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凉雨
戚言的态度不能算差,但肯定也跟温柔搭不上边,貌似和缓,却透着严厉,是那种宋斐非常熟悉的怼人前奏,只是披上了一层“我没有生气我很理智我在好好和你说话”的虚伪面纱。
宋斐就有点不爽,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事儿自己占理啊:“体育场大喇叭都播上新闻了,谁能想到里面全军覆没,正常人都会认为里面是安全区吧?外面还站着警察,肯定会当成正在守卫啊!”
“你仔细听广播了吗,仔细听国际消息了吗?病毒在28个国家爆发,你动动脑子,我们找到收音机的时候新闻里病毒就已经蔓延到32个国家了!那不是新闻,只是定时定点循环放的录音!”
“……”
宋斐被怼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毕竟一车都是小伙伴,不比私底下就两个人。不,就算现在只有两个人,被这么劈头盖脸嘲,他也郁闷啊!
28,32,鬼能听出来区别啊!!!
宋斐求证似的看后排伙伴,五伙伴虽然同情,但莫名就有点打怵不怒自威怒起来更霸气的戚言,纷纷别开眼,假装自己只是无关路人。
但在无人看见的阴暗角落,一只手悄悄按下了对讲机的喊话键。
红色吉普车里,放在挡风玻璃前的对讲机忽然传来电流音。
乔司奇以为伙伴有话要说,刚想去拿,就听见里面传来戚言沉下来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冲动?”
乔司奇愣了愣,继续握住方向盘,开自己的车,只是把耳朵竖起来了。
“为什么我做对事情的时候你从来不说话,一做错你就挑刺,而且我也没做错,谁会跟你个神经病似的记住国际新闻里的感染国家数量啊!”
吉普队小伙伴面面相觑,精神一振,都在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兴奋——哟呵,吵架了嘿!
“没人非让你记住国家数量,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过脑子,这话我说了八百遍了!”
“我也跟你说过八千遍了,我这人就这样,改不了了,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唔——”
“呸!一言不合就上嘴是什么套路!”
“你敢再说那两个字试试?”
“……我他妈快让你搞崩溃了。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就行行好,别撩了行吗!”
“我如果不喜欢你,干嘛死缠烂打也要跟你在一起?”
“但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啊,就知道数落我,训我,批评……”
“我喜欢你。”
“操,我的意思是……”
“我爱你。”
“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没你不行,你别不要我。”
“……”
对讲就此结束。
那只阴暗的小手因为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无法继续按键。
吉普车里一片鸦雀无声。
情话三连击,丧心病狂,毁天灭地。
忽然一只纤纤玉手从后排伸过来,抓住对讲机。
下一秒,整个宝马车里都听见了小地雷真诚的呼叫——
“搂没?亲没?和好没?宋斐,你要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就别逼自己了,三观不合不能恋爱,放着我来!”
轿车八战友:“……”
吉普六战友:“……”
后备箱罗庚疲惫地遥望苍茫天地,爱一个人,好难。
明明想围观热闹,结果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武生班小伙伴们生无可恋,决定暂时屏蔽掉外界一切信号,包括黄赌毒。
但难得有机会敞开心扉诉衷肠的俩不要脸班干部毫无所觉,腻味着,倚靠着,耳鬓厮磨。
从前的戚言根本不可能说那些话,他认为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是体现在行为上的,说一千句做不到一句,说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嘛。
但在复合之后的相处中,他慢慢有点开窍了,直到刚刚,彻底悟透——距离再近的两个人,心也隔着层层皮肉呢,有些话不能藏着,有些心情不能沉默,藏着了,沉默了,最开始对方还能相信这些东西在,可藏久了,对方就没底了。
他之所以能够在相处中比宋斐踏实那么多,是因为宋斐从不吝于表达,从不说模棱两可的话。现在回头看,分手前的那段相处时光里,宋斐就已经变了,不再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有时候好像想说什么,但转瞬就笑笑,说没事。
宋斐说没事,他就真的以为没事,直到某天吵架,这人提了分手。
幸而,现在那个直来直去的宋斐又回来了。
还是非常磨人,但他被磨得很酸爽,并目测有迷恋上这种酸爽的可怕趋势。
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绝不重蹈覆辙,是戚言的优良传统。所以趁着这会儿气氛好,他在轻微的颠簸里,咬着宋斐的耳朵,认真保证:“你要是喜欢听,以后我天天说。”
“也不用天天说啦……”宋斐有点不自在地揉了下发痒的耳朵,“但隔三差五你得来一回吧,光扇巴掌不给甜枣,那我多可怜……”
“嗯,少扇巴掌多给枣,”戚言弯了嘴角,“那你也一样,有话就直说,别藏在心里,我这人迟钝……”
宋斐:“那我真说了?”
戚言:“嗯?”
宋斐:“上学期有个追你的学妹,后来放弃了,还到处散播你是GAY的事还记得吧?”
戚言:“终生难忘,怎么了?”
宋斐:“呃,我帮你向她出柜的……”
戚言:“……”
宋斐:“……”
戚言:“等会儿到了乔司奇家,找个没人的房间,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脸。”
宋斐:“……这种打到一折的保证谁会过去啊!!!”
