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落成火
另一边,生魂已经进入自己的身体。
本来相当得意的年轻男人就像断了线似的倒在沙发上,五官变得扭曲、模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发生激烈地争斗一样。
在鬼神的视线里,那身体里分明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而其中一道魂魄明显占据上风,躯壳本身迅速地产生强大的排斥,然后,一道充满了黑气的魂魄就被挤了出来。
与此同时,年轻人的面容变得平静、安详。
然而,被挤出来的鬼魂并不甘心,他的表情阴鸷而凶残,疯狂地朝着躯壳再度扑去,但站在旁边的牛头鬼神却不是吃素的,她抓着钢叉朝那恶鬼猛地一拦——刹那间,那恶鬼就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叫,浑身的鬼气都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
那名被称为刘医生的中年男人血符被拦,顿时朝着阮椒看去。
阮椒头戴鬼面,身穿大红官袍,周身神光闪烁。
刘医生瞳孔蓦地收缩:“你是什么人?”虽然这么问了,他手里动作也不慢,很快抓住一颗骷髅头,对着阮椒一拍。
一道黑气从骷髅头的嘴里喷发而出,直冲阮椒的面门。
阮椒鬼爪一抓,那黑气就被抓成了粉碎。
自己引以为傲的邪术被轻易破除,刘医生气急败坏,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多管闲事!我可是五鬼派的弟子,你敢妨碍我,我……”
阮椒不想跟这种败类瞎扯,鬼爪再探,这回,抓的是那个一看就很邪门的骷髅。
第54章 刘树根┃邪术士和恶鬼的来历。
“啪。”
骷髅也被抓碎了。
刘医生怒火烧心,朝着阮椒撒出大把药粉,身体连连后退。
阮椒从这药粉里察觉到一些黑狗血、朱砂等驱鬼除邪的气味,可他既不是鬼也不是邪,这玩意对他完全没用处,就是有点臭而已——他猛一跳就躲过去——不想碰上臭烘烘的。
刘医生掏出一面小黑旗,对着阮椒摇晃起来。
阮椒认识这个,也是招鬼法器的一种,而且邪气很重,只是依旧对他没什么用处,所以,他用鬼爪再次一抓——
“啪。”
再次被抓碎。
接二连三的损失让刘医生几乎暴怒,但暴怒之外更多的却是心慌意乱,掉头就想往外跑!阮椒又怎么会真让他跑了?手一抖,把锁链一甩,直接绑在了刘医生的身上。
刘医生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接下来身体一轻,就动弹不得地倒了下来。同一时刻,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不由回头一看——
霎时间,他满脸惊骇!
在他的身后,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短须男人轰然倒地!
刘医生猛地低头,锁链把他牢牢地捆住,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条锁链是直接锁住了他的魂,把他拉出了肉身!
·
另一边,覃愫用钢叉拦住了恶鬼,李三娘在看过温和女人没事后,也立即过去帮她。
那恶鬼身上的黑气、恶意非常浓烈,凶悍无比,然而李三娘对付恶鬼也有一套,她眼见覃愫在前方拦住恶鬼,自己就从后面把铁钩朝前一掷!
刹那间,铁钩钩住了恶鬼的魂。
恶鬼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张牙舞爪地在钢叉与铁钩之间不停挣扎,却只能仰着头发出阵阵凄惨的嚎叫,黑气突突地往外冒,使不出任何其他的本事来。
——从进入房间到抓住一人一鬼,阮椒他们三人总共也没用上两分钟。
直到此刻,刘医生才终于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慢慢地落在恶鬼,以及控制住恶鬼的两个高大鬼影身上……牛头、马面,这居然是牛头马面!
刘医生也忍不住哆嗦起来,他再看向阮椒那身大红的官服时,喉头滚动,几乎难以遏制内心的恐惧了。
“你是、你是什么人?”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阮椒站在他的前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罪人刘某,协助恶鬼夺取活人身体,利用善人善念,导致其母子相残,并消磨善人功德,你可知罪?”他的声音冷漠又威严,一声声震入刘医生的耳里,“此间你等如何生出种种恶念,如何施为,来龙去脉,速速给本官招来!”
刘医生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抖着嗓子道:“你是,你是……城隍爷?”
阮椒没理会他的疑问,而是声音陡然炸响,厉声说:“招!”
随着这一声震喝,刘医生几乎是瘫软在地上。
在神灵面前,他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若敢谎言,罪加一等!”
