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蛇 第33章

作者:北羁 标签: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强强 生子 玄幻灵异

  大祭祀胸有成竹的一笑,“那我们还可以想再别的办法。眼下敖嘉有了蛇祖这个大靠山,我只有这样做,才不会招来蛇祖的报复。想必公子也不想与蛇祖大人起正面冲突吧?”

  见敖铭兀自沉吟,大祭祀又推了一把:“至于敖嘉会不会这样做,就看公子的本事了。”

  敖铭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潮湿阴暗的牢房里,敖嘉一个人孤单的躺在发霉的床上。刚刚大祭祀说,要先禀明蛇祖大人才能处置他?这样看来,蛇祖还活着吧。敖嘉心里有一点忐忑,自己逃走时蛇祖那惊怒的嘶吼声犹在耳边回响。自己这样对他,这下他又会怎么样对待自己呢?

  狭长的通道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不知怎么的,敖嘉竟竖起耳朵去听那脚步的方向。一种隐隐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起。

  “喂!”一个粗鲁的声音在他的牢房外响起,“快起来!有贵人来看你了!”

  贵人?敖嘉心中一凛。他在巫宗国里没多少朋友,就是有,也实在算不上什么贵人。难道是他?

  敖嘉慌忙回过头,刺目的灯光让他的眼睛一阵生疼。他顾不上痛感,只是用力地睁着眼想看清自己眼前人的面目。

  然而来人却不是他想的蛇祖,而是一个神情倨傲的少年。斯文秀气的面容配上他一身非富即贵的衣着,光看那副养尊处优的神态,就知道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敖嘉怔了两秒,微微皱了下眉。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一个人。

  “你是谁?”见对方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自己不说话,敖嘉忍不住先开口了。

  敖铭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并没见有回答,只是突然一伸手将敖嘉的手腕扣在手里。

  “你做什么?!”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做出这样的举动,更没想到对方一个文弱的书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像铁钳一样扣住自己的手让敖嘉忍不住皱起了眉。

  敖铭没有答话,只是冷笑着把脉。半晌,他突然冷哼一声将他的手掷开。

  “真是贱,居然真的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刚知道时,我还不敢相信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敖铭眯起眼,不屑地道。

  敖铭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激怒了敖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我不欢迎你!”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下巴就被人大力地捏住。

  只听敖铭悠然道:“果然跟你那不知廉耻的母亲一样,什么人都勾引,居然自甘下贱,与蛇族搞到了一起……”

  “你认识我母亲?” 事如如今,敖嘉已经顾不得对这个青年的讨厌,好奇心压倒了一切。

  敖铭笑起来:“何止认识,其实我们还大有涵源呢。”敖铭冰冷的手抚上敖嘉的脸,用一种轻浮的口气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这脸,长得还真是跟我很像。”

  敖铭长长地指甲抵着他的脸,几乎要把他的划花一般。敖嘉从青年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刻骨的恨意。他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没有勇气去肯定。

  “你是我的……我的兄弟对不对?”敖嘉终于鼓足勇气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世其实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唔!”许是他的话刺痛了敖铭,他狠狠一用力,将敖嘉推在地上,“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也敢跟我称兄道弟?我是敖绵与九公主结合生下的孩子,无论是身份还是血统,都不是你这种下贱奴隶生的能比的,你这种野种,也就只配跟蛇祖这样的人,在幽暗的蛇窟里过一辈子!”

  又是敖绵。敖嘉的心突然一颤,从第一次听到敖绵这个名字起,他便有种奇怪的感觉。

  静了良久,敖铭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内心涌起的恨意强压下去。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敖铭用一块纯白色的手帕轻轻擦拭自己刚刚触碰过敖嘉的手,以一种极优雅的做派将自己刚刚的失态一一收好,“我本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我的母亲,出身高贵,年轻又漂亮。我的父亲,也就是敖绵,本是龙族中最有望继承族长一位的人选,尽管是奉父母之命成婚,但我们一家人从来都相处得很融洽。可是你的母亲,还有你这个贱种,毁掉了我所珍视的一切。”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父亲被一个陌生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下贱女人夺走的疼痛。

