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白遇淮的目光缓缓落到了荆酒酒的身上。
荆酒酒打从进来这里,就没有再开口。
白遇淮根本不在乎庭一如何看他。
他在乎的只有荆酒酒。
酒酒觉得浊无不是个好东西。
可我就是浊无,浊无就是我。
白遇淮眼眸深沉,洞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那光晃人眼睛晃得厉害。庭一分神一看:“这是……地府里的鉴往镜?”
镜子上波光流转,缓缓映出了一道身影。
而就在这时候,荆酒酒咂咂嘴:“……浊无还会做手工?”
白遇淮一怔。
庭一也是一怔。
荆酒酒望着无数神骸:“这么多……他要每一具都用丝线串起来,还要在上面刻字……还要紧赶慢赶,吭哧吭哧,一刻也不敢停歇。仿佛日夜赶工的老手艺人。”
哪里恐怖啦?
庭一:“…………”
脑子里有画面了。
倒是真的……不太……可怕了啊。
一刹间。
鉴往镜定格在了一个画面上。
那正是先前浊无画的那幅画上的内容。
画面一抖。
一双手将一幅画缓缓平铺在了桌案上。
第77章
“浊无这般手笔, 实在叫我这个老东西看了,都觉得胆寒。”庭一大师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嗯?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怎么又说了一遍?
荆酒酒正微微怔忡的时候。
“这里……这里就是地图上的姑射山。”男子颤声说,还伴随着一点鸟儿扑楞着翅膀, 鸣叫着飞远后再彻底归于一片沉寂的声音。
这是他和白遇淮刚走入山林的时候, 曾助理说的话。
好像突然有一双大手, 扭动了时间机器, 将它进行了倒放。也好像人在死之前的走马灯。
“你不是喜欢我吗?”
那是荆酒酒从丁瀚冰的手机上看见网友评论后, 眼巴巴地问白遇淮的声音。
“阿难白佛。我见如来三十二相。”
那是在工厂录节目时,白遇淮从工厂大门里疾步走来, 口中念着楞严经,发丝被吹得凌乱,眉眼冰冷, 却又小心翼翼地将小纸人荆酒酒从树上捧了下来。
“你真的变了, 说话这么不礼貌了。”
那是在拍电影的时候,古堡邪神上了关岩的身, 对他说的话。下一刻,白遇淮就从二楼跳下, 直奔他而来, 几点血还溅到了他的身上。
荆酒酒微微一怔, 眼前的画面翻转、扭曲,飞快地往后拨弄而去——他看见一行人缓缓走进睡美人古堡,而他立在高高的栏杆内,朝下望去。
耳边还有小机器人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而这一次, 他没有提前离开,他看见孔湘琪打开冰箱, 地面上橘子骨碌碌滚了老远。他看见白遇淮弯下腰, 捡了一个起来。
原来他不是从冰箱里拿的, 而是从地上捡的。
白遇淮捏着橘子,神色冰冷漠然,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与俗世格格不入。
和后来荆酒酒见到的白遇淮,仿佛两个人。
白遇淮似乎想扔掉那个橘子,但他垂眸盯着橘子看了看,又朝荆酒酒的方向扫了一眼,最后将那个橘子放在了桌上。
他后来拿给荆酒酒看的橘子,应该是他又偷偷揣到兜里的。
荆酒酒盯着看得微微出神。
换了一个角度再去看……好像变得有意思起来。连白遇淮微妙的情绪变化,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时光的按钮还在继续往后面旋转。
他隐隐约约想起来,在他盯着那些神骸打量的时候,庭一大师似乎惊讶地说了一句:“这是地府里的鉴往镜?”
荆酒酒记得在一些神话故事里,地府里是有这么一个东西,但那叫三生石。上面可以显现出,你前面三世所经历的事。
鉴往镜……顾名思义,就是能鉴过往发生的事?
所以……我是在看我自己的过去吗?
不知道又闪过了多少画面。
直到他的眼前骤然归于一片黑暗。
“白遇淮?”
“庭一大师?”
“白哥?白哥哥?”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又一声,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直到他的耳边骤然响起一道“叮”,像是什么钟被敲响了,那声音清透绵长,仿佛能传出十万八千里远。
这一声响起之后,似乎人都变得耳清目明了。
荆酒酒觉得自己呼吸到了一股极为清新的气息。
紧跟着,他眼前的景象,终于缓缓拉开了帷幕。
这里十万里大山绵延不绝,山间云雾缭绕,那钟声过后,似乎隐约变成了萦绕山间的神庭仙乐,动听、缥缈,不似人间的声音。
这时候无数如同壁画上一般的,骑着仙鹤,驾着祥云,衣袂飘飘的男男女女,似羽化仙人,就这样朝荆酒酒行了过来。
荆酒酒惊了一跳,本能地往旁边躲了躲。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能动。
荆酒酒忙垂下目光。
抻抻胳膊,抻抻腿儿。
软趴趴的。
他又变成了一个小纸人。
荆酒酒艰难地迈动着步伐,走了几步,只觉得这茫茫大山,把他活活累死,他也走不完。
于是等下一个“仙人”再飞来的时候,他乘风而起,攀住了人家的衣角,搭了个顺风车。
神话传说里,仙人一日可行十万八千里。
荆酒酒不知道神话传说是真是假,但的的确确是一转眼,他就跟着仙人落了地。
紧跟着他就见这些仙人,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开始徒步攀一座高峰。
他们谁也没有出声说话,只默默无言地往上攀去。
四周一片死寂。
连虫鸣鸟叫都一声也听不见。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山河也会变迁,眼前这座山峰对于荆酒酒来说实在陌生得很,但他还是觉得……这里是姑射山。
四周寂静无声的情况,也像是白遇淮踏上山之后的表现。
那白遇淮也在这些人其中吗?
荆酒酒揪着仙人的裙摆,顺势往上爬去,最后一屁股坐在了人家头顶的玉冠上。
站得高,自然就看得远了。
可这里人实在太多了,他一眼扫过去,眼睛都看花了,更别说从中找寻到白遇淮的踪影了。
荆酒酒只好揪住了人家的头发丝,先努力保证自己不会跌到山崖下去。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仙人们终于停住了脚步。
荆酒酒抬眸望去。
那里悬浮着一座巍峨宫殿,岐山宫还不及它的十分之一大。
宫殿有长阶通下来。
阶两旁立着麒麟、青龙两兽的铜像。
当他们拾级而上时,荆酒酒还看见那麒麟动了动,但很快就又被一道无形的金光,牢牢压趴了下去。
仙人们对这般情景见怪不怪,只是面上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好像是透出了点敬畏和恐惧……?
他们登大殿,进到门内,齐齐朝座上人拜下,口中呼道:“拜见仙君。”
他们连呼他的名字都不敢。
荆酒酒伸了伸脖子。
只见那座上,坐着一个身形挺拔修长,身着白袍,看上去分外年轻的男人。给人以山巅雪高不可攀的漠然和尊贵之感。他的手随意搭在玉石椅子的扶手之上,身后衣带飘扬,面容被包裹在一片云雾之中,根本看不真切。而云雾中,还隐约透出了几点金光。
就仿佛那云雾之中,不是一个人的头。
而像是一盏灯立在那里。
荆酒酒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于是将那座上的人盯得更紧了。
而其余仙人,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的。
座上人似有所觉,他的头微微偏转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