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起南山
嗨,开玩笑,不能当真。
随后他话锋一转,冲人家贱兮兮笑笑:“咋的没我陪着吃不下饭啊?”
“……”
也就这会手里没端饭盆,要不祈铭能全扣罗家楠脸上去。
二十分钟后,罗家楠端着两份饭走到审讯室门口,抬抬下巴示意看门的给门打开。进去走到审讯椅旁边,将一份饭放到被晾了俩多小时、早已坐立不安的谢鑫手边。又拽过把椅子,撂屁股往他跟前一坐,招呼道:“赶紧吃,过了这顿可就不容易瞧见荤腥喽。”
谢鑫的表情明显一怔,随即收拢本就握在一起的双手,垂眼低下头。不锈钢托盘里有一条熏鸭腿,三块带鱼,一份青椒炒鸡丁,还有土豆丝和油麦菜,以及半个切开的卤蛋。蛋白碎裂的纹路中浸满酱油色,好像一张纵横交错的网。
他干咽了口唾沫,不是馋饭,而是紧张。自打坐进审讯室他就开始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见罗家楠进屋又开始哆嗦。
罗家楠看他光低着头不动弹,回手伸胳膊给自己那份饭放到桌子上,回身拿起一次性筷子撕去外包装掰开,直接塞进谢鑫握在一起的手中,平心静气的劝道:“说正经的,先吃,吃饱了再把问题交待清楚。”
审人得分对象,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拍桌子瞪眼,再说真是那滚刀肉,拍桌子瞪眼也不管用。像谢鑫这样从小没犯过大错、一看就是误入歧途的,当以感化策略为主。而且就像付立新说过的,谢鑫不像杀人犯,老刑警的眼睛很毒,直觉更是异乎常人的敏锐。罗家楠信他,愿意给这小子一个老老实实坦白从宽的机会。
“我……没有什么……可交待的……”谢鑫攥着筷子,筷子梢抖个不停。
“是么?那你大清早的去机场干嘛?”拿过托盘,罗家楠边往嘴里塞饭边含含糊糊的问他。为抓这小子早饭都没吃,这会饿的前胸贴后背。
眉头拧得死紧,谢鑫吭吭哧哧的说:“……回……回老家……”
罗家楠听了心里嘿嘿一乐——呦呵,开始说瞎话了。
“你老家在长春,可你订的是去乌鲁木齐的机票。”他吸溜了一下鼻子——鸡丁有点辣——毫不在意的戳穿对方的谎言,“想逃跑啊?往沙漠里钻?”
谢鑫不言声了。
吃出根鸡骨头,罗家楠皱皱眉,回身扯过张面巾纸吐进去包上,擦擦嘴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逃犯没一个能活踏实的,不说天天做梦梦见警察上门,走外面看见穿警服的也得哆嗦……这么说吧,咱俩吃饭这功夫,鉴证的已经从你家回来了,你去顾临华那屋里穿过的鞋就在他们手上,还有屋里遗留的指纹,你的,我们能证明你翻窗进去给他的药动了手脚,如果我现在给检察院打电话按涉嫌故意杀人移交案件,他们肯定乐颠颠的过来接手。”
咔吧一声,一次性筷子折在了谢鑫手里,他抬起脸看着罗家楠,眼眶发红,面色发灰:“我没……我没杀人……”
罗家楠扯扯嘴角,一副见多识广的语气:“嗯,进这屋的十个有九个都这么说,还有一个骂我们是白痴的。”
“……我真……”闭上眼,谢鑫沉重的叹息着,听上去不免有些悲切,“罗警官,相信我,我真没有……”
故作无奈的歪过头啧了一声,罗家楠忽而倾身向前,近距离对上谢鑫那因胆怯而收缩的瞳孔:“可以,但你总得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吧?”
