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但是,频繁地震终究并不是无害的,这不,最后就造成了特大地震不是?差点连地下城也震塌了。不过,特大地震可以说是因为地壳长期频繁震动引起的,可是地震之后大量嗜血者出现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嗜血者的爆发是地震引起的?
“萨拉,现在这种频繁的地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石化病出现之前吗?”
萨拉想了想:“应该不是。”
严培有点颓丧,这把他刚才的想法又推翻了。
简单的早餐吃过,队伍开始向前行进。丁小如已经没了力气,走了一个小时之后就彻底走不动了。架着她的两个男人要打她,被昨天那个拿手电的男人制止了,最终决定找人轮流背着她,反正只要到补给站就可以了。
严培已经从萨拉那里知道,拿手电的这个叫瓦西姆,是新月的组织者之一,也是赛尔德的忠实崇拜者。不过这人还比较正派,当然了,居然能想到带着活人去圣地献祭,也实在正派不到哪里去。不过是说他对真神更虔诚,觉得祭品不能太破烂罢了。
没几个人愿意背丁小如。本来教义里规定男女就有别,何况丁小如还不是本教派的。严培瞅准了机会,干咳了一声,向瓦西姆表示自己愿意去背她,并表示丁小如现在只能跟做牺牲的羊啊牛啊等同,想必真主是不会反对的。
瓦西姆突然发现还有如此虔诚的教徒,当然不会反对。严培过去看了一眼,表示是不是把丁小如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否则没法背。瓦西姆看丁小如已经半死不活,想来是跑不掉,也就答应了。
丁小如吃力地抬起眼皮,突然发现凑到面前的居然是严培,不由得愣了。严培用身体挡着众人的视线,向她眨了眨眼,丁小如会意,立刻垂下眼,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表情。严培心里暗笑,背起她上路了。
丁小如个子本来不高,又被饿了几天,严培只觉得她轻得跟没什么份量似的,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沈啸给的半块巧克力,只是苦于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机会塞给她,只好忍着。
到了地面上,就要小心嗜血者了。虽然雪地上还没有痕迹,但瓦西姆也还是派出人在前面探路。一口气又走了五个小时,严培简直都要佩服这些人了。丁小如虽然轻,他也背不动了,好在萨拉过来帮忙,两人轮流背一会,丁小如再下来走一会,总算坚持了下来。
所有的人中只有赛尔德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疲劳的样子,许多人都用看神一样的目光敬畏地注视他,只有严培越想越疑心。是个人就会疲劳的吧?不知疲劳不知疼痛不知……那不是嗜血者吗?
严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冷战,随即就觉得这恐怖的想法不无道理。他一直都惦记着那个可能漏网的变异嗜血者。跟卢梭博士当时的判断不同,他总觉得艾伦取下的那份样品就是嗜血者身上划下来的。他再次在脑海里模拟当时的场景——刚刚准备往电线杆上爬的人被猛然扑倒,黑暗里扑出来的嗜血者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他本能地举起手中的螺丝刀向那人划过去,并不算锋利的尖端戳进那人的头顶,一直划下来……
头顶?划下来?严培的目光猛地向赛尔德转了过去。赛尔德的伤痕不就是从额头一直划到太阳穴吗?难道说他就是那个变异的嗜血者?会有——这么巧吗?
严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右侧方传来一声惊呼:“嗜血者!”
众人顿时哄一声乱了。赛尔德大声呼喊:“往前走,补给站已经离得不远了!”
严培拖着丁小如拔腿狂奔,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幸而这批嗜血者人数不多,看来像是没被消灭的漏网之鱼,大约几十个吧。但是时间已经很久,这些人脸上的肌肉已经干瘪下陷,看起来简直近似骷髅,虽然在正午时分,也叫人心里一阵阵发毛。
天幸因为肌肉干瘪,这些怪物的行动速度大受影响,除了最边缘上几个人猝不及防被困住了,其余人跑得快的还是脱出了包围圈。
严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几个被包围的人挥动手里的武器往扑上来的嗜血者身上扎,但那些干瘪的肌肉坚硬无比,钢条之类的东西根本扎不进去,很快那几个人就被扑倒了,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
严培越看越疑惑。他还是第一次清晰地看见嗜血者咬人——上次在地下城,因为是黑暗之中,他只顾逃跑了,根本什么都没看清——他怎么觉得这些嗜血者并不像传说中那些嗜食血肉,倒像是失去了理智的乱咬,根本没有咀嚼下咽的动作。只是那些肌肉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很难判断出什么来。
有几个人试图去救那几个被围困的人,但是凭他们手里的钢条之类根本就不可能干得过这些嗜血者,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一认清了形势,其余的人就都闭紧了嘴狂奔,谁也不敢回头,更不忍心去听后面渐渐微弱的惨叫声。
几十个嗜血者很快就放弃了已经不再动弹的猎物,又追逐过来。一干人跑得气喘吁吁,落在最后的已经被嗜血者赶上,按倒在地。赛尔德突然在前面大声喊叫起来:“到了!大家快点!到了!”
