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大高小高:“哪里奇怪了?”
纪询:“先是村中的妇女全无缘由的反对,接着村中的男人也开始集体反对。态度转变十分离奇。”
大高小高面面相觑:“妇女反对是因为妈妈不想和女儿两地分居;男人跟着反对是因为妇女们成功说服了他们,老婆就是家中领导?领导发话,能不听吗?”
纪询哂笑:“你和领导相处是二话不说就冲领导来一巴掌?”
大高小高坚持观点:“打人肯定是不对的,但那时候现场混乱,大家都处于激动之中,有失控的可能,不能因此说老婆就不能说服丈夫,尤其是这种家务事。”
纪询懒得和他们辩。
是老婆们说服了丈夫们吗?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就是女人说服了男人——但绝不是因为什么家务事老婆做主,这个村里的女人压根没有地位。
她们能用以说服男人的,只有一点:迁坟这件事,触犯到男人的利益了。
他倚着窗兀自冥想一会,突然说:“山上。”
“什么?”
“山上有情况,得往上走一趟。”
大高小高不面面相觑了,他们赶紧阻止:“等等纪哥,我们知道你很想促成这次迁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一定要尊重群众的意见,不能强买强卖。”
“谁强买强卖了?”纪询眼皮不抬,“他们不迁就不迁,他们的权利。但我现在怀疑山上藏着点秘密,我要上山寻宝,搞不好就寻到了点出人意料的东西呢?到时说不定什么也不要,双手捧着坟白送,哭着喊着送我们走。”
“绕来绕去,不还是坟头那点事……”大高小高无语了,索性指着曾鹏说,“就他,值得吗?”
曾鹏低下头。
“你们也跟我一起上山。”纪询接着说。
“这不可能,我们的任务是看押曾鹏,把他安全押送过来再安全押送回去。”大高小高吓了一跳,“他要在山上突然跑了怎么办?”
“我绝对不会跑的!”曾鹏赶紧保证,“你们可以给我上手铐。”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两警察凶他。
“不和我一起上去?”纪询问。
“没这个理。”大高小高继续苦口婆心劝纪询,“纪哥,大冬天的,山上光秃秃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就接受这村里的人就是高风亮节,有钱拿也不愿意迁坟这件事吧……”
“那我自己上去,你们在这里等我。”纪询说。
“……我们不等你,我们要走了。”大高小高态度坚决。
“要不我们再商量一下?”纪询维持礼貌。
“不,没商量,就这样。”大高小高如同磐石一样坚定。
既然如此,纪询先礼后兵,图穷匕见,两手一摊说:
“那我在山上迷路了怎么办?遇到危险了怎么办?我打110求救,110也要出警吧,这山村偏僻,你们是现在距离最近的警察没错吧?到时候总指挥台调警力,你们觉得谁会被调来找我?”
“……”
“这开出又开回来,开回来又开出去,山路颠簸,疲劳驾驶,还带个随时有可能逃跑的危险毒贩……”
“我真的不会跑。”曾鹏有气无力,说倦了,“我也不危险。”
“至于吗?”两警察面露窒息,“区区一座山,成了精,困得住你?”
“就算困不住我,我也回不去。”纪询闲闲说,“我的车子给律师了,这里又打不到车,到头来还得麻烦警察来接我,你说我这一趟趟110报警,多不好意思?要不,你们还是等等吧?”
大高小高实在无话可说,纪询单方面宣布胜利,他抽出手机,对两位警察晃一晃:“行了,我上山去,到时候电话联系——你们注意村子里的动向,如果人突然少了大半,记得给我电话。”
两警察木着脸,倒是曾鹏,很认真点头:“放心,我一定眼睛不错地看着。”
“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关键时刻,记得保护我。”
纪询留下最后总结,推开面包车的门,好巧不巧,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纪询朝天空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全线阴沉下来,风在野外呼呼地刮,吹得枯枝败叶全在风中肆意摇摆,发出“唰——唰——”的怪声,像掐着嗓子的笑。
这个预兆,不太美妙。
纪询真觉得有点危险了,手伸进口袋,想给霍染因发信息打个伏笔,指头刚摸到手机,突然记起来自己没有霍染因的电话微信——本来是有的,但他们杠着杠着又双删了。
联络霍染因,还得通过谭鸣九,或者袁越。
……算了,太麻烦了。
他将放入口袋的手抽出来,继续向前,走着走着,又忍不住琢磨。
这个亏,好像在上次小巷追击时已经吃过一次了,难道今天还得吃上第二次?同个坑里栽两回,不至于吧?
第二十六章 纪询是想接到袁越的消息呢,还是他的消息?
天惨惨,风萧萧,大高小高看着纪询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
大高突然说:“偶像破灭需要几分钟?”
小高低头看看手机:“十分钟。”
两双胞胎相望一眼,一同心有戚戚焉。然而毕竟答应了,也没有奈何,干脆玩着手机等纪询下来。
车子里,曾鹏默不作声,倚着车窗向外看,他向外看也并不是大喇喇地往外看,而是将车窗帘都拉起来,只留下一条缝,他的眼睛就藏在缝的后边,偷偷的往外观察。
大高偶尔瞥他一眼,轻蔑嘲笑道:“还正正经经在这边盯梢?盯盯你自己吧,外边的每一个人,都比你遵纪守法。”
曾鹏依然没有回答。
时间滴滴答答是地往前走,大约在纪询上山一个小时后,曾鹏突然说:“村子里的人少了好多。”
两个打手机小游戏的警察有点不耐烦:“哪少了?不是都在外头吗?”
