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猫耳朵
季糖回头看，瞥见他惶恐不安的眼睛，一副很没安全感的模样。
季糖：“在我来之前，你在这古城中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少年颤声说道：“遇到过一些很恐怖的事。”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形一直在发抖，沾满汗水的黑发湿哒哒地黏在脸颊上，面色很苍白。
季糖皱眉，抬起手，帮少年擦干净汗水，顺便揉揉对方的脑袋：“别怕。你可以说说你在这里都遇到过什么吗？”
少年紧紧攥住季糖的衣角，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他吞吞吐吐道：“我刚开始进来时，闻到这里有很重的血腥味……古城深处还有惨叫声。我就只记得这么多了……其他的，我都忘了。”
季糖皱起眉。
他现在就在往古城深处走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中的全家福。可下一刻，他猛然愣住。
全家福不见了。
不知是不小心掉落在地，还是被人拿走。季糖正想问少年有没有看见全家福，可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他立即向少年那边望去。
少年愣愣地站着，面色苍白如纸，骤缩的瞳孔盯着自己的脚。
季糖看清他的脚后，也不禁怔住。
少年先前穿的帆布鞋不见了，取之而代的是一双鲜红色的绣花鞋。也就是季糖在第一间屋子里见到的东西。
季糖冲过去：“快脱下！”
少年想要伸手去脱，可突然感到一阵剧疼。绣花鞋口在不断地收紧，似乎想要将少年的脚整只咬下来，然后让少年的脚血淋淋地套在自己鞋上，一蹦一跳地离开。
季糖想要帮他脱鞋，可没等他碰到少年的脚踝。少年突然后退，拼命地推开季糖：“别碰这双鞋！沾上它的血你就完了！你别管我，快走！”
这双绣花鞋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在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不知是少年的血，还是它的血。
“快走！”
季糖当然不会离开，他打开背包，取出刀子，找准位置，将绣花鞋割出一大口子，刀子勾着口子，绣花鞋整只被勾下来，重重地丢出很远。
少年的脚早已变得鲜血淋漓，空气间弥漫上一股血味。
季糖心一紧，问道：“这是你的血还是鞋子的血？”
“我没受伤，这是鞋子的血。”
少年向季糖那找来几张纸巾，沾了一些矿泉水，将脚擦干净。
季糖：“我这里没有备用的鞋子。不过有一双很厚的拖鞋，你可以用来代替鞋子，免得划伤脚。”
少年接过拖鞋：“谢谢糖糖。”
季糖轻笑：“不用谢。”
眼前的少年很礼貌，长得也很清秀，笑起来会有一对小虎牙。想必长大后会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
只是……
季糖有点惊讶于他的求生欲如此低。
正常人遇到会危及性命的事，第一反应是喊救命，而不是先让别人走开。除非是知道自己始终会死去。
而且少年为什么会知道沾上绣花鞋的血会死？
这个奇怪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季糖并没有多想，他扶起对方，道：“走吧。”
少年忍不住问道：“糖糖，你见到我的脚变成那样，为什么没有害怕，反而毫不犹豫地来救我？更何况我已经让你离开了……”
这个问题季糖也被厉鬼们问过很多次：为什么要来救我？
季糖无奈地轻笑，抬起手，揉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我也会害怕，但我总不可能见一个人活活在我面前死去。放心，我经历过很多刚才那样的事，比你有经验，我可以保护你。”
少年听罢这话，眼睛像含了星星一般亮起来，他扑过去，拽住季糖的胳膊，惊喜道：“真的吗？会保护我？”
季糖被少年如此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无奈笑道：“是呀。”
这少年给他的感觉不太像普通人。
“谢谢糖糖。”
少年笑眯眯道：“说好的，你保护我，一直都保护我。”
季糖揉揉他脑袋，继续拿着手电筒前行。
他们已经走到古城的中间位置，两侧的泥胚楼越来越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空地。这些空地没有生长出一点植物，全是灰褐色的土石，空气间也弥漫着风沙味。
“看来再往前走一点，就是城镇正中央了。”
季糖嘀咕道。
同时，他仔细地观察起这几片空地。恐怖场景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包含着重要的信息，也可能藏有足以让人毙命的怪物。
他看见沙石之中有很多小块小块的小石头。
少年看见季糖在盯着它们，解释道：“糖糖，那些不是石头，是人骨。”
“人骨？”这一句话激起了季糖的兴趣，他放下背包，准备去空地那查看。
果不其然，他用手电筒一照那些小石头，发现这些小石头都是呈白色碎片状，看来真的是破碎的人骨头。
而且仔细一看，还能从中分辨出许多肢体部位骨头。
他看见有些骨头当中有被刀刮的痕迹，可能是凌迟而死。
季糖：“这原本是古代的刑场吗？”
