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周局的指示很明确。谭鸣九回到屋里后,也不再提尸检一茬,只说:“既然什么问题也没有,你们为什么报警?”
“年轻的小姑娘刚来,什么都不懂,被吓到了。”郑学望的回答滴水不漏。
谭鸣九朝外头看了一眼,报案的是这里一位叫做小菲的女护士,护士正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哭,再往旁边,还有个男人在楼梯上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小菲,很关切的样子……
他把这个报了警的护士暗暗记下,准备回头私下询问,看能不能找出点端倪来。同时他的目光看向望着护士的男人。
“那是谁?”谭鸣九又问郑学望。
郑学望回头看了一眼:“哦,李峰,这座山庄的管理人。”
“山庄里有监控吧?”谭鸣九想到这点。
“有倒是有……不过就只有出入口和书房重地有监控吧。”郑学望对于这点也不是很清楚。
“带我们去监控室。”谭鸣九吩咐。
“山庄进出人员很繁杂,而且这个庄子这么大,死角多了去了……”郑学望说了两句,见谭鸣九目光凌厉,耸肩说,“这不是我接触的范围,你们得找李峰。”
医生似乎越来越坦然了,像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是警察们神经过敏……也或许是说谎说得渐入佳境,找到了诀窍。
谭鸣九摸摸光头,又按按自己的黑眼圈。
可疑分子太狡猾,他突然开始怀念纪询和霍队来,如果这两个人在,现在已经看出不少细节了吧!
老话说得好,思念是有力量的,这天晚上,在谭鸣九和二支的人一起瞪着双眼努力看了六个小时的监控后,又分别对出现在监控里的人逐一确定身份电话联络,一套笨办法下来,总计折腾了差不多十个小时,总算圈定出两个十分可疑的人物的时候……
纪询和霍染因从怀念的幻影具现成现实中的真人,一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出现了在警局二支的办公室内!
和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堆满桌子的大包零食。
久未出现的霍染因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练,但看上去他心情不错,神色比较轻松:“给你们带了点吃的过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后天销假回来。”
这是谭鸣九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他嗷呜一声扑倒桌上的零食堆前,拆开一包面包就往嘴里塞,含混不清说:“霍队,盼星星盼月亮,盼得星星闭了眼月亮长麻子,终于盼到您归队了!没有您,我们就没有指路的明灯,没有您,我们就没有前行的动力!”
霍染因挑一挑眉。
文漾漾忍不住吐槽:“过了。”
“一点都不过。”谭鸣九正气凛然,“只有在霍队英明的领导下,我们才能以一双利眼,识破罪犯的谎言;才能用一双铁拳,打破罪犯的挣扎!”
“碰着难题了?”霍染因提炼重点。
那确实是挺困难……不过已经有了眉目了。
谭鸣九洋洋得意:“虽然出了点小问题,但已经排查出关键人物了。”
“小问题是指?”纪询插嘴。他坐在谭鸣九的位置上,抱着谭鸣九养的一盆月季花,正悠闲地修剪枝叶。
这种悠闲让谭鸣九暗暗嫉妒。
“陈家树死了。”
纪询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霍染因已先一步反应过来:“陈家和的哥哥。”
“哦。”纪询恍然,“那个绑架犯。”
陈家树不止是陈家和的哥哥,还牵扯到更多的东西,不过他们调查这些东西的时候,霍染因正和纪询一起在琴市处理案子,并不知道。
谭鸣九也没多嘴,反正这些东西等后天都会移交给霍队,他只是简单把陈家树死时情况说了,当说道陈家树死于换肾后的急性排异反应的时候,纪询的眉头皱了起来。
肾……
器官移植,这么巧?
对了,孟负山曾经突然出现,救走过陈家和……
那么孟负山会不会和陈家树有关系?
“太可疑了……”纪询低声说。
“就是,太可疑了。”谭鸣九点点头,“还好山庄前后门装有监控,我们今天查了一整天的监控,把里面出现的人一一对照,发现了两个刻意人物。一个,曹正宾,陈家树的贴身保镖,但从陈家树死后,他就没有露过面,非常可疑;另外一个,孟中海,这个人也时常出现在陈家树身旁,但现在也联系不上。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叫郑学望的医生……对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陈家树死的可疑,孙太太不愿意尸检的态度也可疑……”
警察聊天,说话间就习惯将资料发送。
纪询看见了谭鸣九发来的监控截图。
他的心重重一沉。
出现在监控画面上的孟中海,就是孟负山!
