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婆
吴振宇眼睛里的光晃了晃“那就……有劳王爷了。”
“无妨,黄天厚土绝非人墓。只要有一人活着能收尸,也必会让他魂归故里。”林怀易自嘲般笑了笑。
吴振宇这时也想起这王爷也曾在那荒凉戈壁里失了亲人,回京之后还被人当做礼物般送来送去,不免神色有些缓和。
“前几日贵夫人来找过我”林怀易继续道“说是下月初九为将军的寿辰,问我可否通融一次,为将军捎碗面来。”
听到关于自己夫人的消息,吴振宇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眼林怀易,但并未说话。
无功不受禄他怎会不懂。
吃了人家的甜枣得将手里更贵重东西当做谢礼,可这谢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给得起的。
不小心会要了他的命,更别说什么生辰的面了。他静看着林怀易,就等他接下去还会说什么。
林怀易像是浑然不觉这短短时间内吴振宇风云突变的想法,继续说道
“家眷探监本就可行,这里又不是天牢。况且吴将军也是个痛快人,没有为难我等,已经将前后因果说的如此详细,也足够我们去交差领重赏了。
这事贵夫人无论是来与我说还是去殷沽那儿,再或是秦平,我们自然都不会过分阻拦。
贵夫人对将军的这份心真是令人倾羡。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丝毫未提吴振宇等着他说的那些要求,
自顾自在那儿羡慕了一通,还唉声叹气的诉说自己命苦从未有幸得人照顾。
只能做个苦力去照顾人,今日竟还被心上人吐了一手的药。凄凄凉凉,情真意切,只差流泪。
吴振宇一时也不知道这裕成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继续保持默然不语。等他这凄风苦雨的诉苦完,去楼上取茶叶的狱卒也回来了。
即使给了银子,但狱卒也不应离开太久时间,否则容易生变。
翠绿的叶子经热水泡开,在白瓷杯中跳跃浮沉,明亮清澈的汤色随即晕染开来,芳香由着热气散发至整间审讯房。
茶香飘渺沁人心脾,将这里面的血味冲淡了不少。
顿时房间里的两人都觉得胸腔里的积郁感被这扑鼻而来的幽香挤至角落,整个人都随着清心明目起来。
“这可是信阳毛尖?”吴振宇对茶道颇有研究,他甚至闻到这味时就已经辨别出这是产于潢川的白露茶类。
白露茶既不像春茶那样鲜嫩,不经泡,也不像夏茶那样干涩味苦,而是有一种独特甘醇的清香味,方啜含苦,待咽则甘。正所谓飘若对倾城,醉比沐天香。
“嗯,将军好眼力。这是今年刚送上来的秋茶,特地取了些放至廷尉府,竟被秦平拿来当解腻的消食汤,整个廷尉府竟无一人能识货。
我自己也喝不了如此多,等开春之后这一批就成了陈茶,好不可惜。偶然间听闻将军喜好喝茶,就不如取来一些给将军。”
他说到秦平时突然又想到今晨的冰芷草,着实心疼到脸都抽搐了一下,在对方看来他的确是爱茶之人在为此惋惜。
“嗯,王爷有心了。”吴振宇平日里最爱毛尖与龙井。不过现已近冬,即便是再好的雨前龙井也因为过了时期,并不如毛尖的白露茶来的甘醇至极。
观察了他们这么久,这点投其所好林怀易自然不会不懂。不过就算是两人对坐饮茶时,林怀易也没有多说什么。
喝完一杯也就招来狱卒护送吴振宇离开了。
就像是真的只是向他说的来拜访一趟,若不是在这人鬼皆绕道的地牢的话。
他随即起身上楼,秦平两人殷切的看着他。
林怀易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还是死咬之前的供词。”
两人重新失望的坐下。
“劳烦殷大人跟内务司说一声,从今日起给吴将军送茶。”
殷沽看着林怀易手里提着的毛尖,满脸难以置信“这可是御赐的奖赏,王爷这可是要拿去给一个阶下囚么?”
林怀易自然是没有跟吴振宇说实话。
这被说成无人问津的毛尖在廷尉府实则是个根正苗红的香饽饽。殷大人庶民出身,自小熟读诗书却始终怀才不遇,被老爹拿着棍棒赶着放了多年的牛,种了多年的稻。
后因写得一手好字才在本家县衙里谋了一官半职。但因其为人清高,不愿与官场污秽同流合污,受人排挤,只能做些文书工作。所以依旧穷的家徒四壁连老婆的娶不起。
嫁农夫有散粮吃,嫁牧民有牛羊吃,嫁这酸溜溜的文人做什么,喝墨水吗?
后来县令买官求爵的败露,自然他在此事也是出了大力,跟县令拴在同条绳上的蚂蚱被一条龙的打落,殷沽的确捡了个大便宜被提上了位至县丞来辅佐后来的县令。
再后来经人推荐慢慢上调直至今日作为廷尉府主管。
辗转多年,所幸天随人愿。
跟门神一样财大气粗的秦平不同,他向来节省惯了,收到茶也舍不得多喝,就每每早晨轮班时取出一点点泡着喝,还整整能泡一上午,直至淡至无味才不舍的跟瓷杯里的几根茶叶依依作别。
他每当看到秦平一抓一大把,还将喝不完的茶水拿来漱口的秦平就痛心疾首长吁短叹。
林怀易哈哈大笑“自是不会对他有如此优待,找内务司去街市里买点二文一两的几年陈茶给他喝就行。”
殷沽:……
街角那些陈茶,就算是他这样穷苦出身的贫民都喝不下去,甚至真的拿来漱口都觉得涩味难忍。
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吴振宇。
怕是喝一口就得全喷光。
裕成王心黑手毒,做事无道义可言。
先给投其所好的给了吴振宇甜头,转眼就泼他满脸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