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世溟
胖子戴着对讲机在跟谁说话,看见负责人来了忙上前报告:“前边进行得好好的,岩层中还埋着不少东西,我们正打算要继续扩挖,结果挖不动了,下去就废,已经坏掉好几个。”
何峦简单地看一下地形,此处处于河流滩地,岩层松软,不应该有坚硬石块。旁边一座断块山,岩石纹理垂直地面,是质地松软的火山岩,这东西不应该挖不穿。
在混乱焦急的人群中,只有绛曲显得沉稳,他抿唇凝视化石坑,再抬头仰望四周高耸的云山。何峦知道他的老师一定是在思考,这个藏族的学者,总是显得很神秘。
然而绛曲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敏锐地扫视周围来往的人,看到费劲嚷嚷的负责人,然后很快把视线挪开了。
何峦很奇怪。
陈巍突然戳戳何峦的后腰,抬手指着前面,前边的人正在往后退,说:“圣人来了,圣人来了!”
终于看清了圣人的样貌,是个普通的行脚喇嘛,穿着藏式的深红查散,也就是袈裟。他在这样的温度下竟然打着赤足,手中拄着松木手杖,估计是行走山路是用来探路的。
是个老僧,红色的袈裟在雪地里格外醒目,他面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走到了钻孔机打的眼子旁,徘徊了许久。
老僧只会说藏语,这时候绛曲上前去充当翻译,他对负责人说:“杀一头活牛,牛血顺着这眼子灌下去,过了今夜,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明天周五,休息一天~
第100章 一诺千重
负责人一听这话觉得荒唐,要是一缸牛血就能让钻机钻下去,还要科学何用。但这里是西藏,在这样的地方人们总是对僧人很尊敬,就像对雪山的尊敬一样。
何峦站在人群中听到前头的争论,他能看到远远的地方,老僧站在一块巨石上,脚下是发黄的泥滩和粉尘。他面目沉静地对着负责人说话,不急不缓,就像天上盘桓的黑鹰一样自在。
陈巍旁边站着卷毛,卷毛总是和眼镜一起行动,形影不离的,陈巍一度以为他们是双生兄弟。卷毛背着枪,挎着手瞅瞅前面,哧了一声:“科学和迷信撞上了,这就很有意思。”
“他们说了什么?”陈巍随口问,他没有何峦高,找了个碎石堆站上去,巡逻队的队长大声吼他下来。
眼镜把外套绑在腰上,眯缝着眼镜俯瞰偌大的发掘坑,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老僧身上。眼镜咂摸了两下,伸手指点东西方:“下面估计住着江大王,咱们不献点东西下去,大王不会给放行的。”
陈巍斜着跨,摸摸被冻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什么江大王?”
“山有山精,水有水怪,雅鲁藏布江多少万年了,当然有大王。”眼镜撑着腰,眉头拧成一个结,“黄河大王听过没有?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就这么说吧,水下住着神仙。”
“啥玩意又跟神仙扯到一块儿去了?”陈巍踢掉脚下的碎石子,“别好事破事都往玄学靠,建国之后不准成精。”
眼镜笑一声,笑得很随意,他把手抄进裤兜,朝卷毛的脑袋喊了一嗓子,扭头对陈巍说:“钢钎一打下去就断,那是江大王折断的,咱们这些人青天白日闯人家府邸,是该给点教训。”
“哪有青天白日,太阳早就成过去时了。”
卷毛三两下跳上碎石堆,眼镜抬腿踹他一脚算是招呼,卷毛仰着下巴眺望,他在看更远处朦胧的山梁。山谷中起了雾,这雾潞一直从深山弥漫到河岸,有船经过,船头打着晃悠的红灯笼。
眼镜的脸色突然变了,拍拍同伴的背,招呼他们走下去,等到了平地上,才望着江水说:“鬼船都来了,看来我们脚底下确实是大王府。”
“什么鬼船?”陈巍再次发问,他觉得眼镜今天不对劲,平时闷屁不放一个,今天神神叨叨,“你清醒一点,江上有人行船很正常的。”
眼镜薅薅陈巍的头发,一边惊讶于陈巍的发量,一边指着红灯笼说:“你们两个瞧仔细点,招子长那么亮不见得有用,那船逆水行驶,而且船上根本没人。”
卷毛被他说得有点紧张,胡乱呸呸了两句,取掉枪上的镜筒凑到眼睛跟前看。陈巍站在江岸边看那小船在迷雾中移动,红灯笼悠悠地晃荡,周围的温度突然变低了,眼镜把外套穿上。
“妈的。”卷毛忽然骂了一声,“操,还真他妈是逆水行驶,撞邪了,没人在船上!”