呼吸渐重,谢鑫与他对视片刻迟疑着放下手中的断筷,眼里渐渐凝起丝水气,嘴唇颤抖着开启:“……能给我……给双新筷子么……我饿了……”
点了下头,罗家楠起身敲敲单向玻璃,示意后面看监控的给送双筷子过来。
这顿饭谢鑫得吃了有一个钟头,连菜汤都没剩,全都被他用米饭裹得一干二净,托盘干净到不用刷的程度。罗家楠看的出来,他在权衡,在思考,在想尽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他一定是要维护谁,就像对方接受警方的询问时,维护他一样。
终于,他放下筷子,用罗家楠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又自嘲的皱眉笑笑:“我好久……没吃过饱饭了……想做主播……得……控制身材……”
“还吃么?管够。”罗家楠问。
他摇摇头,眼里凝起一丝惆怅:“果果老师说,我写的台本很有灵性,有成为主播的潜质……但说话缺乏掌控全局的气场,有些……有些内向了……”
这类开场白在嫌犯中挺少见,罗家楠没急着催他,而是点了支烟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然后他看谢鑫抬眼看向自己,反应了一下,敲出支烟给对方叼进嘴里,弹开火机点燃。
谢鑫还没被铐上,抖着手掐下嘴里的烟,缓慢而沉重的呼出口烟雾:“我其实吧……也不是很想做主播……竞争太厉害,压力太大……但是我得买房,得在这个城市立足,所以……所以我还是努力争取了……我天天熬夜给二胖写台本,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和提携,但是他……他并没有给我机会……”
吕袁桥的声音从罗家楠背后飘出:“所以你怀恨在心,就动了杀他的念头?”
“没有,我没想杀他,我就想……给他个教训……”谢鑫摇了摇头,随着他的动作,看似悔恨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我不知道能死人……真的不知道……我拿了药……我……我只想让他难受……没想到他会死……”
烟雾飘过,罗家楠眯起眼问:“那为什么笔芯上没你的指纹,却有苟果果的?”
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谢鑫吭哧着说:“我拆笔芯的时候……不小心掉样品箱子里了……我那个……没来得及拿出来箱子就被抱走了……那里面有果果老师要用的口红小样,可能他拿时候……拿错了吧……”
罗家楠听了低头笑笑,随后抬起脸,视线陡然锐利:“笔芯总归是你装进去的吧?嗯?可真凑巧啊,你擦了自己的指纹,没把他的擦掉?”
“——”
谢鑫一怔,抿了抿嘴唇,低头默默抽烟。
回手将烟头摁熄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罗家楠走上前,弓身撑住审讯椅的扶手,给对方制造压迫感:“我相信你说的,你不知道自己的恶作剧会害死他,但是,谢鑫,你要是不说实话,谁来了也救不了你……退一步讲,就算按过失杀人起诉你,可你畏罪潜逃罪加一等,到了法庭上可就是照着无期判。”
听到他发出颤抖的抽吸声,罗家楠继续施压:“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办的,你没有受过专业医学训练,你压根就不知道顾临华打胰岛素能给自己打成什么样,谢鑫,我不管你要维护谁,但那个人肯定知道这么做会导致何种严重的后果,但是他却没有告诉你,出了事还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你好好琢磨琢磨,这种人,值得你维护么?”
肩头一震,谢鑫手里的烟被猛地吸了一口,过量的烟雾被急促抽吸进气管,立时剧烈的呛咳起来。罗家楠见状向后退了两步,反手抽了两张纸巾递到他面前。
接过纸巾,谢鑫抹去眼泪,鼻音浓重的说:“……我知道打胰岛素会低血糖……我知道……”
一听他还在硬扛,罗家楠皱眉回过头,和吕袁桥对视一眼。吕袁桥心领神会的拎起张单子,走到审讯椅前头放到椅子的小桌板上,垂手点了点上面的通话记录:“从顾临华出事那天开始到今天早晨,你给这个手机号打了七十四通电话,平均一天将近十个,等我们查到这号码是谁买的,你可一点儿宽大处理的机会都没了。”
盯着纸上那密密麻麻又完全一致的电话号码,谢鑫的呼吸急促到堪称过度的频率。突然他抓起那张纸奋力撕扯,似乎这样做就能让警方陷入无法调查的境地。一时间屋子里只能听见急促的呼气声和纸张的破裂声,吕袁桥想拦他,却被罗家楠一抬手给制止了。
等那张纸碎得不能再碎,满地都是纸屑之后,他颓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哭泣声——
“……抓我吧……你们抓我吧……跟她没关系……没关系……”
TBC
第八十八章
想来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 会为了什么而努力在陌生的城市里买房立足呢?
答案无非是爱情。所谓成家立业,字面意思是成家在前立业在后,现如今却反了过来, 无功成名就之业,何谈成家之资?所以作案的动机就很清楚了, 弄死老大陷害老二, 那么排在后面的人自然而然便有了出头的机会。只不过有一点罗家楠想不明白, 谢鑫在工作室里只不过任助理之职, 即便是把顾临华和苟果果都干下去了,出头也轮不到他啊?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要由张蔓来回答了。通过调取手机号的销售记录,警方追踪到了这个女孩。一开始罗家楠没给她带进审讯室, 而是先以询问证人的待遇安排到了会谈室。谢鑫死活不肯把她供出来, 即便得知警方已经锁定了张蔓, 他仍一口咬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给张蔓频繁打电话是出事后不安的表现。
“大师兄大师兄。”
安全通道的门“吱扭”推开条缝, 欧健挤进脑袋, 冲正和陈飞戳里面抽烟聊审讯策略的罗家楠讨好的笑着。罗家楠一看这小子笑出满脸菊花的德行就知道他想干嘛, 眉头一挑,嗤笑出声:“怎么着?你想审?”
