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寸头正在甩砸疼的拳头,他走到宋袭面前,问:“你之前不是在窗口看见张芳林吗?”等大家凑过去的时候,下面已经什么都没了。
“我看见了四个小孩子,还有一个……”宋袭纠结出措辞,“类人生物。”
“类人生物?”光头质疑,“你不会眼花吧。”
宋袭:“我看得很清楚,它脖子上还套着锁链。”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的恐慌正在缓慢的堆积起来,只是谁也没表现出来。知道了受伤被盯上后,可以找替死鬼这件事,每个人心里都多了一层防备。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不能表现出示弱和弱点,以防给有心人可以暗害的机会。
看着一个个紧绷着脸,宋袭没有说破,只是庆幸自己的队友沉稳可靠,永远不用担心会被背叛和丢下。
蒋夙被宋袭凝实的眼神看得耳朵都红了,他侧了侧身,尽量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避免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被套了锁链的,会不会是什么白毛狗?”沙沙说,“就是那种凶猛的白皮猎犬,亦或者是其他动物?”
类人生物四个字听上去太匪夷所思了。
宋袭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们消失得很快,我没来得及辨别。”
“喂,你们来看看。”杨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原来他一直蹲在那些残肢前查看,心理素质老高了。
宋袭戳了戳蒋夙的胳膊,“你去,我就不去了。”
光头和寸头两人也不太想过去,扶着树干仰着脖子,生怕想起那画面又干呕。
蒋夙代表所有人走过去,杨安的手指戳了戳缺了两根手指的手,“小兄弟,你看这儿是不是缺了手指,还有她的右脚也没了。”
他又起身走到头部位置,用手指拨开眼皮,“你看,缺了两只眼珠子。”
背对着的人光是听到这些内容就开始心里不适,鼻尖浮动着恶心的血腥味,反应一致的,每个人的胃部都开始抽搐。
宋袭拍着胸口,忍着不适感回忆来时听见的争执声。
再联系眼下的情况,当时几个孩子应该把这些肢体当成了玩具,正在奋力争抢各自最感兴趣的部位。
“这些肢体是被撕咬下来的。”这次是蒋夙的声音。
宋袭听见他走了几步,似乎蹲了下来。蒋夙拿起一截手臂翻转着观察,下了定论,“尸体是被人用牙齿撕咬下来的。”
“什么?”光头反应激烈,猛地转身,“你说是被人……!”
这下子,什么恶不恶心的都要靠边站。一群人围了上去,仔仔细细蹲在地上看肢体断裂面的情况。
断裂面层次不齐,边缘处是明显的牙印,不算尖锐,而且每个齿痕不大。宋袭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隔着皮肉按压内里的牙齿,看着真的很像人为撕咬。
蒋夙来到他身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伤口已经开始发烂生蛆了。”
从他们发现尸体至今,不过才二十来分钟。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阮来娣和沙沙瞧见尸肉上蠕动的还很小的蛆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沙沙率先冷静下来,头皮阵阵发麻,“我们先走吧,尸体,尸体就留在这里吧。”
大家没有异议,纷纷起身往树林外走去。
阮来娣走在人群中央位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无比庆幸当初挠了张芳林那一下。她当时真的不是有意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巧合救了她的命。
毕竟人是自己害死的,阮来娣可以落后两步,在大家没看见的时候,对着张芳林尸体的方向拜了拜。
清早的事情并没有真正结束,余韵还在。
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对阮来娣表现出极大的排斥,用餐时,没有一个人愿意挨着她坐。
院长端着两盘包子走进来,看了一眼阮来娣左右两边空出的凳子,笑了笑,示意跟在自己背后端盘子的两个小孩子说,“去吧,挨着阿姨坐。今天早上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
两个小孩高兴极了,亮晶晶的眼神像是在告诉大家,这是院长的难得的恩赐。
阮来娣如坐针毡,死死捏着勺子,强笑着对宋袭说:“宋袭哥,吃完饭你等等我好不好,我想跟你和蒋夙哥一起走。”
眼下这种情况,她特别怕自己被人丢下,落单。
宋袭不怎么想搭理她,埋头苦吃。
阮来娣暗自决定,就当宋袭默认了。
可惜老天偏要跟她作对。
早餐后,院长叫住打算离开的人,笑着说:“今天是你们来孤儿院的第二天了,我认为你们有必要更加深入的和小朋友相处交流,所以接下来,你们每个人可以选择一个小孩子作为‘同伴’,切身体验他们在孤儿院的生活。”
话音一落,门外跑来一群孩子。
攒动的人头将宋袭等人围住,七嘴八舌地喊着:“选我,选我。”
宋袭注意到,院长“恩准”和他们一起用餐的两个小孩子,被其他几个故意推了一把,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人狠狠踩了两脚。
普通小孩子早就哭了,那两个孩子却没有,他们相扶着站起来,一人一口的咬住前方男生的两只耳朵。
周遭的喧闹忽然暂停,宋袭看见那个男生的两只耳朵都被咬了下来,只剩一层皮还连着。
被咬的男孩不哭不闹,他阴仄仄的看着咬他的两个孩子,笑了下,转身跑了。
院长不在意的收回视线,对宋袭他们说:“快选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话是对宋袭他们说的,那群孩子却自发的挤向九个大人,你推我,我搡你,一个干翻四五个,终于有九个孩子脱颖而出,站到他们选择的大人面前。
宋袭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一只小手给拽住了,他低头看过去,是咬人的孩子。
那是一个小姑娘,扎着两条羊角辫,笑起来的有两个小酒窝。她天真无邪的仰头,“哥哥,你今天陪我玩好不好。”
宋袭不确定这句话里有没有陷阱,只是笑了笑,没有明确答复。
早餐时间过后,孩子们该上课了。
和宋袭结伴的小孩子与跟蒋夙结伴的孩子不在同一班,两人被迫分开。
蒋夙嘴上不说,脸上沉冷紧绷,宋袭冲他眨了眨眼,拉着羊角辫女孩进了教室。
女孩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背后是一块空地。宋袭和她坐在小长凳上,小学生似的两手叠在桌面上端坐。
上课的阿姨进了教室,手里拿着课本,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汉字,反复的教孩子们读了之后,将黑板上的字擦掉,抽人起来默写。
宋袭看了一圈,没有一个人主动举手,每个孩子脸上都很畏惧。
阿姨耐心告罄,亲自点人起来。
被抽到的男生浑身一个哆嗦,小碎步上前,他一只手拼命背在身后,用左手捏着粉笔颤巍巍的写字。
字虽然丑,笔画拼在一起倒也是对的。
阿姨从兜里拿出一个糖,剥开了塞到男生嘴里,“小凯真棒。”
名为小凯的男生低头回到座位上,始终没将右手拿出来,宋袭皱了皱眉,低声问羊角辫,“他是左撇子?”