  “我真的不明白,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人类上贡的一个贱奴而已,竟能让他抛妻弃子,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家族为敌。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心脏不好,他就敢为了她打盗天珠的主意。真不知道被喂了什么迷魂药!哼,他倒是逍遥快活了,可是我跟我母亲却一直被族人排挤到现在!不过没有关系。那个贱女人不在了,还有你这个野种在。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从你身上找回来的。”敖铭儒雅地笑着,却说着最恶毒的话,“不知你对我给你安排的命运,可还满意?做蛇祖禁脔的滋味不错吧,我可是特别让大祭祀在选举时做了手脚呢……”

第79章 敖绵(一)

  “是你!”敖嘉愤然出声。原来他被选为蛇祖祭品并不是个偶然,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看到他露出愤怒的神色,敖铭第一次笑了:“是又如何?所有辜负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不只是你,就连敖绵,我也不会放过!”

  “哼……你知道不知道,敖绵为什么会被抓?”敖铭不屑地笑起来。“说来可笑,当年那个男人因为你们母子被仙盟通缉时,居然还把我当成任他摆布的乖儿子呢,还异想天开地来向我寻求帮助。”

  “于是你就出卖了他?”敖嘉看着表情淡然的敖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出卖?”敖铭笑笑,“是他先不要我的。从他跟你们母子走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敖铭用手指揉揉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不过没关系,只要想想他现在正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受苦,而你,在被人玩腻之后也落了这么个下场,我便觉得我受的苦都一一得到了偿还。”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敖嘉定定地看着敖铭,“事到如今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告诉我,就让我这样去死。为什么要跳出来说这些?”

  敖铭低下头看自己修得齐整的指甲,“你不知情,便没有怨恨,没有怨恨,我做的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尽管一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这个抢走他一切的野种好过而已,但事到如今,他却真的感觉到了一种复仇的快感。的确,复仇便是用对方怨恨来满足自己怨恨已极的心,没有怨恨的复仇不能称之为复仇。

  敖嘉垂下眼,波澜不惊地道:“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说罢,便再不理敖铭,慢慢地摸索到自己的床位,背对着他躺下去,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敖铭万万没有料到敖嘉会这样淡定。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想出新的主意去刺激敖嘉:“哦,你要是还以为那个男人会念着同床之情放你一马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主意吧。大祭祀已经跟我说了,蛇祖大人说他再也不想见到你,等明天一早,便要将你投入万蛇坑,受万蛇噬心之苦。”

  敖嘉的背在听到这一句话时不可察觉地紧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身去,将自己的肚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哼,真没趣。”敖铭以为他会怎么样,谁知竟还是一脸无惊无喜的样子,心里不觉得有些没趣。本还想再挑拨两句,但又怕说得多了反坏了事,只得冷哼一声就离开。

  敖铭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敖嘉这才咬着牙呜咽一声。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一点点松下来。他本不在意,但黎清说,现在敖铭也说,还言之凿凿,便是他再不可置信,也不由得起了几分疑心。自己真的……真的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么?而且……那个男人还说要用自己喂蛇?有孩子这事,黎清看得出来,敖铭也看得出来,蛇祖时时与自己共处又怎会不知?若是假的便罢了,但若是真的,便是明知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仍要不管不顾地置自己于死地么?也是……也是……那个男人一向心狠……可是心头这一片冰凉是怎么回事?

  敖嘉把手放在肚子上,真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有点什么似的。这样一路想一路怨一路伤心,敖嘉不知怎么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敖嘉在梦中隐隐觉得有人在推自己。他还未完全清醒,便听有人在自己耳边喊道:“快起来快起来!时候差不多了,吃完了好上路!”

  还迷糊的敖嘉闻言立时警醒。他心惊地向窗口望了一眼,果见天色微明。想想昨夜敖铭的话,敖嘉心里顿时有些发懵,这都是真的么?那个男人竟真要这般对他?至此,他这一夜仅存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敖嘉无力地伏在床铺边干呕起来。他虚弱地抚抚自己的肚子。肚子虽然没有变大,但这种恶心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自己害那个男人伤成这样,他恨自己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若是自己真的怀了孩子……便是那个男人舍得,他又怎么舍得?看看窗外微明的天,敖嘉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别想了,好好吃最后一顿吧。吃完了好上路,黄泉路长,好歹做个饱死鬼……”一个狱卒走进来,蹲下身为敖嘉布菜。

