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蝶之灵
裴封只觉得心脏深处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师父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淤青，都在打针留下的吗？你到底打了多少针？”
江绍羽说：“五年。”
裴封：“……”
整整五年，每天都注射针剂？怪不得这胳膊都快废了！
他不敢想象师父这些年遭受了多少折磨，看着几乎“不成人样”的手臂，裴封的心脏一阵阵抽痛。长期的针剂注射不但在手臂上留下了大量的针孔和淤青，手臂上的肌肉也开始明显萎缩。怪不得江绍羽从来不穿短袖，哪怕是炎热的夏天，他也是穿长袖T恤和衬衫居多……这是担心被人看见身上的伤吧？
江绍羽冷静地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他闭上眼睛，微微侧过身，露出整条胳膊，道：“来吧，快点打，再拖下去要失控了。”
江绍羽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此时，睡衣被他拉了下来，不但露出手臂，还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除去手臂上的伤，他身体其他的部位毫无瑕疵，这样鲜明的对比，居然有种诡异的凌乱美感。
江绍羽的信息素对Alpha有着很强的攻击性。然而，这一刻，裴封却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将这个看似高傲、却默默忍受着痛苦的人，紧紧地抱进怀里。
裴封的呼吸有些紊乱，他迅速移开视线，从床头柜拿起了抑制剂，拧开盖子，再撕掉注射器的塑料包装将针头接了上去。这种注射器使用起来确实很方便，不是医学专业的也能人轻松掌握。然而，当他用注射器尖锐的针头对准江绍羽到处是伤的手臂时……却怎么也没法狠心扎下去！
他的上臂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到处都是红肿淤青。
连续10针，裴封连一针都打不下去！
江绍羽闭着眼睛等了片刻，发现徒弟还没动手，他皱着眉催促：“你在想什么？打个针磨磨唧唧……”话还没说完，裴封突然将抑制剂丢去旁边，用力按住了江绍羽的肩膀。
青年温热的掌心跟自己的肩膀接触，江绍羽全身像是被电了一下，瞬间僵住。
裴封眼睛发红，看着江绍羽，低声说：“我下不了手。”
江绍羽全身热得快要冒烟，听到这里，只好说道：“那你打电话叫薛医生过来……”
裴封打断了他：“然后让薛医生给你打10针，暂时控制住你的信息素？可明天呢？后天呢？”Alpha眼眶泛红，心疼得声音都在发抖：“日复一日的打针，打一辈子吗？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江绍羽头痛欲裂，再拖下去他就要失控了，小裴到底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他回头看向徒弟，对上裴封因为难过而泛红的眼睛后，心里莫名一软，耐心解释道：“我知道，你不忍心看我受罪，但是，打个针而已，又不是做手术、截肢，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转身去拿手机，却被裴封轻轻按住手背：“打一两针，当然没关系。可是，你长期注射，每天都要打针，手臂肌肉都萎缩了，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你还觉得这没关系？你要把这只胳膊废掉吗？”
江绍羽无法反驳。长年累月的注射，他的上臂甚至在慢慢失去知觉，而且，抑制剂的副作用影响，让他的代谢和消化功能也受到了影响，他最近一直都没睡好。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裴封深吸口气，说道，“上次，我临时标记你之后，你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打针了吗？”
江绍羽皱了皱眉，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你想标记我？”
裴封的耳根微微发红，态度却很坚决：“你就当我是更好用的抑制剂吧。事实证明，我的信息素确实可以帮助你，春节那次标记不就很顺利吗？而且，Alpha临时标记Omega之后，可以让你的信息素稳定好几个月。至少，接下来的几个月，你都不用再打针了，对吗？”
江绍羽：“……”
“下个月就是亚锦赛，难道你要带上一大堆针剂出国？万一在国外出了什么意外，我真的不放心。”裴封顿了顿，低声问道：“可以吗，师父？给你个临时标记，总比天天打针好多了吧。”
