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上
“……”易天立刻纠结了。
我逼着莫利让他去帮易天检查身体,易天似乎很抵触维序者(这是正常的,任何智商正常的人类都不会喜欢);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强忍着没发作,冷冷的看着莫利检查完。
“轻微擦伤,稍微抹点药就好了。”莫利笑眯眯道:“小弟弟躲得很及时呢,能逃脱四个皇白妖的追杀,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易天走过来紧紧拉住我,一脸“咱们不跟这帮人啰嗦了带我回家吧”的表情。
我心猛然软了,俯身给了他一个拥抱。易天下巴搁在我颈窝里,低声问:“为什么妖怪总想抓我呢?”
那帮魔族的心思谁能猜得到。我安慰的揉揉他头发,感觉少年肌肉结实的脊背贴在我胳膊上,顿时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骄傲。
“易风,我很怕它们再来抓我的时候连累你,要不然……”
我立刻拍了他一下:“胡说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嗯。”易天蹭蹭我颈窝:“有你在真好。”
我顿时那个激动啊,心说有你在也很好啊!哥哥亏欠你太多了以后都会补偿你哒!所以以后别再说哥哥是面瘫了好么,哥哥也是有自尊心的啊!
大街已经被整个翻了过来,要处理这件事估计得善后组忙上半个月。亚当·克雷焦头烂额的隔着时空球跟善后组水兰吩咐事情,藏惟和伊凡也帮忙去了。莫利要过来帮我包扎手臂伤口,我匆匆用外套把手腕一裹,说:“不是大伤,回家我自己弄得了。”
莫利静静看了我半晌,突然展颜笑道:“也好。那回头见吧。”
我一手被易天抓着,一手向他挥了挥,转身向外走去。
亚当·克雷远远站在我身后,好像没有要吩咐我干活儿的意思,所以凯西也没多说什么,只擦肩而过的时候回过头:“易风……”
“嗯?”
“……好好养伤。”
我非常意外,以凯西的个性他应该扑上来趁我病要我命才对,好好养伤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刷新了我整个世界观,“嗯……谢谢。”
凯西撇撇嘴,姿态极其不屑。
我对他的印象瞬间再次DOWN到谷底。
不过你要想跟凯西计较态度,那就一辈子也计较不完了,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当做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这时不远处已响起警车和直升飞机的轰鸣,为了避免跟人类警察打照面,我反手拉住易天,一步跨进了空间门。
与此同时,长街另一头。
亚当收起时空球,神情僵冷的闭上眼睛。
“你看见了吗,亚当大人。”莫利轻轻道:“那个易天刚才看着我们,笑起来的时候……”
“我看见了。”
亚当·克雷睁开眼,淡金色瞳孔已完全被血红覆盖。
“他不仅是寄宿的学生,他是易风的亲弟弟。”
莫利愕然:“易风组长有兄弟?那也应该是人类啊,怎么可能面对四只皇白妖还能——”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四个组长来么?”
警笛越来越近,人类直升机掀起的风声盘旋在他们头顶。莫利摇摇头,只见亚当露出一个微妙的冷笑:“你跟我是同期成为维序者部队的,莫利。凭你对我六百年的了解,你觉得我会为救一个组长,而带着四个组长亲自出战吗?”
莫利心中一沉:“你……”
“那种气息太明显了,”亚当冷冷道,“我也不愿往那个方向想,但……”
直升飞机上警察吼叫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这时半空中突然连开一片空间门,十几个身着黑袍的善后组维序者当空跃下,幻术的白光瞬间笼罩了整个街区。
“我们都得做好准备——”亚当顿了顿,发出一声嘶哑的叹息:“最坏的结局已经开始了。”
第21章
我在家好好享受了一周病号待遇,易天完全承包了所有家务,这让我觉得放着手伤一周不治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莫利因此十分唾弃我,原话是这样的:“易风大人,你知道你最该治的不是手吗?是脑残。”
出乎意料的是亚当·克雷也没打扰我难得的悠闲生活。每天吃个小零食,看个小报纸,抬头就看见弟弟在眼前转来转去,我的人生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维序者部队的消息仍然源源不断传来:那天在学校看到藏惟,他告诉我加百利还是被抓回神域去了,据说日子过得很惨,被关在封禁之地的铁牢里,很多以前败在他手里的神使一天三餐踩着点儿去围观,还用各种方法试图从他翅膀上拔下几根羽毛。
“你知道皇白妖翅羽昂贵都是神使炒出来的吗?据说他们很萌那个,上次有一群皇白妖幼崽在天山脚下晒羽毛,看到的神使都萌软了。”藏惟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只要加百利把翅膀给他们摸一摸,保不准他在神界的地位立刻就能从一级逃犯上升为宅男女神。”
我:“……藏惟你思维太发散了……”
“圣奇亚那装逼犯也HOLD不住了,几次严令不准围观结果都没人听,一气之下就在封禁之地门口开了个售票处,据说生意很好呢。”藏惟突然灵光一闪,问:“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抓只皇白妖来?维序者总部人数不比神使少……”
“省省吧,维序者审美观比神使扭曲多了。你还不如抓一只亚当·克雷关在笼子里,十块钱打一顿,五十块任意抽,保证想揍他的维序者能从总部排到天山去。”
藏惟深以为然,转身制定行动计划去了。
加百利在皇白妖种族的地位和亚当·克雷在维序者部队的地位相仿,不同的是如果水僵尸被人抓走,大家肯定都兴高采烈的回家该干嘛干嘛,谁也懒得去救他。而失去加百利对皇白妖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它们组织了不下二十次救援行动,为此差点把神域结界戳成了筛子。
虽然很同情它们,但我仍然把这事当做笑话说给了易天听。不知道为什么我弟弟跟我在沟通方面存在某些障碍,那天晚上他纠结半晌后终于问:“……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笑话啊。”
“……”易天神情恍惚的飘走了。
易天一直没回宿舍,想必被隔三差五来串门的皇白妖吓破了胆,整天围着我转。对此我表示喜闻乐见,特地在卧室收拾了个行军床,热情邀请他晚上来开卧谈会。
为此我特地咨询了伊凡的意见,他说自己年幼的时候经常跟兄弟们在一窝里头顶着头聊天舔毛,至今想起都是甜美的回忆。我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互相舔毛难度太大,头顶着头的姿势也有点费劲,联床夜话什么的应该就够了。
结果易天看到行军床,一脸僵硬问:“……你让我睡这里?”