  敖嘉呆了半晌,见左右无人,突然狠狠心,一掌向那狱卒的后颈劈了下去。

  狱卒毫无准备地闷哼一声倒地。敖嘉看着倒在地上的狱卒,深深地喘口气,刚刚那一击几乎将他全身的力气用尽,这时免不了冒了些冷汗。他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有力气去扒那狱卒的衣服。

  敖嘉将那狱卒扮成自己的样子靠在床边,自己则穿着那狱卒的衣服没费多大的力气就逃了出去。

  “哼!”蛇祖躺在冰石榻上,面前盛满鲜血的玉杯猛然炸裂。敖嘉体内有他种下的标记,他的动向他都能感知得到。明明已经嘱咐大祭祀好好照顾他了,居然还是要逃要跑!敖嘉他娘的居然还是要逃!

  蛇祖忍了许久才把自己心里那股要冲出去要把敖嘉活捉回来“虐待”的冲动忍严实了。他娘的,等他伤好一点,能行动自由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不知死活的祭品抓回来……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手段。

  敖嘉对蛇祖这点心思自然是浑然不知。一心以为蛇祖狠心要处死自己,只顾有多远就逃多远,便是自己逃不掉,至少也要把自己的孩子保下来。

  说实话,这事要是他知道得早一点,一定哭着闹着要把孩子弄掉,但这时他孤苦无依,这一路上遇见的人对自己都不怀好意。大祭祀恨不得自己死,敖铭巴不得看他死无葬身之地,而蛇祖……那个男人又不要自己了……这让敖嘉心里平白生出了一股狠劲。所有的人都准备看他的笑话,所有的人都见不得他好,他非要好好地活下去给他们看。于是立时父爱薄发,一路上变着法儿地给自己的进补,拼着命要把自己的宝宝养得白胖胖地生下来。他要让那些人都知道,他只靠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他才不要什么男人,他虽然怀着宝宝,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对!他是男人,男人才不要须要别的男人来疼爱。再说,会怀宝宝的男人才是男人中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怀了宝宝,父爱之心渐长,又也许是听了敖铭那些话难以忘怀。这几日连连梦到敖绵,而那些在久久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也开始死灰复燃。

  又一个午后,敖嘉懒懒地依在槐树下。自从起了好好安顿自己的心之后,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他抚着自己看不出一丝异样的小腹,不由起了将心比心之感。想想当年,自己的母亲怀着自己的时候,敖绵是不是也像今天的自己一样……

  日子过得越久,敖嘉对敖绵的心思就越重。若是不知道便罢了,可是既然知道了,自然再不能对敖绵坐视不理。想起曾经蛇祖说过,敖绵被关在那里,几乎日日受尽折磨。每每念及此事,这字字句句就如同针一样扎在心上。

  他不能再对敖绵坐视不管。再一次地梦见敖绵之后,敖嘉终于忍不住动身了。

  一只信鸽划破苍穹,敖铭终于等来了他期待已久的消息。

  “恭喜公子,敖嘉终于动身了,真难为公子夜夜动用灵力扭曲他的梦境了。说真的,我们故意放他出去,他若不动身,我们的计划还真的是打了水漂呢。”大祭祀见敖铭面有喜色,也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敖铭闻言只是轻笑:“从小我母亲就告诉我,一个人的梦境是最有影响的东西。一个谎言,说上千百遍都能成真,更何况是千百遍的梦境呢?就算敖嘉并不是真心想救敖绵,我再在他梦中多嘀咕上几句,就算是为了摆脱恶梦的纠缠,他也不得不乖乖顺着我的意去做。现在敖嘉上路了,不知道蛇祖那边是什么情况?”

  大祭祀略一思索便又恭敬地答道:“虽然蛇祖用整个巫宗国的鲜血来疗伤,但以蛇祖的伤势,我们有的是时间去筹划一切。再说了,我们做的这样细致,便是蛇祖大人知道,也只道是敖嘉自己找死。只是敖嘉那里,是看不出什么端疑的吧?”