严培一抬头,稀疏的树林中,一座半圆形的白色建筑渐渐显露出来。跑在最前头的赛尔德冲上去,不知道在外墙上按了什么,墙壁上打开一扇门,露出里面的一条通道,这群跑得几乎断气的人一窝蜂地扎了进去,白色大门关闭,把最后面的两个人和一群追赶上来的嗜血者关在了门外。
大门关起,也隔断了外头的惨叫声。所有的人都跌倒在地板上,气喘如牛。严培扯着丁小如居然奇迹般地一直跑在先头部队里,这时候倒在地板上,一转头看见墙壁上半开着一扇门。严培往里看了一眼就差点跳起来:“嗜血者!”
一句话出口,所有的人都像被烫了屁股,要是这里头再有嗜血者,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不过好在严培喊完一声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门里头那个东西从外面乍一看真像嗜血者,但仔细看上去原来是具干尸,只是因为没有灯光,他草木皆兵了。
一场虚惊,众人又哗啦一声躺回地上,连丁小如这个祭品一时都没有人来管了。严培倒是好奇心发作,勉强站起来,走进那扇半开的门。
这里看上去像个通讯室,严培的脚步声让声控灯打开,瞬间屋子里就亮了起来。那具把严培吓个半死的尸体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右手握着把枪,左边太阳穴炸开一个洞。但是没有血液流出。整个人已经硬化,脸上肌肉也干瘪下陷,难怪严培会以为是个嗜血者。
严培绕着这人走了一圈,心里又升起了疑问。这个人肯定是驻守这个补给站的军人,这点从服装上就能看出来,还有衣领上别着的黑剑徽章。看他的样子是自杀,很有可能是他觉得自己将要变异,所以宁愿自杀也不愿活着成为怪物。
但是——严培仔细看看尸体左边太阳穴,虽然炸开了,可是为什么没有脑浆血液之类的迸溅出来呢?按说这个人既然能自杀,当然不是全身石化,而且看他的肌肉也并不是石化症的模样,可要说是嗜血者,又太硬化过头了。
严培一阵头疼:这事完全不对,这石化症到底变异多少次了?先是变成嗜血症,然后又有石化和逆石化过程,还可能把肌肉纤维变成一团浆糊,现在又是介于嗜血和石化之间……这到底是病毒的多次变异,还是因为每个人身体条件不同,所以产生的变化也不同呢?
严培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尸体的脖子上绕着一根细皮绳,他轻轻拽了一下,从衣领里拽出一个粉红色的陶瓷小牌子,上头有一些黑色的线条,还有一颗小小的红色心形图案。严培觉得眼熟,在记忆中一搜索,猛然记起来同样的东西曾经从小彼得的襁褓里掉出来过!
