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落成火
俩女鬼蹙起眉,说:“好像有人接近。”
阮椒立刻站起来。
苗小恒擦擦小脸,自告奋勇地说:“我去给哥哥打听打听。”
阮椒直接拒绝:“不行,小孩子家家的冒什么险?这大半夜的到这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他看一眼两只女鬼,稍作思索,说,“三娘,你快去快回。”
马面的速度最快,也最合适。
李三娘听了命令,毫不含糊,立马就朝着感应到的地方飞奔过去。
阮椒还不放心,朝小鬼儿招招手说:“小恒,先到罐子里来。”
苗小恒“嗖”地钻回去,只露出大大的鬼头,悄悄问:“哥哥,会出事呀?”
阮椒把他的脑袋摁回去,说道:“小孩子别瞎想。”
覃愫想了想,也回到了罐子里。
“小阮,我先藏起来,根据情况再做反应。”
阮椒说:“也好。”
高大的鬼神马面飓风似的飞奔而去,又飞奔而回,然后一个猛刹蹄,停在阮椒的面前。
她压低声音禀报:“有个牛鼻子带着几个不怕死的富二代来了……”
阮椒的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牛鼻子?牛鼻子就是道士,道士就是玄门中人,也就是……跟神灵有沟通的人。当然了,也不是每个道士都有本事,但马面亲眼看过后还这么称呼,那肯定不是个假道士了。
阮椒目光凝重,手一招,让马面变回女鬼进罐子,自己则连忙转身蹲下,对着溪水插了几支香点上。
刚做完这些,后面就传来了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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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那是人还是鬼?”有个人惊悚地叫起来,“大师您快过去看看!”
“刘二,你小声点!别惊到脏东西……”
“我看不像鬼,咱们别是被人给捷足先登了吧?”
阮椒站起来,也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谁?什么人?!”
迎着冷清的月光,阮椒看见了那些人的模样。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蓄了山羊胡子的中年道士,面色红润,身体很健壮,他腰上挂着一把七星剑,脚步如飞,身上带着一种很奇妙的气场。
他身后紧紧跟着三个年轻人,全身上下都是现在流行的名牌,正满头大汗地拿手电筒到处乱照,慌慌张张的,看着还真是几个富二代。
阮椒扫过那些名牌,有些无语。
往这边来路可不好走,穿这样的衣服,没少受罪吧?
不过这些他可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松了口气似的说:“原来是一位道长,您怎么称呼?”
道士的态度很和气,说:“我是正一教的余道士。小兄弟,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还没等阮椒说话,一个年轻人先对余道士的袖子扯了一把,自以为低声地问:“余大师,他是不是鬼啊?”
余道士不疾不徐地回答:“这位小兄弟不是鬼,是人。”
几个年轻人吃了定心丸,语气就很随便了。
“不是鬼……他这么晚在这鬼鬼祟祟的搞什么。”
阮椒没理他们,只是对中年道士说:“清明节过去还没多久,我抽时间过来祭水鬼,这也是我们那的老传统了。余道长怎么也这么晚过来?”他瞬间警惕地往左右看了看,“难道是过来抓鬼的?”
余道士连忙安抚道:“小兄弟不要怕,我不是来抓鬼,只是陪几位小善人山里探险而已。”
阮椒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道长真是好兴致啊。我这也祭完了,这样吧,我先走一步,就不打扰各位了。”
然而旁边有个穿着最潮的富二代不爽插话了。
“等等,你真是来祭水鬼的?”
阮椒真不太想理他,这几个人什么德性啊?他再想想自己认识的宗家兄弟,撇撇嘴——算了,个人家教不一样,就算同为富二代,良莠不齐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也不想惹麻烦,指了指河边正烧着的香,还有一些线香的残骸,说:“看,你们过来之前我都已经烧完一堆了。”
那富二代伸长脖子往那边看了一圈,发现是阮椒说的那么回事儿,但还是没放过他,又逼问道:“你祭水鬼的时候看见什么没?”