  “这个你放心。”敖铭拍拍大祭祀的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说是蛇祖,就连敖嘉自己,也会以为想救敖绵是自己的主意。世人都道念头是由自己生的,却不知这念头还能是由别人给的。”

  大祭祀闻言大笑:“那便好。别人念着蛇祖的分量上不敢乱动他,那镇殿的天雷可不认人。他冒然要闯,就让他自找死路好了。”

  两人相顾大笑,笑了半晌,敖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万一在敖嘉自找死路之前被蛇祖大人拦住了怎么办?”

  “……”

  “……”

  大祭祀与敖铭突然都沉默了……都沉默了……沉默了……默了……了……

第80章 敖绵(二)

  “废物!”敖铭一脚踹在大祭祀身上,脸上的怒气怎么压也压不住,“都是你这个废物,想个计划都想不完全,害得小爷费了这么一番周折!”守狱本来就是个辛苦的活儿,特别是这种关押重犯的地方,长年无人问津,不但不见天日不说,更捞不到什么油水。这回敖铭恬着脸送上去,可是被他们一顿地好宰。狱卒也不傻,都知道这是千年等一回的事,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了。

  敖铭母子因敖绵的缘故被族人排挤多年,手头自然也不宽裕,当年送大祭祀之物多是些凡间

  的金玉珠宝,他自然不放在眼中,可是这回送的灵石就不一样了,那可是生生地从他心头剔下一片肉啊。

  “公子放心,”见敖铭满脸怒色,大祭祀像狗一样爬回敖铭的脚下,一脸的驯顺,“天雷之力何等威猛,别说蛇祖重伤未愈,只怕就是全盛之时也挡不下一击。公子这笔钱可真是花在了刀刃上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冥蛇这种生物最重视自己的子嗣了,为了保住敖嘉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明知是刀山火海,蛇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公子大可放宽心,蛇祖一死,公子又何愁没有财路呢?”

  敖铭被大祭祀说得转忧为喜,心花怒放。是呢,只要蛇祖一死,他又何愁没有财路呢?这时他心念一转,竟不觉得自己钱送得多,反而觉得自己的钱送得少了。

  “希望如你所说吧。”敖铭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大祭祀这才长舒一口气,略略安心。只要蛇祖一死,这人便是自己下半生的唯一依靠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自己早晚能把他掌控在手里!

  敖嘉自从决定要去救人之后,“敖绵”在自己梦中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多,更神奇的是,“敖绵”总是会在前一天的梦中给他指出去镇魂殿的方向,敖嘉一开始还心存疑虑,但一天天下来,见所到之处与梦中一般无二,心下也渐渐地安定下来。不但不疑心,还只道是敖绵托梦,每每念及敖绵在殿中是怎样的一副凄苦模样,他的救父之心便更加坚定。

  蛇祖身上的血终于止住了,但伤口却才只是结痂而已。敖嘉一逃,这几日他更无心养伤,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敖嘉一人身上,一边在心里构思怎么折磨敖嘉,一边像盯猎物一样将他的一举一动盯得紧紧的。而这几日敖嘉的动向却让他起了疑心。这个祭品要去的方向,怎么是关押敖绵的镇魂殿?自己虽然在他耳边隐约提过一两句,但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镇魂殿的方向,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去镇魂殿做什么?

  这个该死的祭品好不容易逃开自己,不趁机好好地娶妻生子,过一把正常人的瘾,为什么还要去镇魂殿插上一脚?蛇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敖嘉是被人引去的,有什么人也在打敖嘉的主意。是为了盗天珠?蛇祖想想又摇摇头,不太可能。就是自己在没有多加留意的情况下也很难发现他身体里的珠子,除非是那几个久已经不在世上走动的老怪物,不然寻常人也不会因此注意到敖嘉。敖嘉的古怪举动不由让蛇祖多放了些心思,监视得更加紧密。

  敖嘉已经在这片荒原里跋涉了许多时日,越走人烟越是稀少,整整三天,他没能看到一户人家。身上带的干粮已经在两天前就已经吃完了,现在他正好将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喝尽。他站在一棵枯树下遥遥地望向前方。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晴朗的天气里,唯有西边的一块云是全然的黑色,还隐隐有电闪雷鸣。一座通体黑色的高塔直入云霄,与天相接,看不到塔顶。每一道闪电都结结实实地打在高塔上,然后传遍每一个角落。雷电之力在整座塔上来回闪现。

  敖嘉经过这几日的磨砺,对这座塔已经完全提不起劲来了。尽管他知道这便是自己的目的地,尽管他知道自己要救人的就被镇在这座塔里……但是,从看他看到这座塔开始,他已经向这个方向走了整整七天了,尼妈的还是这个看得见摸不到的状态!

