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棘小花
夜晚无边无际的大海像是某种潜伏的凶猛野兽,置身于此,对任何情况通通未知,只觉得恐惧感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跟这片海的力量相比,他们这些人,其实跟那盏飘摇的煤油灯也没什么两样。
郁森完全能睁眼时,半空中早已不见了挂钟和怀表的影子,他暂时懒得去管掉落的道具,唇瓣贴在司宣阳脖子上,缓声问:“掉下来的东西都收好了吗?”
司宣阳知道他在这样虚浮的环境和感官中,需要更多、更强烈的实际触碰来增强那丝实质性的安全感。
他不管是不是会勒疼郁森了,大力地抱紧了他,发狠地箍着他,恨不得将人揉进血肉中。
司宣阳轻声开口:“都放在口袋里了,不用担心。”
郁森没有说话,夜晚的深海海域气温极低,木JZ整理船不稳,刺骨的海水好几次都荡进了船中,尽管司宣阳竭力帮他避开,但小船就这么大一点,总有顾及不到的沾上了皮肤。
冰寒入骨,郁森能感觉得到身体在不受控地失温。
他甚至知道司宣阳抱他抱得很紧,但他在恍惚中却觉得自己仿佛要脱离这股力量飘起来了。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郁森吸了吸鼻子,手指勾着司宣阳的衣角,艰难地启唇:“阳阳乖,再抱紧一点。”
手臂的力度他几乎感受不到了,头顶上却被落下一个柔软的吻,司宣阳稳着情绪,不断地和他说话。
“别怕,我们不可能一直都在这里的,别忘了,前几次都是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到的任务地点,万一这次是个荒岛呢,等踩上平地就不会晕了,你和我说说话吧郁森,先别睡......”
郁森笑了笑,声音透着虚弱:“不是想睡,是张嘴就被灌一肚子冷风,不想说话......”
司楠也凑过来,絮絮叨叨地和他聊:“那你就只听呗,给个反应就行,就闭着嘴哼唧两声儿,不费力的,反正不能再昏过去,这种气温要是睡了过去,八成又得生病......”
浪声愈发澎湃汹涌,就算在一条船上,司楠他们说话也得很大声郁森才听得到,说的时间长了,声音也开始发抖,却顿都没顿一下,不间断地在郁森耳边吵吵嚷嚷。
心头有个地方泛着暖意,郁森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勾着司宣阳衣角的手指悄悄放下来,不动声色地交错着掐自己的虎口。
指尖冻得发麻,掐到几乎是摸到了黏腻湿滑的液体,才稍微有些刺痛感传进大脑,不至于让意识沉入黑暗。
司楠哆嗦着给他讲小时候的故事,抱怨司宣阳是怎么压迫他,自己又是多么不记仇,语气逐渐愤慨。
郁森听了直想笑,说好的不记仇,怎么就记到现在呢?还说得这么绘声绘色。
......
几艘小船在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下,慢慢驶向同一个方向。
人在挨饿受冻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无比地慢,低血糖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带来的后果,比司宣阳想象的还要严重。
半小时过去,他怀中的人几乎快没有了温度,不管怎么捂都捂不热,灯光晃荡中,脸色甚至比那月色还要惨淡。
两分钟前尚且能应几句单音节的声音,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凑近之后,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火苗。
司宣阳慌了神,发狠地咬上郁森完全失去血色的唇瓣,眼眶泛着猩红,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挥散不去的浓烈恐惧,每一个字似乎都淬着血:“你不准睡......”
郁森在昏沉的边缘游离,嘴唇的刺痛将他拉回来了一些,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唔......你怎么,这么凶?”
睫毛上沾了海水,郁森缓缓睁开眼,水珠滚落下来,像是一滴剔透的泪。
司宣阳盯着他,扯着嘴皮笑了一下,艰涩地说:“那你怎么这么能睡?”
仿佛是声哭腔。
郁森知道自己的状态吓人,也知道这人在害怕,嘴唇贴在司宣阳脸上缓慢地摩擦两下,用他自己的方式轻柔地安抚着。
在这样无尽的海水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
这时候,船身又晃动一下,司楠突然抖着嗓音激动地喊:“快看快看!海上有搜大船!是大游轮!里面肯定很稳!”
他坐在这小船里,自己的胃都被颠得天翻地覆的了,可想而知他郁哥的身体有多难受。
“郁哥郁哥!等下就可以好好睡了,你先睁睁眼!快点儿!”
“喊屁啊......”
郁森撩起眼皮,面前的一切都摇摇晃晃的,但兴许是突然间能看见目标了,精神头好了一些。
他靠在司宣阳的身上,模糊地朝司楠指的方向望。
跟他们的小船比起来,那艘称得上‘巨物’的海上大东西亮着影影绰绰的灯光,似乎是在为他们这些外来客引路。
看得逐渐清晰后,郁森怔愣片刻,倏而无语又无力地嗤笑了一声:“神他妈大游轮啊,这是艘海盗船啊我的傻儿子......”
“呃?”
司楠惊愕地仔细看过去,果然瞧见那船的桅杆上方飘了一面破裂的黑色旗子,迎着万鬼嚎哭似的海风,飒飒作响。
黑旗上用白色颜料画了一个戴皇冠的骷颅头,嚣张又邪恶。
是面不折不扣的海盗旗。
小船驶近了,便能将船身的外观模样都看得一清二楚。
宛如一艘腐朽了许多年的鬼船,船首像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只不过历经长年累月的海水浇灌侵蚀,这天使的模样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船身通体黑色,挂着无数的海生植物和一些未知生物的触须,颇有一股加勒比海盗那画风。
郁森带着些乐观主义心态,不着边际地想: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个浪荡不羁的杰克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