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婆
“哎,老奴这就去。”刘叔赶忙应着。怕小主人受凉点了盆碳,将门带上就小跑走了。
脚步声渐远,逐渐温暖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如今的林絮因为年少,身体未完全长开,骨骼略显单薄,脸上也带着些许青涩,嘴唇习惯性的抿成一条线透露着主人骨子里的倔强。
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微微颤动的睫毛,眼底的那颗泪痣……一切都熟悉到令他心悸。
十几年前他与林易清在一块时,还只是个闻着味就能跟人走的半成灵物,随天命而生,傍四时而长,朝饮晨露夕狩猎,过的懵懵懂懂。
只因为觉着那人不仅好看味道还香,怀抱又宽又暖,把他小小一只抱在怀中,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奇异感受。
林怀易的手跟着自己的视线虚画着林絮的轮廓,离他的脸近得似乎能感觉得到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看到这里,林怀易就移不开视线了,手指停留在林絮微粉的嘴唇上,像是着了魔一般,轻轻地,轻轻地,点了一下。
意识正值混乱的林絮感觉到似乎有什么碰了他一下,微凉,像极了母后做的桂花糕,晶亮透明,冰冰凉凉,清甜可口。潜意识里他已然将嘴唇上的那跟手指当做了怀念已久的桂花糕,不禁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抿了一口。
随着这一抿林怀易感觉绷紧在心里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原本撑在林絮身侧的左手骤然抓紧了床沿,指甲骤然变长,死死钉进了床板里。
眼睛里血色漫延,右手抚着林絮的脖颈,低头吻住了那朝思暮想的人……
十几年的苦闷与悔恨聚成了眼泪滴落在底下林絮的睡颜之上。
不可表露的滔天恨意,不能手刃仇人的无能为力,天谴旧伤复发时恨不得咬死自己的痛不欲生,在这一刻突然全部崩塌成了碎片,稀稀落落地撒了一地。
曾经在这人身上尝过世上最醉人的甘甜,也曾为其受过三界最严酷的惩罚,是他手把手教我写字,教我做人的道理,却也是他让我尝到了世上最悲的苦,最刺心的痛。
跳入忘川前回头将我所有暴戾,所有同归于尽的念头都锁在了那一眼里,从此生命尽剩死寂,活着的每一天日日受煎熬。
可他现在就在这里
“我要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始帝→先皇→当今。
☆、第 5 章
林絮做了一些零散的,光怪陆离的梦,画面有些模糊不清,细索声响时而尽在咫尺,又时而远在天边。
他像是看到了自己几年后的模样,在山间泡温泉,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白狐叼走了他的衣物跑得飞快。
又像是看到了刚才那只狐狸咬着他的肩膀咕噜咕噜的喝着血死活不撒口,被他一掌拍飞到墙上,颤颤巍巍的立在墙角装可怜。
这狐狸似是黏他黏的很,风里来雨里去都赶不走,因他一句玩笑话还丧权辱国的变成人形,就为了能跟着他,勉强的叫他义父,满脸不情不愿。圆圆的脸像个气鼓鼓地小包子。
他看到自己抱起小狐狸坐于木椅上,带着他的手握着笔教他写仁义礼智信,给他讲前朝的盛衰荣辱,讲为人之道,讲厚德载物。也看到小狐狸喜欢跑到书架上偷看他的藏书,指着古卷问他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梦里的自己故意使坏,凭着自己兵营里练出的千杯不醉,灌了近一桶的米酒,再割破点口子诱惑小狐狸。那小东西没什么骨气就着了他的道,没喝几口就睡得东倒西歪,足足三天都不醒。
只是后来看到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狐狸好像发了狂,从房里急奔而出,满眼血红,咬死一队刺客打扮的人,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院子里,血流了一地。
也是这时数十道天雷裂天劈落,尽数劈在了院子里已经被血染红的狐狸身上,狐狸生生挨着,听着渐渐微弱的哀鸣他分不清是梦里的那个人还是做着梦的这个他在心如刀绞。
他看着梦里的自己像是身受重伤,一步一步的爬向已然无知觉的狐狸旁边,抱起它贴紧胸口,放声恸哭。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画面一转又到了一个边塞山道,杀声遍野,他的将士已大半战死,他护着狐狸在的那匹马车冲出重围,让右翼长带着狐狸从小路先逃他断后。
再后来…再后来就没有了…
周围像是阴曹地府般的冷,一切画面往后退去,只剩那只小狐狸的嬉笑怒骂逐渐清晰,直到那张脸逐渐地变成了今天在学堂里睁眼那一刹那看到的脸,裕成王。
他浑身一震,醒了。
林絮啊林絮,你可真是魔怔了!接触了些人,做梦都不老实了,他暗自懊恼。
睁开眼之后突然看到刘叔那张老泪纵横的脸他都觉得温暖。
“醒了?小主子醒了,哎呦你可真是吓坏老奴了,哎呦…”
他后面就没留心听刘叔还说了什么了,他所有刚回来的神智全部都洒在了床边站着的那个一言不发的人身上。
林怀易。
他看了林怀易片刻,想找出这身穿锦服的王爷与他梦里那只狐狸的任何相像来。
两人就这般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谁也不先开口说话,目光里将对方一寸一寸的打量着,一点一点的留在心里。
林絮余光看到不明就里杵在那儿的刘叔,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开口说道:“是王爷将我带回府的吧,我近来身体不好,麻烦到王爷了,实在惭愧。如若不嫌弃,我让刘叔准备点薄礼给王爷吧,不是什么太贵重的,都是些家中特产,一份心意,望王爷收下。”
“嗯,无妨,顺手帮忙而已。林公子既然已经醒了,那本王就先走了。”林怀易言语之时细细地看着林絮。
“如此快就…哦,好,刘叔,你送送王爷吧。”林絮堪堪咬下自己想要挽留的话。人家是堂堂的大魏王爷,又怎会愿意在这质子府里多逗留呢?
“哎,王爷这边请。”刘叔应道。
这两人心怀鬼胎的在有点尴尬的气氛里假装客气着。
林絮心里一团乱麻:我怎会做如此奇怪的梦?嘶…嘴巴怎么有点痛,是倒地那时磕到了吗?他这就走了吗?他…原来真是就顺手帮了我一下啊。应该要留他一起用膳的,不然岂不是显得质子府无礼?不懂报恩?
林怀易内心也像是百鸟争鸣:啊,不小心太用力了他嘴巴都肿了…他会不会发现啊…被发现了怎么办,说他自己磕的吗?唉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看他的样子她好像没发现?啊…怎么没发现呢?都肿了诶…
唉还是别发现吧,不,还是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