阮椒心里犯嘀咕,表情还是很自然,说:“没看见。”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听见有狼嚎了。这大半夜的实在没什么意思,你们玩够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富二代还想再问,余道士把他打断了,对阮椒露出一抹歉意,说:“多谢小兄弟提醒,你先下山吧,路上小心。”
阮椒朝他点头致意,抬脚就走。
等他身影渐渐远了,就有人不高兴地说:“那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说他一点儿都不知道,你们信?”
另几个小年轻也这么觉得。
“我们昨晚看见了白光,好不容易推测出是在这一块儿,刚到这就见到他,确实很奇怪啊。”
“余大师,您让他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怎么也要多问上几句吧?”
余道士表情严肃起来,沉声说:“刚才那个小兄弟不是普通人,他肩上搭着的一串小罐子里有鬼气。”
几个年轻人一愣,急促地说:“那您不是更该把人给扣下来吗?还有那可是鬼啊,您怎么不抓鬼,还连人带鬼都给放了?”
余道士微微摇头,说道:“罐子里的鬼没什么戾气,刚刚的小道友带着他,应该是在想办法送对方到阴间投胎,是在做功德。这样的人往往本事不差,能不冲突就不冲突。”
“那万一他把东西拿走了……”
余道士说:“夜晚山谷里的光也有可能是自然天象,未必是有什么宝贝出世。不然这附近一定危险重重,多得是争夺宝贝的野兽,哪里会像现在这么安静?”
这话把几个年轻人都噎住了。
也是,谁不想要宝贝啊,可他们过来的时候除了累点,也没见什么危险阻拦的。
霎时间,他们都失望透了。
“那您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们就不费这个事儿了。”有个年轻人抱怨。
他几个朋友拉他的拉他,捂嘴的捂嘴——闹什么呢,这余大师可是真材实料的,陪他们来就不错了,还敢怪人家?再说了,要是没亲眼见一见,人家说了他们也不能信啊,抱怨个屁。
昨晚这里的白光照亮了两边山壁,刚好被大半夜出来爬山观星的几个年轻富二代看见了,他们还以为是跟小说里那样出了什么宝贝,满心想着过来寻宝。不过他们看不准地方,也不敢自己过来,白天回去好一阵研究后才圈了个大概位置。不过圈定的地方比较深,也危险,他们想着是不是跟家里说说,又想独享这份刺激,恰好正一教的余道士在某家做客,碰见他们商量,他们想着这位道士本事大又不慕名利,把事情说了,一番请求后,才得到对方的陪同。
余道士没管几个小年轻的想法,正在皱眉苦思。
那光芒很像神光……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怀疑,他也不会亲自陪几个小年轻过来。
只是来了以后,却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不是又有神灵出现了?如果真有,对现在的玄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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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拎着剩下的香,轻快地朝山外走。
覃愫从小罐子里冒出头,声音温柔里带着担忧,说:“小阮,那个道士身上的气很厉害,会不会发现我们?”
阮椒坦然道:“你们身上有神性遮蔽鬼气,应该不会被发觉,但是小恒他藏不住。”
苗小恒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哥哥,小恒被发现了吗?”
阮椒拍拍他在的小罐子,安慰说:“发现了,不过不要紧。余道士看着是个正经道士,正经的道士既然没拦着我,就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败类。”
苗小恒小小地松了口气。
阮椒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倒是觉得,他们今晚过来可能是为了昨晚我凝聚神身的事。”
李三娘一急,冒头就问:“那怎么办,对城隍爷你没有什么不利?”
阮椒想了想说:“神灵和道士的关系既紧密也有壁障,最好还是不要被他们发现我的身份。即使以后不小心被他们看到我的神身,也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阳世身。不过,我们做事还要再小心点,牛头马面,你们出去巡查时如果遇见道士,就通过鬼门直接回来。”
覃愫和李三娘都惊讶了,问:“鬼门不是去阴间的吗?”