少年若有所思：“可能吧。”
季糖：“如果是古代的刑场，这代表这里的怨灵肯定很多……话说，刑场的周围为什么要建给人居住的城镇？”
古代刑场由于阴气过重，都建在距离城镇很远的郊外，不可能建在城镇的中央……
除非那座城镇并不是给人住的。
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皱起眉道：“这里出现人骨，并不代表是刑场，也有可能是……这里遭过一场大屠杀。死在刑场上的罪犯的尸体是不会乱丢的，都会找地方烧掉。”
季糖后背有点发凉。
如果这座城市曾遭遇过一场大屠杀，那代表这里的孤魂将是以万计数，所含有的怨气肯定是迄今为止最多的。
再加上他的全家福不知所踪……呼唤厉鬼们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都像是凭空消失不见。
季糖没有慌乱，他忍不住向少年问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些事这么清楚？”
少年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支吾道：“我的职业和这些事有关，所以会比较清楚。”
季糖没有多问，他继续在空地之上扒拉石头和人骨，希望能寻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半晌，他发现有块地踩上去并不是硬的，而是软的，像人肉的触感。
季糖皱眉，连忙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折叠工业铲，打算铲开这片土地一看究竟。
他本以为要铲很久，没想到上面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土，轻轻一铲，下面的东西便呈露而出——
是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死去已久，头朝上地被埋在地面。但由于它的死亡时间不长，再加上沙漠气候干燥，它腐坏速度没有这么快，仍能看得出临死前的模样。它面色发白，微微睁大黝黑的眼睛，嘴大张着，想必死前经历了很大的恐惧。
季糖瞳孔骤缩。
这里明明是古代刑场，出现千年尸骨并不意外，可为什么会出现刚死不久的现代人？
季糖掏出刀子，试图将这个人的尸体整具挖出。可他没能挖到这个人的尸体。
这个人只剩下一张脸皮，埋在地面。余下的尸体全都消失了。
而是这脸皮……看上去像是被硬生生地从脸上扯下来的，黏连着血管和血肉。
季糖打量起这张脸皮的附近，他发现很多现代的生活用品，全都散乱一地，还有一部破碎的手机。
这个人可能是旅行家，误入这座古城，然后被残忍地杀死。
可连季糖都说不清他是怎么被杀死的。
季糖站起身，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正定定地看着这张脸皮。
果不其然，少年已经被吓坏了，面色苍白，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地发抖，汗水迅速浸透黑发。
季糖连忙站起身，牵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少年紧紧攥住季糖的手。明明少年的体温也很高，可他仍是像从没接触过温暖一样，拼命地汲取季糖手心的温暖。
少年整个人几乎要和季糖黏在一起，他望着季糖的眼眸，哆嗦道：“你真的会保护我吗？”
他的声音没有季糖那么温软，但一旦紧张起来说出的话，也是显得可怜兮兮。
他整个人像一只受伤的小奶狗。
季糖愣住。
这少年……真胆小啊。像他小时候学校门口的那只小花狗。
他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对方。
少年把季糖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羽绒服口袋里。
他缩缩脖子，几乎要把脑袋叶缩进羽绒服里，他有点小委屈地嘀咕道：“以前从来没人保护我的。”
季糖看不过去，他索性给了少年一个拥抱，拍拍少年的肩膀：“你相信我。在这样的环境下，只有你陪我了。我不保护你还能保护谁？”
西北地带的夜晚特别寒冷，堪比北方的雪天。干燥的寒风像刀子一般穿梭而过，带有细碎的沙石和粉尘。
少年没说话，而是选择紧紧地将季糖的手攥住。季糖白皙的皮肤瞬间印出深深的指印。
季糖疼得下意识地缩手，可少年没松开手。
先不说对方为什么要突然攥紧他的手。
……这少年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他借着余光，能看见少年的手的模样。麦色的皮肤上带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疤痕，明显是常年用刀和剑才留下的痕迹，而且用得非常熟练。这少年比季糖想象中得强大多。
季糖听见少年在耳边轻声道：“糖糖……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会保护我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事？”
“你看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