  敖嘉舔舔自己干裂的唇,将自己怀里的地图摊开。敖绵说,一进有六条路可以接近镇魂殿,这六条路各有特色,比如炙灵道里常年布满连元神都能烧化的烈火,凡人沾之便死。还有冻谷原,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被冰冻在原地,终生冻而不死,死困一辈子。若有人不小心之间误入了冻谷原,那些冻而不死的人便会齐刷刷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眼神盯着他,直到那人也成为与他们一样的冰雕为止……

  他走的应该是荒芜路,这条路没有人烟,无论怎么走,风景都不会产生一丝的变化,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一样,这条路上的人不知道自己要走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目的地就在眼前,却似乎永远无法触及,让人受尽煎熬。

  晚上,那种梦又出现了。敖绵在梦中又开始向他诉说自己的痛苦,那些狱卒如何如何折磨他,那些天天必须要受的刑罚是如何如何的可怖……如果说敖嘉一开始听到这些内心还会有触动的话,那现在他已经近乎麻木了。他听不到任何自己心里的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敖绵和敖绵还有敖绵……

  睡睡醒醒,敖嘉不安逸地睡了一夜,早早就醒了。眼前还是那片几乎百年都不变的风景,一草一木都没有丝毫改变,路还是无言地绵延向远方,无论走多少次,都几乎是在原地踏步一般。

  敖嘉心里有些怅然。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心烦。敖绵明明说,这条路是最容易走的一条,之前也有人从这条路成功地到达了镇魂殿,并且数量不在少数。为什么他们可以走出去,而他却走不出去呢?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

  烈日炎炎,敖嘉越来越心烦,身上的皮肤开始因干燥而开裂,嘴里也干得可怕。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怎么走都只能被困着在原地踏步。真见鬼,除非是鬼打墙。等等,鬼打墙?

  走了这么久,却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地方,会不会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幻觉?而这条看似存在的路,并不是通向镇魂殿?这个看似真实的镇魂殿的塔,还有这条让人耗尽体力的路,其实都是为了引导他在原地转圈圈?敖嘉在心里暗骂自己笨,这么久了才想明白结症所在。

  敖嘉看看眼前的情况,心中苦笑,可是知道这样又如何?在这个幻境中迷失了这么久,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嗯……”敖嘉正苦思脱身之计,冷不防从小腹传来一阵疼痛。自从他身体渐好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这样的痛感了。经过这段时间,敖嘉的心情与之前已经全然不同。肚子一疼,他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十月怀胎,他虽然不知道男人要怀多久,但算算日子,不会也差不多了吧!?

  敖嘉的心情前所未有地焦急起来。自己绝对不可以就这样死在这里!只这一下,他心里的求生欲望瞬间就被点燃了。他深深地吸口气,徒劳地伏在地上重重地喘息。肚子里不断传来的痛感让他几乎昏厥,他几乎连牙都咬碎了才保持自己清醒。

  一定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出去……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与自己一样困死在这个地方……

  明明才是早上,可是太阳还是一如既往的炽热。敖嘉倒在地上,蜷着身子眼神空洞地盯着它,也不管自己的眼睛会被它的光芒灼伤。这里,唯一的变化就是日夜了。

  敖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错,这个地方的一切都是没有变化的,为什么单单只有日夜在变化?如果这个幻境里的一切都不可靠的话,那么这个变化的日夜就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太阳的东升西落必定与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是同步的。敖嘉突然笑了,好在镇魂殿的所在并不太复杂。只要知道方向,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敖嘉顾不上自己身体里剧烈的疼痛,强撑起身子向西边走去,正好是与镇魂殿虚影向背的方向。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幻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起来。

第81章 归(一)

  镇魂殿正上方的一大片天空已经由暗黑变成了瑰丽的深紧色,带着震怒的雷电之力在敖嘉头顶上凝结,然后带着不可违逆的绝对强横一劈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