“我、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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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刘医生原名刘树根,是个很普通的农户出身。他们那个地方很穷,男人娶不上媳妇,又不敢搞什么买媳妇的勾当,通常都是一家生几个以后,跟别家你娶我妹子我娶你妹子,换亲的。
刘树根家算是那个地方家境稍好的,也把刘树根送去读书,一直读到高中,只是他学习成绩实在不行,就没考上大学。但就算这样,也是当地的“高材生”了,有挺多姑娘都愿意嫁给他。不过刘树根自认为是见了世面的,见过那些同班的女同学,哪能看上家乡的丫头?一直就想着要出去赚大钱,后来可能也是运气好,他学人在山里挖坟找宝贝,还真被他找到了一本破书,里面记载着一个叫作“五鬼派”的门派会的法术。
得了这破书后,刘树根如获至宝,加上他是读了书的理解力还行,就在家里苦苦钻研了好一阵子,还真学到了一些门道。
刘树根自以为本领高强了,就出去闯荡,可他这点本事算什么,外面的玄门术士比他强多了,他就能糊弄些小门小户,赚到的那点钱还抵不了花销,这就让他心一横,决定认真“钻研”了。接下来,他开始学更“高深”的法术。
五鬼派其实是个曾经在地方耀武扬威的邪派,祸害了很多人,被正经的玄门知道后,派高手过来全部剿灭了,就剩下少数在外的苟延残喘。大概是有个五鬼派的人大限快到了的时候,流落到这山沟沟里,给自己办了后事,留下来门派里的法术残本。
邪派的法术,当然是越邪的威力越大,刘树根一开始胆子不大,不敢往那残忍的动手,后来恶从心头起,为了赚钱也顾不了其他了。
刘树根为了修炼邪法,从他身边的亲人开始祸害,等祸害完了邪法还不够强,就干脆把他们那么个地方的人全给祸害了,抽魂炼魄无所不作,也让他的邪法从此有了长足的进步,还根据邪法炼制了几样邪恶的法器,其中最厉害的就是骷髅头和小黑旗了。
——说到底,刘树根就是个野术士,要是真的玄门中人,怎么也能认出阮椒身上的神光,偏他不是,所以他直到看见牛头马面,才猜测到阮椒不是一般鬼魂。
再说回刘树根,他自觉本领真成了以后再去闯荡,这回也的确在一些富商里闯出了些名声。他的主要业务是帮着他们铲除异己,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因此被玄门道士盯上。刘树根借这两样法器逃走了,但也再不敢大张旗鼓地出现,只敢私底下去找大户。
同时刘树根也学精明了,懂得用不同的身份给自己掩饰。
就比如这回,他的身份就是刘医生,之所以会到这家来,其实也是有人请的,并且还帮他混了进来。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让刘树根施法,让另一个魂魄占据这家的当家夫人独子的身体,并且享受这家的财富。
阮椒冷眼问:“这只恶鬼?”
刘树根尴尬一笑。
阮椒皱起眉道:“说!”
刘树根是很敬畏神灵的,嘴唇嗫嚅着,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是刘吉,我侄子,当年我为了修炼邪法,断了根了,但咱们老刘家不能断根,所以我就把他留下来,想让他给老刘家传宗接代……”
也是因为这样,刘树根对这唯一的血脉挺好,也教了他一点皮毛,结果刘吉是个胆大包天的,居然在外面弄了不少坏事,结果也遇上玄门人,被打成重伤,回来就死了。刘树根把他的魂给留下来,准备想办法给他复活。
这回刘吉跟着刘树根过来办事,看见这家的家境就动了心思,磨着刘树根改了主意。他们想着要偷龙转凤,就瞒着雇主,让刘吉夺舍。
第55章 苗桂银┃连续的审问。
刘树根的这些话里,信息量相当大,听得阮椒等鬼神火气直冒。
之前恶鬼占了活人的壳子,气息混杂,而刘树根来了以后就是一通鬼吼乱打,阮椒也没给这两个家伙望气,但现在听了刘树根的交代,他就忍不住打开神目,仔细地看了这一鬼一魂。
这一看,阮椒差点就往后退去。
刘树根身上浓郁的黑光血气混杂在一起,里面隐隐约约还冒出很多骷髅、冤魂的形态——这不是真的骷髅冤魂,而是作孽太多,怨气不散形成的。甚至说明这厮在修炼邪法的时候,是真的导致了很多魂魄消失,简直是罪恶滔天!