难道这是小彼得的父亲?严培不由得惊叹命运的巧合性,想了想,把陶瓷牌子从死者脖子上扯下来,装进了自己衣兜。如果能回去,把这个给小彼得也是好的。
屋子外面的人已经都恢复了过来,纷纷从地板上爬起来。刚才的狂奔之中,掉队的几乎都是妇女,所以现在还活着的全是男人。虽然活了下来,但是所有的人都沉默而颓丧,已经没有了刚从地下城出来时的高昂斗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赛尔德,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了。赛尔德仍旧没有疲劳的样子,站在通道中央说:“我的兄弟们,我们已经进入了补给站,只要找到飞船,我们就可以去圣地了。真主已经护佑我们平安来到了这里,一定也会护佑我们平安到达圣地的。”
这次大家的反应比较平淡。严培心想如果这一路上没有碰到嗜血者,此时此刻肯定是一片欢呼,可是想想外头的嗜血者可能还在撕咬着自己的同伴,估计没人能兴奋得起来了。
不过赛尔德的演讲显然还是有效的,大家都行动了起来。瓦西姆分配了几个人看着丁小如,还有几个人跟着赛尔德去补给站地下船坞找飞船,其余人分散开来寻找食物和水。
严培跟着萨拉走,衣兜里装着刚才从死尸手里掰出来的那支枪,不过很可惜,枪里只有三发子弹。他们在另外的房间里发现了两具死尸,额头上都是一颗弹孔。其中一具尸体有石化状态,但是另一具则跟第一具尸体一样是硬化的。
严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某些推论是对的。很明显,这三名死者是几乎同时发病的,因此一个用枪打死了另外两个,然后把消息传回地下城,自己举枪自杀。问题这就来了,为什么这三个人会同时发病呢?
如果这三人死亡时间在地震之前,那么地下城一定会派人来接替他们的位置,所以他们的发病一定是在地震的时候或者地震之后。那么严培有理由怀疑,他们之所以发病,就是因为地震!地震,又是地震!地震跟石化病嗜血病到底有什么关系?真的是频繁的地震促成了病毒的变异吗?什么样的病毒会因为震动而变异?它真的是病毒吗?还是——丁小如所说的基因……
严培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疯了。他竟然先把丁小如的小说构思当成研究方向提供给了卢梭博士,现在又开始往这方面想——不过,病毒说实在不能解释连续的变异和地震之间的关系啊。石化症到嗜血症的变异可以栽在丁坦的不合格疫苗头上,那后头的变异呢?地下城嗜血症的突然爆发呢?又栽到谁头上好?
严培越想越头疼。如果石化症真是存在于人的基因片断中,那么它又是为什么被激活的呢?地震又是如何导致了它的变异呢?
赛尔德带着人找到了飞船的消息打断了严培的苦思。飞船不大,但是二百来人也挤了进去。反正有了飞船,去麦加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罢了。补给站里主要是枪支弹药和能量,食品不多,但也搜到了一些。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飞船发动,地下船坞的出口打开,飞船冲出船坞,把补给站抛在了后面。
第19章 圣地
飞船的发动机阵阵轰鸣。这是一艘小型补给运输飞船,船上绝大部分空间是封闭式的仓库,连个舷窗都没有。二百来人挤在里头,要是有幽闭恐惧症的还真要麻烦。
丁小如被扔在仓库一角,在飞船上没地方可跑,倒也不用绑着她了。严培不动声色地蹲在她附近,摆弄着手里的冲锋枪。
每个人都发了一支冲锋枪,有了武器,大家都觉得心里安定了很多。有几个人小声地说着话,还有的在喃喃地念诵经文。只是因为发动机太响,声音都被盖了过去。
严培稍微朝丁小如那边移动了一下。因为地方狭小,大家都是人挤人,所以倒也没人觉得他离丁小如太近。他抱着枪低头装做念经,压低声音用中文说:“还好吗?”
丁小如轻轻点了点头。好歹找到食品之后她也分到了点东西吃,这会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她也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我去看老爷子。”严培言简意赅,“放心,老爷子没事。倒是咱们得想想办法。”
丁小如苦笑:“有什么办法?你不该来的,这些人都疯了。”
“那个赛尔德不对劲。”
丁小如轻轻点头:“我也觉得,他把这些人带出来不是真为了朝圣。”
“我怀疑……”严培踌躇一下,还是低声说,“他已经变异了。说不定,他早就感染了病毒,只是跟一般的石化者或嗜血者不太一样。”
他们也就说了这几句话。毕竟仓库里人太多,如果被人听见他跟祭品在说话,绝对要被怀疑的。
另外,讨论赛尔德有什么问题毕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怎么才能逃出去!
严培已经研究过了他的徽章,那上面有个定位器,当初在地下城里他第一次遇见丁小如的时候,沈啸就是通过他的徽章找到他的。可是现在已经出了地下城,他可拿不准这东西的定位范围到底有多大,所以不能指望地下城那边来救,还得自力更生。
问题是,严培现在真想不出办法来。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那么要跑还是容易的,可是还有一个丁小如,她还是万众瞩目的“祭品”,怎么可能从人群里忽然消失呢?