欧健立马点头如捣蒜,又将目光投向陈飞:“陈队,我想……我想试试……”
罗家楠瞧不上自己, 欧健心知肚明,但陈飞不一样,每每提起他爸欧风奇,老陈同志都会红眼眶。那可是从住民工房般的宿舍一起过来的兄弟,是同吃同睡同泡脚、就差裹一个被窝的战友情。就因为陈飞在场, 他才敢壮着胆子毛遂自荐,不然指定被罗家楠一巴掌照后脑勺呼出去。
“成,那就试试吧,反正有你师兄做后盾。”
果不其然,陈飞脸上挂起“孺子可教也”的欣慰,又在罗家楠跟旁边翻白眼的时候拿胳膊肘杵了对方一下子。虽然罗家楠总酸他对待欧健的态度比对自己好,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对罗家楠是属于那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态度。越是重视,就越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挑出刺来骂一顿,不然怎么让一个动手多过动嘴的愣头青当上重案组的一把手?
得到应允,欧健开开心心蹦跶着去过审讯大纲,脚也不瘸了。他奶奶给找了个老中医,本来头天还瘸的不扶墙走不了道,让那老中医一帖膏药呼上,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了。然后几乎半个市局都跟他要走了老中医的电话号码,其中也包括局长大人。凡是过了三十的,个个一身的职业病,不是这疼就是那难受。罗家楠本想着去看下腰,可一听预约都排到三个月后去了,琢磨着还是先靠克制下夜生活来养养算了——除非祈铭主动爬,不然,修身养性,修身养性。
抽完烟,罗家楠进办公室叫上欧健,去会客室见张蔓。现在回忆起张蔓之前的一言一行,他真心觉着自己看人的眼光还得练。就因为面对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警惕性便松懈了,思路跟着对方的话跑,楞没把这丫头和案子关联起来。返回头看她说过的话,表面上是维护苟果果,但其实呢,就是为了混淆警方的视线,她越是夸,越是说明顾临华对苟果果的阻碍性有多大。
真可谓步步为营,杀人不见血。所以他现在有九成九的把握肯定,顾临华的死,张蔓是主谋,而临时牢房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小伙子,不过是她为了达成目的而使用的一把枪。
放下记录本,罗家楠拉开椅子坐下,冲等得面露不耐的红发女孩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这么急叫你过来,我们锁定嫌疑人了,就是有些情况还得跟你核实下。”
张蔓无所谓的点了下头。罗家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比起那天在别墅里看到的一身休闲装的张蔓,今天这女孩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上身一字露肩装,下身超短裙,过膝长筒靴,脸还是少女般的清纯,可身体却处处透出女人的成熟。配上那头红发,可谓是个性感尤物。
天使的面庞,魔鬼的身材,被这样的姑娘全情仰慕,什么男孩上不了手?罗家楠毫不怀疑谢鑫的死扛完全是出于对张蔓的迷恋,毕竟她夸苟果果那些话,换个人名套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能让对方飘飘然。
简直了,就一蛇蝎美人啊。
等欧健坐到自己对面,张蔓先冲他笑笑,又转头问罗家楠:“罗警官,我晚上还有课呢?半个小时能完事么?”
“差不多,那个老三,赶紧问,问完开我车给张小姐送回学校去。”罗家楠有意让她放松警惕,言语间给她造成一个“这事和我没关系”的置身事外想法。
欧健翻开本子,捋着大纲问。他问的很细,主要是事发前工作室里的人的情况,同时完全没有提到谢鑫的名字,一直都绕在苟果果身上。谢鑫在机场就被摁住了,这么长时间没和她联系,想必她会有所怀疑,然而没亲眼看到男友被抓,她该是还抱有一丝侥幸。
“那天他直播带货的时候,有推荐口红是么?”欧健问。
张蔓稍稍扬起下巴,看似认真的回忆了一番,摇摇头:“记不清了。”
假的。
罗家楠和欧健快速交换了下视线。根据先前的视频证据,顾临华出事的头天晚上,苟果果直播时在张蔓的手背上试过口红色号。作为一个难得有出镜机会的新人,又是和“男神”搭档,她不该如此健忘。
不过此时还不是拆穿她的时机,欧健克制住略感兴奋的心情,继续问:“下播之后,除了谢鑫,你还看过谁进二胖的房间?”