他把镜筒卡回枪上,环顾一下四周,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起了浓雾,潮湿阴冷,冷到骨头里去,他打了个寒噤。眼镜把两人拉到后边去,离江岸远一些。
“离水边远点,水下有吃人的怪物。”眼镜说,“雅鲁藏布江的大王要来捉人了,不知道今天我们谁会死。”
“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巍把枪上膛,他觉得这雾中有古怪。他还注意到,随着雾气越来越浓重,发掘现场几百号人都噤声了,空气中潮得一抓就是一手的水。
看着像个书呆子的眼镜忽然变得神色严峻,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听过那首打油诗吗?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
陈巍接下去:“留下买路财。”
眼镜笑一笑:“我们要过大王的路,自然要留下买路财。只不过大王不收钱财,它要的是活牲。江上的船,就是招魂去大王府的。”
卷毛和陈巍突然懂了。
这时人群忽然躁动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去,四五壮汉抬着捆好的活牛从石滩上穿过去。老僧还站在原地,他的身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伛偻,身上的红色的袈裟却像朱砂一样醒目。
绛曲退下去,站在一旁,固执的负责人由执行员们护卫着撤退到安全的地方。活牛被抬上去,直接生剥了牛皮,一条口子豁开,整张皮就揭下来了。
血淋淋的牛皮还热着,僧人用皮子包了一捧黄沙,然后埋进钻孔机打好的洞眼里,让人抬着一缸牛血就灌下去。一股白烟呲啦一声窜上来,伴随着一股恶臭,随着风飘到陈巍那边去。
洞里开始咕噜噜地冒泡,绛曲在这时突然跪下来,头叩着江水的方向,那条鬼船已经停下了,不远不近的,灯笼的红光倒映在水中。
何峦静默地看着他们怪异的举动,忽然旁边冒出毛茸茸的脑袋,陈巍悄悄挨到他身边来。旁边还有两个人,卷毛搭着眼镜的肩膀,眼镜今天格外严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僧人。
牛血像煮沸了一样翻滚,血腥气和潮湿的恶臭味很快在雾中弥漫开来,那味道有点像大鱼的气息。湿度太大,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们像被泡进了水里。
忽地地面震动起来,山上的碎石开始往下滚落,何峦正好站在石块下面,陈巍一伸手扯住他的手往旁边带,脚下没站稳摔在一起,一块怪石砸下来,四分五裂。
“地震了?”何峦把怀里陈巍扶起来,拍掉他头上的灰尘。
“谁他妈知道怎么回事,江大王要上来吃人了!”陈巍胡乱喊一句,拉何峦跑到空旷的平地上去,这地方震一下可不是小事,山崩了他们都得完蛋。
“什么江大王?”
“回去再跟你说!”
下面一片嘈杂,大地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翻身,即将破土而出。江水也翻起巨大的水浪,哗啦一声浇下来,把钻孔机掀翻到水里去了。
只有那艘船依旧平稳地停在浪尖起伏,不论水涨的多高,始终不会高过那盏灯笼。
雾气越来越重,远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寺庙的长明灯也被掩盖在奶白色的水汽背后。忽然起了风,怪叫着从山上冲下来,撞破林木,一下子冲击在化石坑中,瞬间沙尘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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