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季寒川取钱。上了一晚上网,包间,夜机,一共二十块。现在还剩一百八。
许多人排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讲话,无忧无虑。但也有不少人问老板娘,有没有医用一次性口罩。
老板娘说:“卖完了。”又问:“怎么忽然说这个?今天好多人要。”
年轻的孩子们七嘴八舌,说了升国旗仪式时校长的讲话。
季寒川已经走远,没听到老板娘咋咋呼呼的惊叹。他拐去教学楼,上了个厕所。出来洗手时,旁边一个男生身上带着烟味。旁边个子小些的男生问前者,怎么今天这么大胆。前者就笑了下,说:“告诉你啊,老胡今天不在。”
“不是吧,”咂舌,“老胡也中招了?”肺结核?
“谁知道呢。”耸耸肩,“早上去交检讨,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
季寒川听在耳中,拧上水龙头。
他有点出乎意料的感觉。先前,只知道高三的学生、以及科目老师不见了——去传说中的“老校区”——可现在看,这个“消失”的范围,比季寒川以为的大。
课间很快结束。季寒川踩着最后的铃声,重新回到档案室。
一脚进去,最后的铃音消失。他没看到,十分钟前,放在玻璃柜上的照片骤然喧嚣起来,空荡荡的水泥操场上晃满遛弯的学生。
季寒川抽了两张餐巾纸,悉心垫在照片后面,再把照片塞回相框。
有些鼓鼓囊囊的。他看着处理好的相框,再看看显然仍然潮湿的墙壁。
季寒川自认没能力修水管,更没能力砌墙。但也有其他办法。
他把墙上的钉子拔出来。因墙壁被水浸泡到松软,这个动作变得很容易。然后耐着性子,花了点时间,把钉子按在一个干燥的地方,重新把照片挂上去。
最后,季寒川拿起手机,用完全不符合时代的30M惨淡像素,给这幅老校区图景拍了张照。
照片可以放大,但很模糊,能见到槐树上新抽出的嫩芽,新旧绿色都融到一处。
而后,季寒川收起手机。他仔细看了这里摆出的各种文字资料,从最初建校到一甲子沧桑。经历过很多,其间扩建数次,终于从最初的几栋平房变成现在的样子。
季寒川找到老校区那几栋建筑存在的时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到本世纪初。这么看,先前那张照片就拍在一中拿到新的地皮、新地皮上的教学楼要建设完毕,准备推掉老建筑的时候。
读完这些,又过了四十余分钟。季寒川想:能摆在这儿的,好像都是些很光鲜的事儿。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琢磨,想找到“灵异”的表层原因,或许得要换一种方法。
那个年代,网络远没有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但也有一些雏形。
上网……或者再原始一点,老报纸?
季寒川随意想着,重新关上档案室的门。
初春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稀薄的暖意。
锁“咔嚓”一声。同时,档案室里,重新被挂在墙上的照片中,又有了人影。无数细小的影子从那栋“教学楼”里出来,想要晒晒太阳、缓解一下在黑黢黢校园里压抑的心情。
而在墙的另一边,某一任校长照片同样骤然灵动。上面的人影缓缓挪动视线,原本慈爱的目光,在此刻变得深沉、冷漠,像是淬了寒冬腊月的冰雪,落在档案室门上。
另一侧,季寒川已经站在阳光下。
他走小道,避开可能会有的视线,心里翻转着各种主意。思索时,无意中摸到口袋里的巧克力。干脆拿出来,剥掉塑料外包放进嘴巴里。
巧克力在温热口腔中融化,带着一点奶的丝滑,混合着一点劣质的甜蜜感。
季寒川垂眼,意外看到,宁宁竟然在此刻出现在自己身边。
季寒川问:“你想吃吗?”
宁宁嗓子很细,说:“我不能吃。”
季寒川慢慢“哦”一声。正常,宁宁的食谱与“人类”不一样,这让季寒川更想知道,宁宁到底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可对上宁宁的眼睛,看到她眼里单纯的亲切孺慕,季寒川又觉得,知不知道这些答案,似乎没那么重要。
宁宁总会是他的女儿。
他嘴巴里含着巧克力,身侧没有监控摄像头,更没其他人注目。这里是办公楼后的一片小荒地,原本似乎想要做成小花园,只是藤蔓乱长,野草遍地,蚊虫肆虐。连铺好的石砖小道都变得黏黏糊糊,上面还躺着蚯蚓的尸体。
季寒川走在其中,问:“那你这会儿出来,是因为我吃了这个吗?”
他舌尖吐出一点,嫩红色的舌尖上,带着巧克力酱。
宁宁有点困惑。季寒川笑了声,叫:“邵佑?”
困惑的小丫头变成了一脸冷淡的小丫头。
季寒川逗他,说:“你这样子,我总觉得自己有两个女儿。”
邵佑:“……”冷淡脸变得有点纠结。
季寒川看他片刻,猜测:“你好像不能说。”
邵佑不讲话。
可“不讲话”本身,已经是一种反应。
他披着宁宁的皮,季寒川看不到,在另一个地方,一间老旧很多的教室里,黑板上是老师上节课的板书,值日生正打打闹闹地擦黑板。邵佑坐在第二排,低头,似乎在写练习册。可在其他NPC不曾留意的角度,他眉尖拧起,脸色发白。
同时,季寒川打量怀中的小丫头片刻,笃定道:“这个表情,难道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邵佑:“没有。”
季寒川道:“你心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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