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我知道了,这几项工作照旧,其余的杂志拍摄和电影邀约,暂时帮我推了吧。”
女人声音陡然拔高,“电影也要推?宋袭,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有。”宋袭胡乱找了个借口,“就是觉得有点累,想好好休息。”
娱乐圈并没有那么轻松,熬夜拍戏,一天赶几个通告是很正常的事。
而从宋袭出道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懈怠,甚至可以说比很多圈里人都更加努力,完全不像家财万贯的富二代,倒像个努力打拼攒老婆本的富一代。
陈姐以前就劝过他要适当的休息,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对身心都不好。
如今听到对方忽然说累了,她心里打鼓,怕他心理出毛病:“你没事吧,需不需要跟心理医生聊聊,纾解一下压力?”
“不用,我没事。”宋袭温和的笑了笑。
“没事就好。”陈姐叮嘱,“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嗯,好。”宋袭又闲聊了几句其他,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全黑了。
屋里吊灯投下的光,将青年脚边的影子拉长了许多。黑色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件静止的西装,没有灵魂。
宋袭挂了电话,正好看见这一幕,走过去用指尖触了触那道影子。为自己的靠近,影子变得矮小,它乖巧的贴在地板和墙上,
没有任何攻击性。
这样一个平凡,无处不在的东西,为什么会消失在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影子,还是说,影子跑去了别的地方?
宋袭摇了摇头,打算先歇一歇脑子。指尖离开墙壁时,攥在掌心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吴响发来的信息。
不是文字,是一张图片。
图片是吴响按照宋袭的描述,找专业人士为蒋夙画的肖像。
看着那黑白色的素描,宋袭又想起了两人离别的画面。他不知道,蒋夙一个小孩子,究竟哪来的力气,竟然能把他一个成年人推出那么远。
还有那把剪刀。
其实严谨一点计算,除了剪刀,蒋夙救过他不止一次。
如果是巧合,那蒋夙一定是他命里的福星。
宋袭的指尖颤了一下,继续将短信内容编辑完整:【他对我很重要,希望你能帮我尽快找到他。】
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何其困难。
宋袭理解其中艰辛,没有给吴响规定调查时间,只有在闲时偷偷捏着手机干着急。
第二天天不见亮,小江从物业借来一辆商务车,开了三个多小时,把他宋哥送去了片场。
片场内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宋袭如往常一样到化妆间上妆,换上衣服。
站在一旁,替他拿着手机和保温杯的小江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宋袭看了他一眼,关心问道,“昨晚没睡好?”
“嗯。”宋袭对人好,小江也不怕他,直接说,“宋哥,你昨晚那么晚了还没睡,在楼上干嘛呀。”
宋袭怕化妆师把他眉毛画歪了,一动不敢动,“昨晚我什么也没干。”
“那……”小江闭上嘴,脸上显出一点紧张。
刚好化完妆,宋袭拉着小江去到角落,“昨晚出什么事了?”
小江支支吾吾,直到宋袭沉声说了句“赶紧说”,才快速说道:“昨天半夜,我听见你房间里有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走路……”
小别墅只有一间房,小江睡的是楼下客厅的沙发,为是钢筋和木质搭建的二层楼板,隔音不太理想。
“你知道我没有梦游的毛病。”宋袭严肃道。
“我知道,可我真的听见了。”小江快哭了,他觉得宋哥被什么缠上了,罪魁祸首肯定就是那个剧本!
宋袭仔细回忆,昨晚他睡得很香,很沉,但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好像的确听到了什么,不止如此,还感觉到床垫下陷,就好像——
有人爬上床,坐在那里看着他。
那感觉太模糊了,即便是现在想起,他也无法确定到底是真实,还是在做梦。
宋袭见小江脸色难看,怕大好青年被吓傻了,脸上露出笑来,“好了,我昨晚起过两次还是三次夜,你听到的脚步声应该是我的,卫生间的声音肯定也是我弄出来的。”
“可是……”小江不信,他宋哥又不是肾虚,怎么可能起来那么多次。
“没有可是。”宋袭遏制住他的话头,转头看向导演那边,“马上到我了。”
小江把剩下的话藏回心里,蔫哒哒的走到宋袭位于拍摄场景之外的休息位,抱着东西安静等。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工作繁重,除了拍戏,还有其他行程,宋袭几乎夜夜都是凌晨两三点休息。终于忙完了,他第一时间回到家,蒙头睡了整整一天。
同样没有好好休息的还有小江。
那天从别墅回到影视城后,他同以前一样,住在宋袭隔壁的房间。
这家酒店原本是开放式空间,后经改造,用木板隔出了许多房间,隔音比宋袭那小别墅还差。大概是对夜半的脚步声耿耿于怀,几乎每天零点之后,他就把耳朵贴上墙壁。
开始,房间里会有很轻的脚步声,随后是席梦思的劣质弹簧,有重物下压而发出的嘎吱声。
每次听到这些声音,小江就瑟瑟发抖,他知道,宋袭没有下床去卫生间,为他根本没听见一次性拖鞋拍打地板的声音。
是有人,有人爬上了宋袭的床。
小江跟宋袭反应过这个问题,宋袭都表现得无所谓。可只有宋袭自己知道,他不但听进了心里,还有点害怕。
来福酒店给他带来的不只是惊心动魄的危险,也重塑了他的三观。
