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这是个被美化了的说法。事实上, 更大的可能是,这个孩子被冻死、饿死, 再成为某些动物的腹中餐。
徐珍说:“之前看纪录片, 说有的地方会有‘弃婴塔’。”
玩家们听了, 更赞同,一起安慰莫文昭:“对,应该是这样。”
“是吗……”
莫文昭喃喃说。
他还是不放心,然而,似乎也别无他法。
这期间,他隐晦地与关雯雯对视一眼,看着关雯雯神情。关雯雯朝他摇了摇头,没说话。等其他玩家都散去了,时间更晚,关雯雯去打热水。回来路上,遇到在楼下抽烟的莫文昭。
夜幕深沉,莫文昭表情被夜色掩住。关雯雯叫了声“莫哥”,把水壶还手,有点心不在焉,要继续往前走。但莫文昭叫住她,说:“雯雯,别急,来聊聊。”
关雯雯转头看他。
如果是平常,一男一女,莫文昭说这种话,未免有些不合适。但现在,两人对视,对莫文昭要“聊”的内容心知肚明。关雯雯短暂地考虑了一下男友,之后心绪起伏。她有些烦躁,或者更多的是担忧,害怕自己太自以为是,以至于做出错误的选择,更玩家们、NPC们带来危险。
莫文昭又吸一口烟。对于NPC学生们来说,烟,酒,都算是奢侈品。关卡是有限的,学生会那边,有数学系的学生根据校医院、39楼淋浴室等最早出现的关卡的状况,列出了开启次数、进入人数,以及时间……种种系数对关卡“更新”的影响。他们照出了目前条件下“最优”的刷关频率,这在宏观上,当然是一个好消息,可以让学生们的生存更有保障。但落实到个人身上,学生们只能感觉到,自己获得积分的途径被挤压,可能很久才能“奢侈”一把,买一块巧克力、一包牛肉干,一些在这一切该死的东西到来之前自己不屑一顾的高热量零食,好有一晌贪欢。
但至少对玩家们而言,这不是问题。烟雾缭缭,莫文昭说:“我还是在想,韩川那边……”
关雯雯松了口气。
她把水壶放在地上,这就是愿意谈,而非急切地想找借口走的态度。莫文昭的视线落在她面孔上,关雯雯脚下、身后,都是雪。有人提出组织铲雪,可毕竟没有行动。学生们很怀念留明湖过往结冰时的样子,讨论自己当时滑雪的英姿。可玩家们没有这样兴致,只能陷在对“游戏”的一次次总结之中,想要找出活下去的方式。
关雯雯:“莫哥,我觉得啊,如果你问了,但他不想说,他会直接告诉你的。”
莫文昭拿烟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关雯雯,眼里多了许多深思。关雯雯手心有点冰,下意识抬头,看一眼自己宿舍。窗口的雪人傻乎乎的,朝自己“招手”。他想到迟向东,又想,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关雯雯前所未有地希望见到自己男友。
这个念头,让她的脚尖掂了掂,又说:“他人不错。”
莫文昭就笑,说:“对,不错。”又抽一口烟。
两人对视着,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关雯雯再度想走,手指蜷一下,似乎想要去勾水壶的把手。可是这样相对——他们都知道,另一个人有很多问题,想对自己说。只是没有人愿意去当第一个破冰者。
最后,冷风吹来,关雯雯哆嗦一下。她只是打水,所以没有穿太厚的衣服。这样冻上半天,有点流鼻涕。她吸一吸,觉得脑子都因为灌进肺部的冷风而清醒一点,快刀斩乱麻,“我先上去了啊,莫哥。”
莫文昭又抽一口烟,缓缓道:“好,明天见。对了,雯雯,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梅园?”