羊角辫睁着大眼睛:“什么是左撇子?”
宋袭看了眼背过身写字的阿姨,快速说:“就是只会用左手拿筷子、写字。”
羊角辫咧嘴一笑,“不知道,嘻嘻。”
宋袭:“……”
接下来,阿姨又教了几个字,都是之前学过的。宋袭猜,这是因为孩子们没有课本,所以阿姨才靠反复记忆的方法让大家熟记。
课到一半时,讲台上口齿流利的阿姨忽然打了个磕巴。她捏着粉笔的手一顿,瞳孔似乎也跟着缩了缩。
宋袭眉头往后门看去。
后门中间的玻璃处,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从这一刻起,宋袭时不时就感觉有一双视线黏在自己背上。可每当他转身看过去,后门窗外又什么也没有。
在又一次感受到偷窥视线的时候,宋袭举手对阿姨说要去上厕所。
阿姨不耐烦地挥手,让他快去快回。
上课的这栋楼很老了,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顶部掉下来的灯线上满是结团的灰尘。宋袭看了眼蒋夙教室所在的方向,太远了。打消探班的念头,头也不回的往卫生间走去。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也没发现任可疑的人。
宋袭停在卫生间外,迟疑着要不要进去,紧跟着便听见一声口哨声。
就那一下,他就有了上厕所的灵感。
走进去,卫生间里居然有人了,是寸头。寸头抖了两下,拉上裤子对宋袭说:“你不是特意出来上厕所的吧。”
宋袭反问:“你也感觉到了有人在偷看?”
“嗯。”寸头烦躁道,“可每次回头都看不见人。”他一顿,问,“你觉得会是谁?”
宋袭记得那个一闪而逝的人影并不高,不像是大人蹲在地上,更不像弯腰偷窥。
“我觉得像小孩子。”
“孩子们都在上课,哪儿来的小……”宋袭的眼神让寸头停下话,寸头睁大眼睛,“多出来的四个孩子!”
“我猜的。”宋袭尿完穿好裤子,洗着手说,“我还发现一个问题,我们昨天送出去的礼物,好像不见了。”
孩子们涌进饭厅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他们身上没有一个人携带着昨日新收的礼物。
“会不会是藏起来了?”寸头说,“小孩嘛,遇到喜欢的肯定要好好保管,怕被人抢走。”
宋袭摇头:“在这里,最好不要把事情往简单方向想。”
寸头烦躁地挠头,“那能怎么办。”
手上湿哒哒的,宋袭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一张纸擦干手,正打算回教室上课,眼角的余光瞥见外面跑过一个人。
他扭头定睛一看,是一个小男孩。
寸头也看见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被咬了耳朵的那个!”
两人对视一眼,从最近的通道追上去。此时都在上课,孤儿院里分外安静,时而可以听见孩子们整齐的回答声。
宋袭和寸头停在一栋废弃的老楼前,楼道门打开,破烂的木门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吱呀作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楼里走廊上的窗户被木头封死,以至里面大白天的依旧光线昏暗。安全起见,宋袭和寸头把入口处的大门用石头顶住,没有上楼,只是在一楼巡视。
背后啪嗒一声,寸头心无准备,吓了一跳,直接跳到宋袭身上,死死抱着人不放。
宋袭被抱得难受,毫不留情的推开人,“谁?”
“哥哥。”一颗脑袋从楼梯口探出,怯生生的说,“我脚疼,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宋袭盯着他耳朵处那两团腥红的肉,是被咬掉耳朵的小男孩。
他两手抓着墙,眼睛里泛着水光,可怜兮兮的又喊了一声,“哥哥。”
宋袭从窗户上掰下一根木头捏在手里,示意寸头跟在自己身后。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停在距离小男孩两步远的位置,“你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