时间不等人,严培还在拼命思考的时候,飞船已经要降落了。萨拉在人群里找到了他:“嘿,圣地到了!”
得,这一下什么也不用想了。严培默默站起来,把冲锋枪顺手背到背后。实在不行,到时候他只有劫持赛尔德,硬拼了!
麦加,伊斯兰学者认定的地球中心,穆罕默德的出生地,每个穆斯林心中的圣地。这里有被称为“天房”的克尔白圣殿、伊斯兰教第一大圣寺——禁寺、被称为“圣水”的渗渗泉、还有那块镶嵌在天房外墙上的“黑石”。
飞船在麦加的拱门外降落,拱门的形状像一本打开的《古兰经》,标志着禁地的起点。
在这里起了第一阵争论:关于丁小如能不能被带进禁地。
禁地,非穆斯林不得进入,而丁小如显然不是。而且,《古兰经》里并没有关于朝圣献祭的条文,所以牺牲祭品能否进入禁地,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严培站在人群一角,四下打量。
他从前没来过麦加,不过现在看来,四周仍旧是带着中古特征的寺庙和宫殿,想来这里仍旧保持着一千多年前的风貌。只是此刻,所有的街道、建筑都是寂然无声,一片空旷。除了他们这一小撮人之外,麦加完全是空的。
没有人,意味着没有食物,也就不会有嗜血者吧?严培不太放心地环视四周,看起来这批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到来可能引来嗜血者。是该说他们虔诚呢?还是该说……
算了。严培在心里暗暗向真主道歉:并非我反宗教,只是这种非常时期,我不得不反对这些狂热分子了。
要想逃跑,就得抢到飞船。麦加有很多寺庙和宫殿,想要藏身或者摆脱这些人都不难,难在没有飞船他们就没法回地下城。
严培回头看看飞船。所有的人都下来了,船上并没有人看守。所有的人都想去圣地朝觐,再说,这里除了他们之外也没别人了。
严培正眯起眼睛估量自己与丁小如、丁小如与飞船、丁小如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时,其他人的争吵告一段落——大部分人同意,虽然祭品就是祭品,不能算人,所以带进去并不影响“禁地非穆斯林不能进入”的规定,但是禁地也是禁杀生的,所以丁小如不能拉进去之后在里面杀掉,必须在这里杀。
瓦西姆拔出一把刀来,其实就是一块薄钢板开了刃。另一个人揪着丁小如的领子把人拖了过去。严培默默把枪拉到胸前,不动声色地一边瞄准瓦西姆,一边在激动的人群里向赛尔德靠近——只有他,才有换出丁小如的价值。
一阵轻微的震动传遍严培全身。严培第一反应是地震,但是随即他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这种震动跟他在地下城感觉到的震动不同,似乎——更有穿透力。
不过并没容他细细分析。因为第二阵波动强势传来,严培只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被光子刀解剖着,无法形容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眼前一阵发黑,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想支持住自己别倒下去——他倒了,丁小如可怎么办?
震动凶猛!
严培耳朵里听见一阵阵痛苦的嘶喊声,不只是他自己的,还有别人的。也亏得他曾经被自己老爹往死里训练过,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保持着神智的清醒。
就在他眼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旁边的同伴一口咬在脸上。那同伴跟疯了一样,好像就在严培感觉到震动后的几秒钟之内就突然变身成了嗜血者,随手抓住了身边的同伴,就狠命撕扯起来。
年轻人身上还挂着冲锋枪。在剧痛之中想起了枪,扳动扳机,一梭子子弹扫出去,把咬人的整个下半身都打烂了,可是上半身仍旧死箍着他,直到旁边的人一枪打爆了疯子的头,才算把他救出来。
可是救出来不等于安全了。几乎就是在年轻人把那个恐怖的上半身推开的同时,他就痛苦地号叫起来,声音之大,比刚才被咬还要厉害。严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皮肤开始石化了。
先是皮肤迅速变白,血淋淋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硬化。年轻人因为体内巨大的痛苦而挣扎,刚刚硬化的皮肤被扯裂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肉。不过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刚才还鲜红的肌肉也硬化变白,号叫声戛然而止,年轻人在严培眼前失去了平衡跌倒下去,然后——像一具真的石像一样,在石板铺成的路上,摔成了三截!