江绍羽皱着眉摇头：“小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一再拖你下水。临时标记对Alpha和Omega来说是很亲密的行为，虽然你内心坦荡，但是，你还没谈过恋爱，就这么草率地标记一个Omega，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你会后悔。”
裴封笑着说：“不后悔。能帮师父解决问题，我会很乐意。”
江绍羽惊讶地抬头看向裴封，对上青年带着笑的目光，他的心跳突然控制不住地加快。
面前的Alpha，年少时将他视作偶像，如今成年了，也愿意为了他肝脑涂地，只要是师父的命令，小裴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只是，小裴在感情上还很单纯，一心想着“帮师父”，根本不理解标记的意义。而他作为师父，又怎么能反复地将徒弟拉进泥沼？
安静的卧室里，师徒两人目光相对。裴封的眼神直率而坦然，江绍羽却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下一刻，裴封干脆转过江绍羽的身体，对着他的后颈轻轻地咬了下去。
Alpha微凉的嘴唇贴在了滚烫的后颈上，江绍羽全身一颤，双手用力地攥住了床单。
他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应该及时阻止……然而，当Alpha温暖的咖啡味信息素再次出现的时候，江绍羽几乎是瞬间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他渴望裴封的信息素。
哪怕冷静如他，也很难抵抗这种生理本能。
以前发情期遇到别的Alpha，他只觉得厌恶，想揍人，可是对小裴，他并没有丝毫排斥的感觉……
熟悉的薄荷冷香和咖啡暖香在空气中彼此交融。一股温暖的信息素，从后颈注入江绍羽的身体，顺着血管流淌到全身，缓慢而耐心地安抚着他的暴躁。
渐渐的，薄荷香被中和，咖啡和薄荷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人格外精神。
江绍羽的大脑也迅速恢复了冷静。
他扭过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封。
第二次了！
春节那次是突发意外，无法避免，可是这次明明可以阻止，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他还是让徒弟给标记了。
裴封放开江绍羽，看着师父扭过头不想理他的样子，他不由笑了笑，说道：“这次是我主动的，你生气的话，我这就回去写1000字检讨，明天给你交。”
江绍羽：“……”
裴封的声音低沉温柔：“师父，我说过，有什么事你不要总是自己扛着，我可以帮你分担。信息素的问题，既然我能帮你，这些抑制剂以后就不要用了，对身体有害。”
江绍羽沉默片刻，才回头眼看向裴封，冷静地说：“你还年轻，没有谈过恋爱，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以后你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对方知道你标记过师父，会觉得很恶心，懂吗？”
裴封挠了挠脑袋，道：“谈恋爱？我没想过这些。对我来说，师父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不谈恋爱，反正我也没时间去哄什么男女朋友。”
江绍羽：“……”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小裴这直率的话让江绍羽太阳穴突突直跳。
今天也聊不出什么结果，他干脆下了逐客令：“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你也是好心，不用写检讨。”
裴封点了点头，起身说：“那我先走了，师父要是不舒服，随时叫我。”
他转身出门，江豆豆主动摇着尾巴送他到了门口。裴封俯身摸了摸豆豆的脑袋，笑道：“乖，去陪着你主人。”江豆豆又转身跑了。
裴封回到隔壁宿舍后，立刻收起笑容，三两步冲进浴室，将水龙头的冷水开到最大。他站在花洒下冲着冷水，脑海里却还是江绍羽的样子。
他明明被信息素折磨到濒临崩溃，却依旧保持着骄傲和冷静。男人头发淋湿，露出白皙肩膀的模样，性感到了极致，一向神圣的师父也会有这样诱人的一面，让人忍不住想……
保护他。
并且占有他。
裴封羞愧地冲着冷水，他对师父冒出这种“大不敬”的念头，真是该死！
可是，想到师父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以前每年信息素紊乱时都对着自己毫不犹豫地扎上10针，裴封又忍不住心疼，想要抱住那个人，不离不弃地保护对方。
复杂的情绪在脑海里不断翻腾，冷水越开越大，裴封一直冲了半个小时才把火给灭了。
他想到师父刚才问他的那个问题：“以后，你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对方知道你标记过师父，会觉得很恶心，懂吗？”
他当然懂。但是，他愿意。
