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汪汪——!”
猎狗冲出灌木!
那畜牲直接朝他扑来,将年轻人撞翻在地。热气腾腾、带着腥臭气息的舌头舔在他脸上,獠牙随之而来。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旁边涌来更多狗,而后,是马蹄音。莫尔顿先生愉快地宣布:“哦,我又捕捉到了一个猎物,真不错。”
紧接着,他眼前的画面就黑了下去。
这样的黑暗中,他听到细细哭声。猎犬撕咬着他的身体,他太虚弱,无力挣扎。旁边有男人的笑声,颇具兴致地对他的死法评头论足,“不过,这个猎物实在太不健康了。看看他的手臂!那样虚软、细瘦,完全比不上之前那个。”
疼痛让他的身体变得麻木,魂灵开始上升,迷茫地望着这片山林。他看到了广袤天地,看到了远处海洋。最后,却又被一股力量拽下去,重新落在泥土之中。
他正在被掩埋。
泥土从天上落下来,盖上男人的面孔。季寒川透过其中缝隙,去看填土人的面孔。花冠被留在林子里,等到一个可以捡到它的人。
他眼睛微微眯起,分辨出:哦,是花匠啊。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季寒川下意识觉得,此刻应该到了另一个白天。
但出乎意料的是,光线仍然黯淡。
他迟疑一下,发觉怀中空空,维拉已经不见了。等把被子掀开一点,细细搜寻,连花冠也不见影子。只有两根十字形叠在一起的红色头发,暗示了睡前种种不是一场幻梦。
他撑着身子坐起,盯着那个简陋的十字。
是巧合吗?
但如果“游戏”里不存在对于恐怖的侥幸,那对于“正义阵营”的象征,又怎么会是毫无意义?
最终,季寒川把维拉留下的两根头发绕在手指上,编成一个细细的指环。
这期间,外面渐渐有了光。这是唯一一次,季寒川在“天亮”之前醒来。他权衡,自己应该推开门,还是应该打开窗。
时间流逝,最后,是窗子被推开。他凝视窗外的土地,觉得今日的泥土好像比以往都要细碎很多,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整个花园犁过一遍。他视线往更远地方,看到花匠、男仆、厨师、几个女仆、管家……他们一一从配楼中走出,要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没有留意站在古堡一楼窗边的季寒川。
而季寒川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些人。他很快意识到,这个“观察”的机会,应该就是除了昨晚的梦之外,第二个他将花冠“还给”维拉的奖励。这个念头,让季寒川有几分薄薄感慨,想:这奖励未免过于丰厚了吧。
好到令人不安。
指明了方向,却也带来了另一个危机。
想到梦里斯科特与“我”的对话,季寒川沉默地想:如果把那封麻布遗书一样“还给”与之有关的女佣,我会得到这样平和的安全时间吗?或者……干脆是仇恨度翻倍?梦里虽然只是在记忆里短短展示了几句话,但已经能看出斯科特对于自己未婚妻的不满——说得更详细些,是对于“占据了未婚妻身体的恶魔”的仇恨。
他在窗边,间晨曦微光一点点透过云层。郁金香迎风摇曳,酿成一片瑰丽灿烂的花海。
花匠停留在几株郁金香前,蹲下身,用手指伺候土地。男仆开始砍柴,而厨师打着呵欠,与其他人一起进入古堡。到这个角度,这批人消失在季寒川的视线之中。
季寒川垂眼想:这么说的话,斯科特的遗书,是陷阱的可能性很大,约有八成。
这却是他找到的第一件信物。如果他当初停止找寻,那也不会知道斯科特对于“占据未婚妻身体的恶魔”有那么强烈的、仅仅是提起,就要咬牙切齿的仇恨。这么一来,再按照现在的思路,可能就要迎面撞上枪口。
先前,季寒川觉得女佣是“邪恶”的一方,而信物们让他能从中获得喘息之机。现在,他的感受有了微妙不同。
如果说把女佣分作几类,安娜、维拉,显然站在天平两端,中间是其他人。季寒川仍然觉得,莫妮卡恐怕已经无限靠近安娜。至于乔蒂、多莉丝,她们则在中间游走。
他想:还是要知道维拉今天状况如何。
如果她真的因为花冠而“超脱”了,那季寒川大约知道,这个古堡之中,正在发生什么。
……
……
管家还是在往常的时间敲门。
他敲门的时候,季寒川仍然靠在窗边,闲闲盯着外面,琢磨:如果说女佣们变化的触发点是信物,当然,还有半夜缠上身体的甲虫,那这些角色,男仆、花匠,又会被什么触动?
他端详着花匠们做事的方式,像是一种学习。虽然在此前,季寒川对花木栽培几乎一无所知。但现在,他自觉,自己可以自称“郁金香种植爱好者”。仍然不算专业,但能稍微糊弄。
而在那“笃笃笃”三声响起的时候,花匠、男仆——他们继续着先前的动作,宛若那些在古堡中安静地、机械地执行每天工作的女仆。他们嘴巴紧紧抿住,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宛若魂灵游走在外,留下的只有躯壳。
“笃笃笃。”
管家耐心,继续敲门。
而季寒川回头,叫一声:“来了。”
他开门,见到了门口的管家。库克先生神色幽幽,看着他。与前两天的早餐邀请不同,这一回,他脸上露出一个严肃神色,问:“韩先生,昨天晚上,你有听见什么动静吗?”
“动静?”
季寒川先问。
紧接着,他面上出现了许多神色。犹豫、挣扎,从眉间眼角,到脸颊的微微颤动,再到嘴巴向下撇去。最终,季寒川深呼吸一下,说:“十分抱歉,库克先生。”
库克:“哦?”
他进一步追问:“韩先生,难道你知道什么。”
季寒川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手指蜷缩一下,像是要忍住画十字的动作。他迟疑、再迟疑,最终喃喃说:“这里没有告解室,这实在……”
管家眯一眯眼睛,催促:“你可以告诉我。”
季寒川终于吞吞吐吐,说了自己“不小心忘记羊皮本”,“不小心进错门”、“想要弥补之前的过错”……等等一系列故事。管家听着,露出惊诧、难以置信的目光。最后,季寒川说:“其实昨天晚上,应该已经有人‘抓住’我,我猜是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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