关于这一点他们也讨论过,为什么一开始张蔓就会把谢鑫供出来。考虑到笔芯上属于苟果果的指纹,他们认为张蔓此举是为了让警方先锁定谢鑫,然后发现自己找错人了,自然而然就会排除谢鑫的嫌疑。这叫以退为进,毕竟那天知道谢鑫进屋的不止她一个,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好过其他人。
张蔓的眉心微微皱起:“我知道的都跟付警官说过了,而且那天特别乱,大家都在忙,谁有功夫去看别人啊?你们知道的,临近双十一,厂商不睡觉也拖着不让我们睡觉。”
随后她微微向前倾过身体,语气不无试探:“那个……不会真是果果老师干的吧?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没证据,警方不会乱抓人。”欧健看似没心没肺的脱口而出:“我们发现他的指——”
“老三!”罗家楠故作不悦,低斥打断。
显然是信了这俩人的戏,张蔓的表情瞬间放松,吁叹了口气:“真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果果老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坏人。”
罗家楠随口接下话:“嗨,这年头啊人前全靠演,所以说,不能光靠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哦对了,张小姐,我想拜托你件事——”
“嗯?”张蔓好奇的眨巴了下眼。
“听工作室的人说你妈是医生,那个,我这腰疼了好几天了,可第一医院的号死活挂不上,你看是不是能托你妈给找找熟人,帮我加个号什么的?”
罗家楠说着,回手搓着腰,略显痛苦的皱起眉头。提人之前就给这丫头家里的情况摸了,一看她妈是医生,所有人都确信这把百分之百没锁错。
“我妈不在那工作诶,她只是个社区医生。”张蔓为难的看着他,“不过我可以让她帮忙问问,看能不能找她同学帮你挂号。”
“谢谢谢谢。”罗家楠赶紧装的跟多感激似的,“诶对了,你妈是哪科的?”
“老年科,看慢性病。”
“哦,是不是净是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
罗家楠话音未落,就看欧健垮下表情——明明是他该问的问题,怎么让师哥给抢了?
与此同时张蔓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她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泰然的神情瞬间消失。这会不用画什么咬唇妆了——罗家楠是听曹媛说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妆容名称——她不自觉的咬住下唇,呼吸频率明显有所上升。
会客室里的空气仿佛随着沉默而凝固了,片刻后罗家楠倾身向前,语气一扫先前的轻松:“张蔓,谢鑫为了你可是连杀头都愿意啊,你要真爱他,自己说,别等我们问。”
女孩深吸了口气,表情忽而不屑:“他说什么了?说是我出的主意?”
摊摊手,罗家楠一脸的不可置否。再怎么有心机,她也是个二十岁的姑娘,玩的转来大都市打拼的乡下男孩,可玩不转天天跟犯罪分子勾心斗角的警察。
“我没逼他,是他自己要干的。”仅仅慌乱了一瞬,张蔓随之冷静下来,语气是罗家楠干了这么多年刑侦、在很多三四十岁的犯罪分子身上都未曾见过的沉着:“他是不是陷害了果果老师?那他一样能陷害我啊!你们是警察,你们有责任调查清楚事情真相!”
罗家楠立刻抬手打断她:“真相就是,你把一个爱你的穷小子骗得滴溜溜转,让他为你杀人,还为你承担罪责。”
“我没有!”张蔓高声辩解,“我早就拒绝过他了!是他对我死缠烂打!我根本就不可能跟那样没出息的人谈恋爱结婚!”
吱——
吕袁桥推门进来,把面如死灰的谢鑫拖进房间。看到被铐住的男友,张蔓的表情瞬间僵硬,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听见了吧?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罗家楠坐在椅子上悠哉叨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
“我……我不是……鑫鑫,我刚说的……”张蔓的呼吸愈加急促,忽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冲过去紧紧搂住谢鑫的脖子,哭得撼天震地——“是他们逼我的!他们逼我!我是爱你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鑫鑫!我会给你请律师!请最好的律师!你要是坐牢了,我等你!多久都等你!”
木着张脸,谢鑫机械的抬起铐在一起的手,一寸寸掰开缠在脖子上的胳膊,把害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女友生生扯开,紧阖的牙关间发出濒死的抽吸——
“够了。”
他捂住脸,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