只要能帮师父解决困难，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假如别人介意他跟师父的关系，那裴封宁愿不谈恋爱。因为，没有人能超越江绍羽在他心里的地位。
年少时的他，对师父满是敬仰、崇拜，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人，到如今，感情似乎在慢慢变质。
第一次标记太过突然，他也没想那么多。但是这次，他惊讶地发现，他对师父不但有保护欲，居然还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占有欲，想牢牢地抓着师父不放。
什么男女朋友？他有师父就够了。
不知不觉间，江绍羽在他心里的分量居然这么重。
有没有可能，他对师父不只是崇拜和敬仰。
而是……爱慕呢？
第124章 奇怪的检讨书
裴封洗完澡回到卧室，时间已经凌晨1点了，他却毫无睡意。
师父的信息素本来就是提神醒脑的薄荷香味，加上他刚刚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澡，他现在的大脑格外精神，甚至有些亢奋。
裴封干脆坐在电脑前，打开网页搜起了师父这种“信息素紊乱症”的案例。
他实在放心不下师父的病情，那只遍布了淤青的胳膊，每当想起来就让他忍不住心疼。
然而，网上根本搜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夹杂着各种广告。这种罕见的病历，是不是要找专业的医学文献？裴封想到这里，便拿出手机，给当医生的父亲发了条微信过去：“老爸在不在？睡了吗？”
裴言正在医院值夜班，收到儿子的消息，不由疑惑：“我在。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吧？”说罢就发了个红包过来，道：“生日快乐。”
裴封无奈：“我生日是昨天，已经过了凌晨。”
裴言：“是吗？我值班值得彻夜颠倒，都快忘了日期。”
裴封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他这个当儿子的就像是充话费送的，父母很少关心他的想法，从小就放养他。
别的小孩打游戏还要跟家里人好好商量，他当年远赴星城去找江绍羽拜师，父母很开明地说：“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只要别犯法，做什么都可以。”
可能是父母忙于工作，他从小就比较缺爱的缘故？来到ACE之后，师父对他很好，手把手地教他，带他熟悉各种枪械，还给他过生日……在他心里，江绍羽的分量才会越来越重。
裴封收回思绪，正色道：“老爸，您那边有关于信息素紊乱症的专业文献吗？介绍病情、治疗方案、后遗症之类的，比较权威的文献。”
裴言道：“我是外科医生，不是信息素专业的。不过，你要这方面的文献，我可以帮你找。”他顿了顿，疑惑道，“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你信息素紊乱了？”
裴封急忙澄清：“我一个朋友得了这种病。”
裴言好奇道：“Alpha朋友，还是Omega朋友？”
裴封：“……是个Omega。”
裴言发来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包。
老爸一向不太正常，裴封也没仔细跟他解释。等了片刻后，对方发来几份文献，都是发表在世界级医学刊物上的权威医学文献，不过都是英文的。
裴封说了声谢谢，对照着翻译器将文献翻成中文，认真地从头查看。
他不是医学专业，文献中有很多医学术语他根本看不懂。
但整篇看完，大概还是能明白。
Omega信息素紊乱症是非常罕见的一种疾病，原因是青春期腺体分化的时候，虽然生理上分化成了Omega，可信息素却保留了部分Alpha的特征。
这样的Omega，对Alpha不会有“异性相吸”的作用，反而会“同性相斥”，排斥并攻击Alpha的靠近，很难被Alpha彻底标记……简单理解，师父就是生理Omega，心理和信息素都很Alpha。
困扰这类患者的，除了很难接受Alpha的彻底标记之外，还有常年波动的信息素，解决的办法就是“短效抑制剂”。长效的抑制剂不起作用，必须每天使用短效药物，随时监测和控制。
这也跟师父长期注射针剂的情况相符。
裴封看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长期注射针剂的后遗症，包括且不限于：1、代谢系统功能障碍，身体自愈能力变差；2、消化系统功能紊乱，胃肠蠕动变慢，营养吸收不良；3、情绪低落，出现抑郁甚至自杀倾向；4、大量抑制剂的注射是否会影响Omega的寿命，目前还有待临床实验。
裴封的心脏微微发颤，他猜得没错，长期注射药物果然有副作用！
当初师父回国的时候，他就觉得师父这些年似乎瘦了很多，精神状态也不是特别好，而且，师父的饮食习惯裴封真的看不懂，天天吃素、喝粥，成年人长期这样吃，身体需要的营养怎么可能跟得上？！
如今，这一切都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