“不好吗?”
“……跟你同一个房间?”
“哪里不对?”
“没没没……没什么。”
易天头上顶着一连串的“……”,一言不发的洗了澡又刷了牙,直挺挺躺进被窝里。我心情很好的关了灯,在黑暗里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易天沉默半晌,老实道:“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话。”
我大囧,继而大怒,只想跳起来抓着他的脖子来回摇动:你丫怎么没心情说话?凭什么没心情说话?知道这张行军床花了你哥我多少银子吗,看在人民币的份上你也不能不说话啊!
“这么黑暗的环境都没法激起你聊天的欲望吗?”我忍下心头凌霄血,循循善诱的问。
“……就是因为很黑所以才……”
我二话不说,起来开灯,结果还没伸手就被那小子喝止了:“别别别!黑着也行!你你你开灯我更睡不着了!”
“那你说不说话?”
“我我我说!我这就说!”易天慢慢拉上被子,半晌才憋屈的问:“……你……你喜欢动物吗?”
这个话题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非常安全的,无奈我在魔界待久了,那个连兔子都吃人(参见伊凡)的地方把我纯洁的心灵污染得乱七八糟,现在一说起动物我只能想到地心巨蟒和骷髅凤凰。
“有毛的吧,”我谨慎的说。
“带爪子的呢?”
“别太大就行。”
易天小心问:“那你怎么看待老虎?”
“……”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说:“亲你知道么,魔界有种巨虎身长六米,站起来像座小山,每根獠牙都带着见血封喉的毒囊,一爪能把人类的坦克拍成铁饼……”
易天满怀希望问:“那你不喜欢吗?”
有正常人会喜欢吗?!
“野兽越凶猛才越能存活,人或其他东西也一样。不论在哪个世界,弱肉强食的道理都永远不会变,而且越强的种族就越稀少,为了弥补数量上的不足,只能从质量上竭力进化自己。”易天顿了顿,说:“如果一味追求和平而放弃自身的强大,就注定会被侵略,继而被消灭。”
我奇道:“你从哪学来的这种话?”
“没什么,自己想的。”
“……没事少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虽然房间里一片黑暗,我还是能感觉到易天冷冷的看了过来:“你说这话跟教训我一样,有意思么?你是我什么人啊?”
“你觉得呢?”
这话真是顺口问的,易天却沉默了很久。
我听见他绵长起伏的呼吸,大概过了好几分钟,才听他轻声道:“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我应该是有个哥哥的。”
我心里一紧。
“他不比我大多少,但温柔可靠,无原则无理由的纵容我保护我,愿意把一切厄运都挡在自己身后。这种感觉持续到我上中学,所有人告诉我那其实是错的,我根本没有那么一个哥哥。”
我淡淡道:“小孩总会胡思乱想。”
“应该吧,”易天冷笑一声:“我是独生子,所有资料都能证明。”
我不禁回头看他,只见少年侧脸英挺的线条,在黑暗中微微勾勒出一层阴影。
“后来我想,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哥哥的话,我希望他能等我长大。我不会花太长时间,很快就能强大起来,足以反过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让他随心所欲做一切想做的事。”
易天想了想,又说:“当然前提是他能等。”
我心里滋味复杂难言,想说你哥哥如果知道应该会很欣慰的,又想说小孩子乖乖听话就行了大人为你做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的。但我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说这个的资格了,半晌才勉强辩解:“有时候大人没法选择……有些事不是想不想做,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我仿佛看见易天笑了一下,黑暗中并不真切:“——没关系,强者总有更多办法。”
我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似乎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这种混杂着空虚的焦虑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我恍惚觉得以前曾发生过相同的事,但竭力回忆,都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事情。
“你困了,”易天翻了个身,看着我说:“睡吧。”
那天晚上我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可能是临睡前心情焦虑的原因,夜里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梦。
那些梦境的片段都太零碎,以至于后来回忆时完全无法把它们连接在一起;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我梦见了魔界巨虎,它全身斑纹,吊睛白额,仿佛山峦一般居高临下,巨大的前爪拍在我胸口,让我在窒息中不停痉挛挣扎。
奇怪的是我只觉得痛苦,而完全不感到害怕。最终我在一身冷汗中惊醒,躺在床上喘息半晌,只见窗外暗光蒙蒙,天色已经快亮了。
我侧头去看易天,少年背对着我,似乎睡得正沉。
应该没把他吵醒吧……我精疲力尽地想着,很快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小剧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