再看恶鬼,这鬼身上黑气冒得厉害,罪孽则远远没有刘树根多,只是即使这样,他身上也背负着几条人命,以及因为夺舍而加深的罪恶。
阮椒的鬼爪颤抖,神光在指尖闪动。
要不是他已经遇见过不少奇葩,见识看涨,恐怕他在这时候就要出手把这两个王八蛋打得魂飞魄散了!
但是不行,案子还有不清楚的要问清楚,而且,只把他们打散也太便宜他们了,他要把刘树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直到魂魄磨损,化为虚无。还有刘吉,不到油锅里炸上几百遍,再去刀锯石磨血池爽一爽,他是绝对痛快不了的——到那时,要是刘吉还有魂魄残存,就去做几辈子家畜,再做几辈子傻子吧。
已经在内心把对这俩鬼魂的审判想了好几遍,阮椒才听见自己冷静地问:“你说有人帮你混进这家,让你成为主家独子的主治医生,还想请你帮着夺舍的人是谁?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树根自己都一骨碌全说了,又不是什么有信义的人,当然也不会替所谓的雇主隐瞒。
他很快继续交代说:“帮我混进来的是这家男主人的情妇,听说跟男主人很多年了,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本来那小娘皮想借自己年轻貌美有儿子上位,结果那男主人花心是花心,却不肯跟老婆离婚,而且小娘皮的儿子病歪歪的,不像大老婆的儿子,既聪明又健康……”
“小娘皮不知从哪打听到我,请我过来给大老婆下咒,但那个大老婆不知道怎么回事,压根不受我的咒,后来小娘皮就想干脆给大儿子下咒了。”刘树根还抱怨呢,说,“也不知道这母子俩怎么回事,大老婆不受咒,咒下在大儿子身上也威力不行,本来想弄死大儿子的,结果只让他生了一场病。那个小娘皮聪明啊,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把我弄进来了,假装能给大儿子治病,取得大老婆的信任。实际上小娘皮想好了,让她儿子夺了大儿子的身子,然后继承家业,再慢慢弄死大老婆。”
“夺舍也不顺利,大儿子的魂扎实得很,还是我想了个办法,骗了大老婆的血施法,才把大儿子的生魂赶出来,我还想把他给打散,结果打不散,不过那生魂是傻的,我就往远了扔,还是用大老婆的血画符,就让那生魂回不来。”说到这,刘树根咋舌,“小娘皮也心狠,她儿子只是病,身体不好,离死还远着呢,结果她干脆把她儿子弄死了,让我抽魂给塞进大儿子的身子里……这做妈的能这么干的,也是世上少见了。”
情妇的儿子才八岁,因为早产而身子骨很弱,一直精贵地娇养着,结果他被自己的妈妈杀死了,而因为刘树根坏到流脓,刘吉垂涎富贵的缘故,刘树根虽然按照情妇的话把小儿子的魂带走了,可是真正夺舍的却并不是小儿子——而是刘吉。
阮椒沉声问:“那小儿子呢?”
刘树根随口说道:“打散了。”
可怜小儿子什么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就在他妈和刘树根叔侄的野心里成了牺牲品。
顿时,房间里一片寂静。
饶是阮椒见识了很多恶心的事,这回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真是人间至恶啊。
阮椒忍着恶心,又问了几个问题。
“那个情妇叫什么名字,住在哪?”
“你们对这家女主人还做了其他事没?”
“男主人知道什么?”
刘树根也都一一回答了。
情妇叫苗桂银,但有个英文名叫多琳,对女主人做的事都没成功,所以后面也就不做了,男主人不知道,他还以为其妻贤妾美呢,情妇的事他也是一直瞒着大老婆的……
最后,阮椒用神力扶起温和女人,让她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与此同时,他吩咐牛头马面说:“让刘树根带路,去把苗桂银的生魂押过来审问。”
牛头马面应声,但又有些迟疑地看着恶鬼。
阮椒用神力剥夺了恶鬼身上所有鬼气,当然也让他虚弱无力起来。
女鬼们团团围住恶鬼,让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
牛头马面放心下来,把刘树根拎起来,让他带路去找人了。
房间里,阮椒静静地站着。
他摸了摸呆呆站在旁边的苗小恒的头,心情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