这个世界有没有鬼,他暂时无法说清,但怪力乱神的东西一定存在。所以当朋友邀请他爬五颂山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五颂山位于地图版块的中部地区,耸立于群山之上,据说位于山顶的五颂庙十分灵验,不少人前去跪拜、还愿。
如同往常一样,宋袭全副武装的出门。他吃力地跟在朋友身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是身体疏于锻炼的后果。
体力持续下降,再这么下去就废了。
默默在心里做了要好好锻炼的决定,宋袭冲前方喊:“你们先走,我歇会儿。”
前面的人鄙视的冲他竖了个中指。
宋袭把口罩拉下来一点,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瓶水喝,一口气灌了一半下去。正要把水放好,旁边一位姑娘没站稳,突然撞到了他身上。
宋袭被撞得后退,出于本能,他两手紧紧抓住了石阶旁的铁索。而被攥在手里的包和水,却为他松手的动作飞了出去。
等他惊惶去抓的时候,两样东西已经小成黑点。
宋袭呆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把剧本带在身上,就连上个厕所也要捏在手里。这下好了,剧本跟包一起掉下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姑娘苦着脸,紧张的道歉。
“没事。”宋袭拉好口罩,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
姑娘不确定的“咦”了一声,想起什么,惊讶地张开嘴,“你是……是……”
“我是普通游客。”宋袭的意思很明显了,姑娘秒懂,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宋袭眼睛弯了弯,“先走了。”
“好的好的,祝你旅行愉快!”姑娘高兴的挥手,直到青年走出了老远还站在原地傻笑。
宋袭心事重重的爬到山顶,进了气势恢宏的寺庙。
他虔诚的跪下拜了拜,心里许愿蒋夙能平平安安,还有剧本最好别再出现了,随后往功德箱里塞了香火钱。
庙宇中到处都是宝相森严的佛像,宋袭感觉近来焦躁的心变得安静,起身离开,与一位神情憔悴的中年妇女恰好擦过,目光触及到对方手里捧着的东西,当场怔愣。
那是一个用木制相框裱起的黑白遗照,照片上的人容貌年轻,带着普通的黑框眼镜,笑得有些拘谨。
“常浩。”宋袭无意识喊出声。
妇女惊讶的看着他:
“你是……”
宋袭抬起视线,落在那张悲伤未退的脸上,慢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您是常浩的母亲吧,我是他以前的同事。”
“原来是这样。”妇女说话有气无力,抓着相框的手指泛着白。
宋袭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常浩他……”
“失踪了大半个月。”常浩妈妈打断他,“上周三,警察突然通知说找到他了,不过人没了,说是可能遇到了抢劫,被人……被人割断了脖子。”
宋袭瞳孔颤了颤,脑海空白一片。
常浩妈妈用手拂了拂照片上不存在的灰尘,悲伤的说,“我今天来是想点长明灯的,给他照照去阴间的路。希望我们家常浩啊,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平平安安。”
后来她还说了什么,宋袭都没怎么听进去,一路上浑浑噩噩,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常浩再次相遇。
“想什么呢。”朋友的手在眼前挥了挥。
宋袭回过神,牵强的笑了下,“没什么。”他站了起来,神色恍惚,“我去趟卫生间。”
卫生间内点着檀香,香味浓郁,宋袭皱了皱鼻子,当即想起来福酒店中,烧烤店用来掩饰血腥味的檀香,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进到末尾的隔间,放下马桶盖坐下。三急之中他一个不占,就是单纯的想安静一下。
可安静了不到三秒,脑袋就被什么给砸了。
剧本从天而降,从头顶滑落到了腿上。
看着熟悉的脏兮兮的封面,宋袭陷入了沉思和犹豫,不确定翻开它,又将发生什么。
景区的卫生间总是人来人往,可以用热闹来形容。周围的嘈杂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宋袭盯着隔间门上自己的影子看了一会儿,发现心慢慢静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翻开它,如果还能再进去一次,说不定就能找到蒋夙。
郑重翻开了第一页,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宋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一目十行,快速阅读完全部内容。
剧本上单薄的场景描写和旁白变得饱满,扩展出许多对话和描写,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每个细节描写,每一句对话,每个场景都是他在恐怖世界中的亲身经历!
就好像书写剧本的人,一直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边。
手指翻过第四页,故事到了尾声:
【测试者:宋袭;成绩:三颗星;评语:你身手很烂,但好在皮糙肉厚,抗摔抗造。】
宋袭:“……”
头顶的光忽然暗了,宋袭警觉地合上剧本,大脑内一阵轰鸣,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困意冲击着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