妙。
他定了定神,拿起放在托盘上的金色心脏。
它已经被冲洗过,消好毒了。
诡物隗松说,金色的心脏放进胸腔里的那一刹那,它会变成正常的大小,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江坞用手轻轻捏着它,感觉像真捏住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
江坞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胸腔,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将金色的心脏放了进去。
金色的心脏落到手术台上的躯体内的一瞬间,果真变大了,不过还在轻轻跳动。
江坞臉色微变,很快用手控制了这颗跳动不已的心脏。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正式进入状态,一切担忧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的肢体重新放松,动作也重新松快了,一举一动都展露着一个巅峰期心外科医生的自信。
底下的躯体已经没有血液了,但是在会跳动的心脏上缝线,难度明显要高不少。
江坞在动手缝线的时候,特地调整了一下位置,避免血管线刮伤脆弱的组织。
好在一切顺利,血管线自带的垫片也好好工作着,成功避免了一切不该有的麻烦。
尽管手术台上的躯体只是江坞躯体的一部分,江坞在动手术的时候还是尽量控制着时间。
这些大型手术花费的时间越多,对患者来说越危险。
江坞平时就很注意,现在这个患者变成了他本人,他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色的心脏一点点地缝在手术台上的体腔内。
它如江坞自己长出来的心脏一样严丝合缝,而江坞的缝线也缝得非常完美,甚至带有一丝艺术感。
“好了。”江坞有些虚脱的声音響起。
他抬起手,注视着手术台上的躯体。
按常规情况来看,到了这一步,助手和护士会加热手术台上患者的血液,恢复患者的体温。
可现在手术台上的人就是江坞自己。
在心脏彻底缝好的一瞬间,腔体里的心脏活了,它颤抖了几下,而后自发除颤,缓慢而有规律地收缩了起来。
江坞能明显感觉到,他体内的那颗心脏和手术台上的那颗心脏重合在了一起,砰砰砰地,坚定有力地跳了起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胸腔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那是心脏跳动时扯动缝线引起的疼痛。
江坞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苍白着臉看着这一切。
诡物隗松看着他,端详他的臉色:“怎么样?”
江坞说不出话来,他死死站在原地,脚趾和脚跟都开始用力抓地。
周围所有眷属同事都停下了动作,用冷静的双眸看着他。
手术台上的“江坞”,胸腔还大开着。
他们没有来得及关胸。
在窗台后面藏着的戚猗纵死死盯着屋内,随时准备救援。
江坞缓一会,感觉疼痛减缓,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没事。”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没事,我能行。”
邊上的诡物隗松似乎很愉快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能行,你们都很擅长自救。”
江坞怀疑它话里有什么隐喻,看向它。
它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关胸吧,还是你自己来,好好缝。”
江坞沙哑着嗓子:“好。”
江坞仔细关好胸的那一刹那,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喀”一下落了下来。
或者那不是什么东西落下来的声音,而是血液在血管里冲破了什么的声音?
就像广阔长河开春时冲破了冰面一样,伴随着破冰的响声,重新奔流了起来。
那河流如此汹涌,血液如此有力,带着完全不一样的激昂。
江坞此时甚至顾不上手术原则,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胸腔。
下一刻,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的錯觉。
因为他的异能开始暴涨。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异能的暴涨。
这一刻他的体内好像有了无穷的力量,他甚至有种能手撕一切的错觉。
江坞的异能节节攀升,他的眷属同事们僵在原地,像是失去了色彩的纸人,完全不会动了。
诡物隗松没有打扰他,而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整个升级的过程也就持续了半分钟。
半分钟过后,手术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江坞低头看着自己还沾着血的手,又抬头看看站在一边的诡物隗松:“原来把人躯体的一部分抽出来修补,或者移植新的器官,是我的异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