第109章 城市不死
驶离省体育场的武生班在乔司奇的带领下一路夺命狂飙,最后也不知道又钻进了哪条小巷。
之前在三环附近还可以说不算绝对的市中心,可现在都二环内了,乔同学还能完美避开所有主干道、写字楼、步行街、商业区等等,准确找到这种极富年代感的民宅小巷,而且一找就是连续一片,车在里面穿梭起来就没完了,时光仿佛一下子倒流几十年,战友们也是打心底佩服的。
不知是武生班运气好,还是丧尸们都集中到宽阔地带或者高口大厦密集的商业区去了,这一路上小伙伴们再没遇见成规模的丧尸,偶尔零星几个,一脚油门也就擦过去了。
这时已是正午,天气却突然晴转多云。
吉普车和轿车一前一后,行驶进了一个城中村。都是老楼,外墙斑驳,加上乱搭乱建,早看不出本来面貌。楼与楼之间挨得很近,再算上乱堆乱放的杂物,垃圾,能通行的宽度甚至不到三米,一辆车勉强可以,但宽如乔司奇的吉普,还得把车速放到最低,小心谨慎地往前蹭。
很不幸,即便这样,车头车身还是轮着番的刮,在垃圾桶上,三轮车上,甚至不知道里面腌的什么的大缸沿上,留下牧马人亮红色的油漆。
“你们说乔司奇他爸知道自己儿子开的是碰碰车吗?”眼见着又一个蓝色塑料桶被牧马人顶飞上天,宋斐收回视线,感慨万千。
“肯定不知道,”周一律压着车速,跟在牧马人后面,“否则应该给他买辆坦克。”
“为什么不是没收杀人工具反而还要增强杀伤力?”赵鹤压下邝野大腿,身体前倾过来插话。
周一律叹口气:“还没看出来吗,那就是个惯孩子的爹,就差没给乔司奇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了。”
“我要是他爸,直接吊销他驾照!”高难度姿势横塞在后排四伙伴怀里的邝野浑身上下就嘴能动。
傅熙元:“那也太便宜他了,我要是他爸,先一顿胖揍,再没收驾照!”
吴洲听到这里,终于耐不住良知的煎熬:“我觉着咱们可以仇富,但不能背后占人家便宜吧……”
一直饶有兴味听着的宋斐,闻言捂住胸口,语带认真:“经你这么一说,良心是有点痛……”
周一律白他一眼,看着那脸上强忍的笑,刚想说你就装吧,忽觉余光一暗,本能回过头来!
只见不知哪刮来的一件藏蓝色工作服,正贴在挡风玻璃上。
周一律虎躯一震,手忙脚乱去开雨刷器,动作十分慌张,动静也很大。
宋斐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挡风玻璃,哭笑不得:“一件衣服而已,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你不懂,我现在只要看不见乔司奇那破车,我就心慌,总觉得……操!”
话没说完,雨刷器已经把衣服刮下去了,而视线一直没敢离开挡风玻璃的周一律,几乎是在视野清明的瞬间就发现乔司奇已经停车,于是脚下比大脑更快给出反应,一脚刹车到底!
轿车队小伙伴们无一防备,全被猛闪了一下。
有宋斐这块定山石坐身上的戚言受波及最轻,也回神最快,可下一秒就瞪大眼睛,连身上龇牙咧嘴的BF都顾不上了,猛然伸手过去抓住周一律要按喇叭的手:“你疯了——”
在这里按喇叭简直就是告诉丧尸,快来抓我呀。
周一律在吼声中清醒过来,甩开战友的手,换挡,倒车!
戚言这才明白周一律为何要按喇叭——前面的红色吉普正缓缓向后倒!
作为司机,面对这种毫无道理的倒车,甚至很可能是溜车,按喇叭是本能反应。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乔司奇倒车的原因——正前方,一辆大型厢式货车已驶入这条小路,迎面而来且看架势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一路不容二车,人家厢货不退,他们俩小破车只能认怂,乖乖让路。
好半天,武生班的两辆车终于退到一处宽敞地,并默契靠边。
片刻后,厢货驶出,小伙伴们这才看清车厢侧面印的几个大字——老战友搬家公司。
本以为厢货开出来之后就该一骑绝尘,哪知道剃着平头戴着墨镜的司机在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后,忽然停住了车。
并排靠在一边的吉普队和轿车队都一头雾水,而那边的司机已经放下玻璃,半个胳膊搭到车窗上,冲着这边问:“你们不好好躲起来,在外面乱晃什么?”
本地口音,却透着一种特别的铿锵有力。
周一律没车窗,当仁不让成了外联,只得探出脑袋仰头答道:“我们是刚从南郊大学城那边逃过来的。”
“大学生?”司机的口气难掩意外,下一秒摘掉墨镜,好像这样就能把武生班看得更清,“就你们两车?”
墨镜下是一张四十岁左右的脸,黝黑发亮,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常年风吹日晒。但他的眼底有一种坚毅,这让本来看着特有社会大哥范的他,一摘墨镜,露出心灵窗户,便瞬间换了个人似的,透着一股子英武正气。
“就我们两车,大部分同学都还在学校里躲着呢。”
“你们为什么不躲?”
“没吃的了,听广播说市区有空投。”
“然后你们就一路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