阮椒摇头说:“不是那种鬼门,算是伪鬼门吧,去不了阴间,只能到我的神庙。现在我没让神庙显形,你们会直接进到神像里去。”
俩女鬼恍然,然后表情凝重地答应:“我们一定注意。”
阮椒又对小鬼儿说:“小恒,我答应过帮你找你妈妈,这事儿我没忘。最近我接触的那个宗子乐哥哥,他在查消息上很有一手,只是现在他正忙着朋友的事,不方便出手,等事情解决以后,我再请他帮忙。”
苗小恒感动得眼泪汪汪,急急说:“我、我不急的,谢谢哥哥。”
阮椒笑了笑:“等你执念消了,就可以去投胎了。”
苗小恒抿抿嘴,有点高兴,又有点舍不得。
这时候,李三娘突然有些好奇地问:“城隍爷,要是咱们走进真鬼门,是不是也能去阴间?”
阮椒回答说:“我身为城隍,可以召唤鬼门,不过现在天地间的变化很大,我又是个微末小官,召来的鬼门能进不能出。你要是去了,那可就回不来了。”
覃愫也有疑惑,说:“可是传说里,城隍的办公地点是在阴间。”
阮椒跟她们熟了,也不介意让她们多了解了解现状,就整理了一下语言,解释道:“以前是铁打的阴间流水的城隍,除了坐镇在各郡县的以外,还能召来活人的生魂暂代,的确都是在阴间办公的。但是现在天地剧变,所有的神灵都消亡了,如果不是我得到城隍印,等印灵也消散后,城隍这个神职也不会再存在。我是意外受封正神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阴间的通道早就关闭了,地府也不复存在,作为城隍里最末等的县城隍,我的官小位卑,神职限定下,别说你们了,就是我自己,没有地府下诏令也根本不能擅自过去。”
几只鬼听得入神。
他们都觉得城隍是正神,是很厉害的,可现在这么一听,再仔细一想,才搞懂所谓的县城隍说白了就是鬼神里的县官儿嘛,这种芝麻官,的确是不能直接去权力中心的。
阮椒继续往下说:“鬼门是自然出现的,有轮回就有鬼门,属于自然形成的通道,分为很多种。除了几大鬼节时出现的大鬼门以外,平常的鬼门都是用来接引刚死的鬼魂的,人死后头七会出现,城隍为将鬼魂送到阴间也可以召唤。鬼神也是鬼魂,如果想去阴间,通过任何鬼门都能去。以前地府神灵还在的时候,咱们神职不够擅自过去……要是有重要的急事,倒可以斟酌着免去惩罚,要是没有重要的事,必然受罚,但罚过以后也会有地府阴官开通道把咱们送回来。现在就不同了,地府神灵没了,咱们去了以后罚是不会罚了,却也没人送,自己打不开通道,去了就回不来。”说到这里,他慎重地提醒道,“如果你们不小心通过鬼门去了阴间,就只能等着我积累功德慢慢升官,至少做到州城隍的神职,才可能去下面接你们,甚至也许州城隍也不行,还得做到府城隍,才有那个权限。而要是我不小心去了阴间,把你们留在上面……那你们可能得花费很多年办事,才能慢慢帮我凑齐升官的功德了。”
俩女鬼都听出阮椒话里的严肃,连忙把这事牢牢记在心上。
她们绝对不能因为被册封鬼神就想当然,有些事在做之前,都得好好问过城隍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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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后,阮椒准备立刻替自己的死忠信徒解决问题,于是神身显化,摇摇摆摆走出去。神力在身上涌动,可把他给高兴坏了,虽然能感觉到神力就薄薄一层吧,可完全不需要氪到城隍印里转化,顺畅极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有种自己成神的感觉。
没多久,重症监护室到了。
阮椒照旧穿墙而入,却突然一愣——没人。
昨晚还在,今天也没听宗子乐提到这事儿,难道是换了其他病房?他想了想,把其他各层都找了一遍,但是全都没有。
于是阮椒只好摇摇头,往宗岁重的别墅去了。
宗子乐果然在,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旁边香炉里还有没烧完的香。
然后,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