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 第41章

　　小小啊，奶奶可能陪不了你太久了。

　　2018年2月23日。

　　别像你爸一样，奶奶希望你做喜欢的事，但是别忘了人生不是只有一件事，多看看身边的人，多交朋友，找个爱自己的人，简单快乐得好好活着。

　　2018年2月24日。

　　再见，小小。

　　翻到最后，卫骁死死抱着笔记本。

　　站在旁边的陆封，将他按到自己胸前。

　　眼前一黑后，卫骁没了顾忌，泣不成声。

　　“是我的错，”卫骁说得断断续续，“我一个寒假都没怎么回家。”

　　陆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卫骁并不需要人回答，他只是需要把压在心口的话全部说出来：“我奶奶太辛苦了，她一直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我，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想尽办法供我念书，我想报答她，我想把赚到的钱全给她，我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

　　他就要拿到签约的二百万了，他的奶奶却走了。

　　他的奶奶，每天被病魔折磨得痛不欲生，却因为舍不得花钱，连医院都不肯去。

　　他的奶奶，被一个只要及时治疗就能控制的病夺走了生命。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没能陪在她身边。

　　他匆忙赶回家。

　　见到的是弥留之际的奶奶。

　　意识模糊的奶奶只是喊着他的名字，告诉他……别像你爸一样，别那样痛苦，要快乐啊小小。

　　做自己喜欢的事，但也别因为执念，忽略了无限的人生。

　　自始至终，奶奶留给他的只有无限的爱。

　　陆封一直陪着他。

　　卫骁从十二点哭到了两点，他不断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不断说着奶奶，不断回忆着。

　　陆封低声应着，是最好的倾听者。

　　卫骁积压在心头两年的负担，在这一夜卸下了。

　　凌晨三点时，卫骁回忆起的只有和奶奶的开心事。

　　他哭着哭着开始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十九岁的少年，坚强了十九年。

　　头一次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得又哭又笑。

　　太阳从天边升起时，卫骁也沐浴在新生的朝阳里。

　　意识到自己这一晚上的傻逼样，卫骁尴尬道：“抱歉……你的衣服……”

　　操，他是水做的吗，怎么这么能哭，陆封这衣服被他哭成什么熊样了！

　　陆封在他额间点了下：“不哭了？”

　　卫骁：“……”

　　尬死算了！

　　陆封笑了下，温声唤他：“卫骁。”

　　卫骁满身不自在：“嗯？”

　　陆封望进他眼中：“要不要来FTW，做我的队友。”

　　卫骁：“…………”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

　　但是……

　　卫骁努力缓解尴尬：“陆神，你这语调，怎么这么像求婚啊！”

第27章

　　陆封：“……”

　　卫骁自在了, 这放在别人那能尴尬到钻到地缝去的话，在他这里真的是缓解尴尬用的。

　　静了半秒钟，陆封开口：“那你嫁不嫁？”

　　卫骁：“啊？”

　　“铁板”当前, 卫骁骁撞了个满头包！

　　陆封笑了下：“我问你，加不加入FTW。”

　　他故意将‘加不加’和‘入’字隔开了点, 在博大精深的汉语面前, ‘嫁’和‘加’可以含糊到分不清。

　　卫骁品出陆封在逗他，这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Solo输了也就算了, 论不要脸, 他无敌！

　　卫骁：“嫁！”

　　陆封眼中全是笑意：“嗯？”

　　卫骁满目挑衅, 超大声：“我、要、‘嫁’、入、FTW！”

　　楼梯口，徘徊了整整四小时，从小白脸熬成吸血鬼的老越：“？？？”

　　朦朦胧胧间, 他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嫁？

　　嫁！

　　操，他本来拎着弓箭，想射穿这爽约的辣鸡, 这会儿……

　　she个屁！

　　神射手越文乐灰头土脸地溜了，他害怕, 他不敢, 他怕自己she出去的是丘比特之箭！

　　哭了大半宿，卫骁这会感觉到累了, 他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醒来时他神清气爽，整个人都变轻盈了。

　　奶奶的画像板板整整地摆放在茶几上, 他只看了一眼, 鼻尖就有些泛酸。

　　但不会再哭了。

　　卫骁走过去，触碰了一下画像，嘴角溢出个温柔的笑容：“奶奶, 谢谢你。”

　　奶奶在的时候，倾尽所有爱他。

　　奶奶去了天堂，仍旧在照拂着他。

　　这两年，压在卫骁心口的是对自我的质疑与无法释怀的愧疚。

　　这么多来，他抵触自己的父母，不愿成为他们那样自私的人，可在十七岁的寒假，他做的事与卫全无异。

　　弥留之际，奶奶的那句别像你爸，像利刃般刺中了卫骁。

　　别像卫全一样。

　　别像卫全那样……

　　卫骁忽然清醒，他离开奶奶，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没日没夜地耗费时间，和卫全有什么区别？

　　他想着打职业赚钱，想借此让奶奶过上好生活。

　　可内心深处呢……

　　还是他自己喜欢。

　　他喜欢比赛的感觉，喜欢刺激的角逐，喜欢血脉沸腾的紧张感，更渴望那拼尽一切胜利的瞬间。

　　他拒绝不了心底的欲望，忽略了奶奶。

　　他和卫全有什么不同！

　　他厌恶卫全，可他和卫全一样，让奶奶痛苦了。

　　那一瞬间，卫骁被翻涌而上的内疚和自责击溃了。

　　放弃职业，是卫骁对自己的惩罚。

　　而昨晚……

　　卫骁看到奶奶留下的日记本，心中徘徊了许久的阴霾，散开了。

　　原来奶奶没有怪他。

　　原来奶奶自始至终都是支持他的。

　　支持他做喜欢的事，支持他过想要的人生，她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他在追逐喜欢的路上，看看沿途的风景，不要让喜欢沦为执念，堕为痛苦。

　　“不要像你爸一样，让梦想成为深渊。”

　　这是卫奶奶真正想要对卫骁说的话。

　　卫骁亲吻了一下画像，低声道：“请您放心，我会很快乐地活着。”

　　不辜负您的期待，不辜负您的爱，不辜负您给予的我的生命。

　　陆封进来时，看到的是亲吻画像的卫骁。

　　温暖的午后阳光落在少年身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漆黑的短发，干净的面庞，闭着的眼睛遮住了恣意张扬，留下的只有淡淡的孩子气。

　　十九岁。

　　天真烂漫的年纪，却经历了生死离别。

　　陆封敛眸，在门上敲了下。

　　卫骁抬头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