“嗯?”关雯雯一愣。
莫文昭说:“如果在广播站那边等韩川,可能说不了两句话。他倒是方便,恐怕已经想好‘攻略’是什么,不用和我们讨论。但我这边,实在有挺多话。”
关雯雯心神不宁,听到这里,有些着急地打断他,说:“好。”
她到底弯下腰,把水壶拎起来,心里琢磨,等回住处之后,自己要好好泡个脚,再冲一杯热巧。这种冬天,需要糖粉,需要热量。她往前走,踩上楼梯、进入楼中。又发觉,平日里,这里应该有玩家在值班的。钟欣前面就担心过这个,怕自己被值班的人拦下。可这回,关雯雯没有看到人。
她深呼吸,心不在焉,想:莫哥是想对我说什么的。
这是实话。
但莫文昭一直把烟抽完了,还是没有讲话。
如果事情还没有确定,那的确不需要这会儿就说什么。在方才试验田关卡中,他体验到了一回“选择错误”酿成的恶果。所以至少现在,他不想让关雯雯也感受到压力。不过如果再过一段时间,真正验证了他刚刚的想法,那不用说,压力会自己找上关雯雯。
关雯雯心神不宁地上楼,回房。时间已经很晚了,同宿舍的几个女玩家问她是否要关灯。关雯雯把自己的台灯,打开,说:“好,关掉吧。”
再过一段时间,她才去阳台倒水。这时候,看着窗子边的雪人,关雯雯走过去,手指落在雪人身上。同时转头,想从玻璃格挡中,看一眼迟向东那边——可惜又理所当然,她没看到。
时间推移,方才想见男友的急切心情倒是淡下来。她又站了会儿,到底叹口气,回房睡了。
梅园里,这几个月,亮起的窗户越来越多。到现在,夜色暗沉,季寒川与邵佑额外绕去买了回菜,大都是速冻食物,他们两人的“厨艺”,实在是大哥莫笑二哥。两人低声说笑着,走回家,一路上,手臂偶尔碰一碰、肩膀蹭在一起,都是最普通又最亲近的小动作。等到要到住处,季寒川熟练地掏出一根铁丝,要开门。而在他背后,邵佑和宁宁相互看看,宁宁叹气。
另一个世界里,天诚集团顶层的办公室,宁宁:“‘它’就在那里!”
二十余岁的邵佑翻着手中报表。同样的文件,他看了太多遍,偶尔会穷极无聊,试着在不同世界里,选择不一样的方案,再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不过大都时候,都根本不会有“发展”,一场游戏就要结束。
他心思完全没放在上面。
听了女儿的话,邵佑“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说:“但‘它’不愿意出来。”
宁宁点头。
点到一半,她才意识到什么,惊喜地说:“爸爸,你可以感觉到这些了?”
“对……”邵佑有点漫不经心。梅园公寓中,他正在和寒川一起进门。两个人身体靠在一起,寒川背贴在门上,手上的塑料袋滑落,邵佑伸手去扣门,另一只手抱着爱人的腰。寒川按住他肩膀,问了句“宁宁呢”,邵佑则回答他,宁宁不在,放心。
宁宁:“爸爸?”
邵佑回神,笑一笑,像是心情不错,“你之前锁定了‘它’的身份,要留意起来,还挺容易的。”
宁宁就笑一笑。她眨眼,能看到眼前这个邵佑,还有许许多多身在其他世界中的邵佑。这所有的世界,在那条虚无、黑暗之中的场合里飘荡、游走,“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对吧,爸爸?”
邵佑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手上钢笔。他低头,手指灵活地将笔转动一下,然后说:“对。”
和寒川在一起的这场游戏,玩家的情绪其实相对平缓许多,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也不会有濒临死亡时的崩溃、绝望。但是,他们都活着。
这造成一个状况:质不够,量来补。
整整四个月,情形越来越为难,知晓“游戏”尿性的玩家们都开始警惕接下来会有的改变。这段时间里,每一天,邵佑都能“吃”得很饱。
他和寒川亲吻了会儿,没有做太多,就又去厨房,把买来的速冻食品一一归类,再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煮来当夜宵。期间,季寒川说了句“我去洗个澡”,邵佑应了声,站在灶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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