第二零七章 不要浪费时间。
纪询看见截图的时候,霍染因也看见了。
同样的,在纪询认出孟负山的时候,霍染因也认出了孟负山。
背后的伤口刚刚痊愈,死里逃生中的一线生机,估计换谁,都不会这么简单地忘记。
他问谭鸣九要来现场出警记录,翻了片刻后:“尸体尸检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谭鸣九:“还没开始尸检……”
霍染因抬起眼。
谭鸣九解释:“中间有点复杂的情况。周局的意思是我们要谨慎一点……”
不等谭鸣九把话说完,霍染因直接将记录本拍到对方怀中,径自出门了,看方向,正是周局的办公室。谭鸣九连忙喊道:“霍队,霍队——”
他当然没把人喊回来,于是紧急转向纪询方向:“老纪,劝劝?”
纪询站起来,抻抻腰:“确实该劝劝,我和他一起去劝劝周局。”
谭鸣九委实吃惊:“你是这么努力工作的人吗?”
“不是。”纪询。
谭鸣九觉得这是正常的纪询。
“毕竟我的工作是写小说。”纪询补充。
这太反常了!
谭鸣九以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纪询,纪询则反以同情的目光看向谭鸣九的黑眼圈:“好歹当过同事,我也不想你英年早逝。”
“……这家伙。”谭鸣九望着同样走出门的纪询的身影,费解道,“睡醒了?怎么感觉又开始贴心可靠了起来。”
“可是,”文漾漾很疑惑,“纪老师一直很贴心很可靠啊。”
*
毕竟假期只剩最后一天了,霍染因的身体在这段时间里又确实养好了,不用纪询出马,霍染因自己已经说服了周局,从周局办公室里出来后,就加入了紧锣密鼓的工作状态。
工作的第一时间,当然是先了解自己离开之中,宁市发生的种种情况和二支内的调查事件与方向。这些东西,纪询就没有去听了。
他站在走廊里,肩抵着墙,摸出手机给孟负山发了条消息。
消息里,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你在哪?”
接着就是耐心等待。
可是短信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也是意料之中,这不过是琴市时候孟负山用来联络他的一个号码,现在是否还在用都未可知。
就算在用……也未必会回。
从那以后,除非避无可避,孟负山都不会联络他。
纪询上下抛动手机,正静默地想着事情,忽然之间,办公室的门打开,霍染因当先走出来,一副即将出发的样子。
“干什么?”
“去将陈家树的尸体带回来解剖。”
“不是说不能轻举妄动吗?”纪询问,接着续道,“找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
“嗯。”霍染因,“调了死者死前一段时间的活动行程,发现陈家树刚刚出过国。”
既然一直以来有急性排异反应,那么奔波劳碌地出国这一行为就非常可疑了。有疑点,当然必须深入调查——这是明面上写在报告中的切入理由。
至于暗地里,在发现孟负山频繁出入于陈家树身旁时,琴市接触到的事情已与现在串联起来,纪询和霍染因立刻就知道陈家树的死亡有问题:
孟负山频频出现在陈家树身旁,很有可能,既是陈家树将孟负山派去琴市。
但孟负山去琴市负责的关于傅宝心的案子已经分析出来是陷阱,反推既可得知陈家树的肾,一定没有大问题。
明明没有大问题的肾,怎么会突然之间就陷入了急性排异反应死亡?
这其中疑点十足!
*
时间从早到晚,天色从亮变暗。
案发现场还维持着谭鸣九刚刚到达时候的样子,原本呆在山庄里的人,也还留在山庄之中。负责人的到来让山庄里萎靡不振、坐立难安的众人精神振奋。
郑学望抢先一步说:“都一整天了,警方再多事情也处理好了吧?是不是可以让家属去处理放在殡仪馆里的尸体?”
“尸体确实应该处理。”霍染因接话,甚至不多做解释,直接将警方的文件展示,“尸体将被带回警局解剖。”
郑学望脸色骤变,一时变青,但抢先叫出声来的不是他,而是一直守在已经空了的陈家树床边的孙太太,骤然响起的尖利声音宛如指甲划过玻璃:
“不行,家树是我的儿子,我绝不让他死后再被糟蹋!”
“解剖是为了确认死因。”
“我们知道死因!”
“你们知道不算。”霍染因冷冷道,“警察确认才算。”
“警察也不能为所欲为!”
“警察确认不能为所欲为。但是老太太,我记得你不止一个儿子吧?”谭鸣九从霍染因身后闪出来,白天里,除了郑学望就是孙太太,两个人一直拿着软刀子,在干扰警方办案,当时他是负责人,必须稳重,现在就开始尽情的狐假虎威了,“这种两个儿子的家庭,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矛盾在,或者是财产问题,后者是地位问题。我们从监控录像里发现您在您儿子死了的前两天,在书房和他大吵了一架,不介意和我们说说你们当时在吵什么吗?友情提示,我们有外聘唇语专家,就是这位。”
他手一指,指向纪询。
纪询抬抬眼皮。
孙太太气得发抖:“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霍染因肃容道,“请勿干扰警方办案。否则一并带回警局。这次来除了通知家属尸体将被解剖之外,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们再做明确的回答。”
孙太太毕竟不是泼妇,她没有再叫,只用一道冰凉怨恨的目光看着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