刚才救他的那个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当他本能地转身想逃跑时,两个疯狂的新嗜血者一左一右扑到他身上,凄厉的惨叫声很快淹没在冲锋枪的枪声之中。
严培跌倒在地。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分解成了尘砂再重新组合一样,这种痛苦已经不是意志力能抵抗的。失去知觉的最后瞬间,他还听见四处的惨叫、嚎叫、枪声;他还在那个时候忽然有了个想法——这些新爆发的嗜血者看起来并不像是嗜食血肉,倒像是因为过份的痛苦无法忍受而失去了理智,用胡乱的撕咬来发泄一二……
印象里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过了几秒钟。严培再睁开的眼的时候,寺庙、宫殿、街道,全都没有变化,唯有那一队来朝圣的人……
地面上横七竖八,鲜血淋漓。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有三分之一是被撕咬得面目全非;还有三分之一,被自己的惊恐和痛苦拉扯得面目全非。
严培脚边上就躺着一具石化后的尸体,浑身皮肤多处挣裂,那张脸甚至还不如被打烂了好看。这具尸体旁边还有一具,脸上身上扯裂的地方正在慢慢渗出鲜血。
且慢!严培突然打了个冷战。他并不怕这些尸体,什么模样的尸体他没见过?可是这一具——身上有无数挣开的裂口,说明它曾经石化过,而现在正在向外渗血,说明它在逆,石,化!
第二次看见一具逆石化的尸体,严培情不自禁把脚往后缩了一下。他压抑着想逃跑的冲动,仔细看了一下那具尸体——尸身的胸口被子弹穿过,这才是真正的死因。那么,如果没有这颗子弹,他现在会看见一个渗着血的、正摇摇晃晃往起爬的活死人吗?
轻微的响动让严培猛然僵住身体,保持着躺在地上装死的姿态,目光却扫了过去。
尸体堆里果然摇摇晃晃站起个人来——赛尔德。他的衣服在肩头和上腹部的各有一两个洞,边缘被灼焦,衣服也染了血,露出里面的皮肉。
严培眼睛猛地眯了起来。边缘被灼焦的洞,在目前的情况下只可能是被子弹打出来的。当子弹穿过衣服的时候,热量烧焦了边缘上的布料。但是赛尔德在那几个破洞下露出来的皮肉,却是完整的。
赛尔德怔怔地站在那里,他现在看起来如同厉鬼,脸上溅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最可怕的,是从他的嘴角正在慢慢地往下流着血,就像,就像人在饿了几天之后开怀大嚼,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食物汁液,正顺着嘴角流出来……
严培为自己的联想力之丰富而打了个寒战。不过他马上就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想像了。赛尔德看着四周的诡异景象,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突然仰头对着天空嚎叫起来。这一张嘴,严培上佳的视力就清楚地看见了他牙齿上尚未干掉的鲜血……
赛尔德的嚎叫转为了嚎哭。他扑通一声跪倒,冲着禁地的大门连连磕头:“真主啊,你还要如何惩罚你虔诚的信徒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我还要过多久呢?”
圣地此刻寂无声息,只有赛尔德痛苦的嚎哭声响彻整个广场。他一边哭一边重重地磕头,磕了半天,好像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猛然转回身来,静听片刻,扑上去从尸体堆里扒拉出一个人来,正是丁小如。
丁小如既没有石化,也没有发狂,仍旧还是个“人”,只是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了。
赛尔德瞪着她,突然扯着她的衣服拼命晃动:“你,你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受影响?还有你父亲,是他创造了让人疯狂的病毒,他才是真正的魔鬼!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一边嘶号,一边神经质地在地上乱摸。严培呼地坐起来,幸好冲锋枪还挂在他身上,他捞起来就瞄准了赛尔德。恰好赛尔德从地上摸到了之前那把简单的钢板刀,猛地举起来,就想对丁小如的脖子割下去。
当!钢板刀被打飞了。接着第二枪打在赛尔德肩膀上,冲锋枪子弹强大的冲击力使赛尔德整个身体都往后斜了斜,胳膊也吊了下来。丁小如趁机拼命挣扎一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滚到了一边。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赛尔德一愣,抬头看着严培,脸上先是掠过狂喜,随即就变了脸色:“你,你是谁?为什么你也没有一点影响?你是人,还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