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存档 第222章

作者:年终 标签: 阴差阳错 幻想空间 强强 玄幻灵异

这是个相当痛苦的过程,这么多天来,罗断一直没有进食, 纯粹靠Sigma供给的能量活着。彻底抽离身体, 如同植物把根系抽离土地。

双脚没能恢复原样, 直接变成两滩蚀沼。罗断靠水流堪堪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

他看到束钧从Sigma内部脱离,表情放松地砸进水里。那一刻,罗断明确意识到了一件事——Sigma输了, 自己失去了最强大的武器。

他没有愤怒或绝望,倒不如说, 他连最初烈火般的愤怒都找不到了。无论是疼痛还是仇恨, 都带了一种沉重的钝感,如同隔了厚厚的苔藓。

真奇怪,罗断心想, 他还以为看到这样的场面,自己的心情怎么说也要复杂些。

罗断举起一只手,蚀沼暴雨越发瓢泼,浑浊的水卷起巨浪,击倒了一个又一个没能站稳的人。水流持续冲击深坑边的土石堆, 意图将躲进深坑工事的人全部淹没。

几枚风刃飞过, 罗断控制水柱,将自己托得更高了些。

“进入Sigma这么久,你还能留力,了不起。”罗断的声音很稳,如同在闲话家常。

束钧用风将自己浮起来,勉勉强强留在了罗断的对面——罗断没说错, 镇压Sigma耗空了束钧的体力和精神,他现在连掩饰的力气都没剩多少。

地上的水灾并未停歇,浑水越卷越快,一个巨大的漩涡初具规模。暴雨打得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罗断目之所及,几百具泛白的尸体漂上水面,随水流浮浮沉沉。

“我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算你能公开合成人所有苦衷,这些人也不会去理解。他们只会记得我,以及我带来的一切。这些人连城市之外的同胞都不同情,又凭什么关心我们?”

罗断退了一步,侧过头,又躲过几枚风刃。

“怎么,打算给我讲讲大道理?”束钧勉强笑笑,“这不像你。”

“人之将死罢了。我的身体成了这副样子,没有Sigma,势必活不了多久。我只是想警告你,如果你在期盼和解和共存……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至少这一代人绝无可能。”

“你似乎没啥立场关心剩下的人。”束钧毫不客气,“我也说过,我只是打算不择手段让他们活下去,不要想太多——顺便,如果你现在住手,说不定我还有办法救你。”

罗断短促地笑了声:“同胞之情?”

“你总喜欢把事情扯到感性的一面,靠浪漫可打不赢战争。”束钧叹了口气。“老罗,你立刻住手,我会把你带回去,和其他人商讨你‘杀害队员,谋害同胞’的处罚。至于人类那边……把你攥进手里,也算是某种威慑。”

“……其实我一直在想,你比我疯得多。看看我们的立场,老天爷可真会捉弄人。”

罗断摇摇头,这回他撑起水盾,抵消了正面袭来的风。束钧的风力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他几乎不用躲避。

“束钧,我不会收手。他们才死了多少,几千万中的万把人,这可不够,远远不够。”

束钧没说话,表情复杂。

“但这样一来,我也放心了。”罗断话锋一转,“你真的没让其他人参与这场战争,很好,你还没有服从人类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束钧紧紧盯住他的双眼,没有回话。

罗断的杀戮很安静,准确说来,借了能力优势,他的破坏力和Sigma不分上下。脚下传来悲戚的呼救和嚎哭,束钧抿起嘴唇。

空气又冷又稠,弥漫着战场特有的腥苦。两人脚下,漩涡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波及到整个广场。又一阵沉默过去,束钧再次突然袭击。可惜他的力量终归在强弩之末,罗断只消挪挪位置,便化解掉了这波攻势。

“所有事情都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滔天水汽中,罗断灰白的皮肤逐渐脱落,黑色的蚀质从伤口渗出。“我以为场景会更惨烈、复仇会更爽快……你也会拿出之前的领袖架子,多跟我讲几句话。”

“是不是再来点慢动作,最好声嘶力竭?”束钧扯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们的立场确实不太对劲,说白了,我比你更悲观。”

“你的身体承受力有限,Sigma没有给你塞太多负面消息。我可是被塞了全套,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瞧了一圈,想忘都忘不掉……我比谁都清楚,人类不会理解,不会在乎,更不会玩什么平等共存的戏码。清醒的人类就算有,也绝对占不到多数。到了群体对抗这一步,威慑比共情有效。”

“我不信人类,我只相信一个特定的人。因为这一个人,我可以放下一点防御,去思考同归于尽以外的结局。”

“我为了一个人复仇,你为了一个人宽恕。说了半天,我们是差不多的货色。”

束钧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长叹一声,再次伸出手:“停手吧,现在我还能带你走。”

罗断没有动。

束钧悲哀地看着对方——自己昔日的劲敌,此刻几乎没了人形。罗断全身是伤,无数蚀质从伤口冒出,整个人都有点融化的意思。他拼尽全力驱水杀人,力量的消耗加速了身体的崩溃。

见对方没有回应的意思,束钧收回手,这次沉默持续得比任何一次都要久。

“我没有宽恕他们。”不知过了多久,束钧再次开口。“我只是很幸运——我相信的人,刚好拥有改变局势的能力。”

说罢,束钧又慢慢重复了一遍。

“我只是比你幸运罢了。”

罗断没能回答。

对方眼里的悲哀太过浓重,而他也很快意识到了那份悲哀的来源——他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炸了个对穿,他的躯体正快速融化为蚀质,仿佛开水中的冰块。

……对了,那枚导弹,似乎还剩一发。

真干脆,他想,这场战争果然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悲壮感。

自己机械地杀戮,人类潦草地死去,没有痛苦中的升华,更没有想象中的满足。就连他死,也是被简单地击落,就像一只鸟。

世界从清晰到模糊,再到黑暗,只需要一个瞬间。

风托住了罗断的身体,他没有坠落。周遭越来越冷,耳朵仿佛浸入水中,所有声音都在远去。

怪不得束钧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也要特地过来,打出些无用的攻击——那只是在调整他的位置,好让他变得更容易被击中。刚才那只伸过来的手,恐怕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

自从在庆典广场上,自己冲同胞下杀手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没资格拥有任何机会。

罗断使出最后的力气,死命挣扎两下,偏开身体,挣脱托住自己的风。坠落之中,他的躯体彻底粉碎为蚀质,和雨滴一起洒下。

广场另一侧。

祝延辰离开还在冒烟的机械炮,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他长吁一口气,目光转向一边目瞪口呆的胡砚和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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