曾鹏坚持:“外头只有女人,原本还能听见男人的大嗓门,现在都没有了,之前五分钟里,总有一两个男的路过,现在也没有了。”
大高小高抬起头,往车子外看了眼。片刻,小高说:“我去看,你在这。”
大高点点头:“别走远。”
小高没有走远,他谨慎着,从面包车下来到村子里逛一圈,拢共五分钟不用,等他再上车,面对大高的视线,他点点头,肯定了曾鹏的话:“确实有好一部分男人不见了。”
这消息一对,两警察再一次面面相觑,又望着车子外的村庄。
时间晚了,太阳落山了,漆黑的夜空沉沉压下来,将来时的路模糊遮掩,繁华的城市成了远方虚影,一下子黯淡模糊,眼前只有被山峦环抱、亮起星星落落几点光的孤僻小村。
村里很静,狗吠声都没有,静得让人心中发毛。
“纪哥电话是多少?”车厢内,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大高小高没有,他们一同看向曾鹏。曾鹏懵了。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怎么会有警察的电话?”
*
今天的刑侦二支也同往常一样忙碌,但是忙碌之中,大家都带着一点轻松。无论如何,奚蕾案、唐景龙案的犯罪嫌疑人确认了,虽然还没有正式落网,但在监控摄像、往来管控这么发达的现代社会,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谭鸣九忙着拿座机和各级单位联络通缉事项,大嗓门一个下午都没停下来,走过路过的大家都听麻木了“陆平”这两个字,直到忽然之间,“纪询”蹦出来。
“纪询?纪询怎么了?他在你们那边?那你赶紧让他接电话,这回我要好好羞辱一下他,嘿嘿嘿,我们这突破了,大突破,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这回可算没他的常识发挥的余地了——”谭鸣九兴奋到模糊。
旁边路过的文漾漾竖了竖耳朵。
文漾漾今年25岁,身量不高,也就一米六出头,白白净净,脸圆圆的,身材还超好,再扎个高马尾,回高中当学生也不虚——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样貌,从小到大,她已经送了三位数的变态进班房冷静,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冷静出来之后痛改前非,从此对年轻女学生敬而远之。由此她在警局里,还暗暗传着个外号:“变态终结者”。
纪询离职的时候她还没进警队,离她挺远的,但架不住谭鸣九前一天10条,后一天20条朋友圈,口水横溢,飞流直下一般叨叨生活上的事情。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纪询,还磕了纪询和队长的小视频。
“什么,你们要纪询的电话?纪询现在不在你们旁边?”谭鸣九热情骤降,“电话你们要了也没用,那家伙矫情死,知道你是警察,不会接你电话的。”
那头又是一通描述。
谭鸣九继续说:“纪询一个人在山上,你们联络不上,村子可能有点古怪……要叫增援过去吗?不用?你们带枪了?也是,这种情况如果叫了增援回头又没出事,你们得把报告写到吐。那这样,你们警觉点,和局里保持联络,我把纪询的电话给你们,如果情况紧急,必要时刻你们就反向向他要求增援,我相信他不会见死不救——祝这矫情鬼能接你们的电话。”
谭鸣九挂了电话,文漾漾蹭过去:“听着那头情况有点危险。”
谭鸣九:“两个警察都带了枪,纪询还在那边,还有辆车,现场警察的判断是气氛微妙,但出事的可能性不大,相信他们呗。再说情况不清不楚的,也不好叫增援。”
文漾漾:“走流程当然费事,但下班后私下去看看帮帮忙,谁都管不着了。”
谭鸣九一愣一愣:“……你什么时候和纪询关系这么好了?看上他了?别吧,没结果的。”
文漾漾声音低了八度:“不是我,我说的是,消息要不要跟霍队说说。”
“年纪轻轻却疯了,磕什么不好磕你的顶头上司。”谭鸣九倒抽一口冷气,指指自己,“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想和我一样,连着加班五天五夜?”
“还五天五夜,不就多干了四小时的活。”文漾漾没忍住,翻了个老大白眼,“再说,一开始磕的不是你吗?”
“四个小时怎么,四个小时就不是个事吗?”谭鸣九痛心疾首:“何况我那叫磕吗?我那叫陈述事实!再说了,今天霍队早就走了,你要直接打他电话给他讲纪询的事情吗?”
有事情当面不经意提一嘴还好,打电话特意说就感觉怪怪的。
文漾漾也怂了一半,但她看着谭鸣九探头探脑的张望模样,还是忍不住说:“既然霍队早走了,你还看什么?”
“我看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们霍队那叫一个神出鬼没,他今天和袁队一起来办公室的时候,我就差点被他抓包摸鱼,我这不是担心他突然杀个回马枪,又抓到我和你在谈奇奇怪怪的事情吗?”谭鸣九嘀咕不止,又想起了两个小时前,霍染因过来的画面……
他突然说:“说起来,那时候我听了一耳朵,他和袁队聊天的时候还提到纪询呢。”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谭鸣九刚刚摸出手机看个搞笑视频,霍染因的声音冷不丁自他背后传来:“你在干什么?”
谭鸣九悚然一惊,差点失手把手机打翻,一秒后,他装模作样,勉强正经:“没,什么都没有,我在和别的单位联络发布追踪逃犯陆平的信息。”
霍染因睨了谭鸣九一眼,懒得多说,进办公室拿了文件又出来,对等在外头的袁越说,“好了,袁队,走吧。”
他们并肩向局长办公室走去,案子的情况有了关键性的突破,得向局长进行报告,走廊里,袁越问霍染因:“案子的进展告诉纪询了没有?”
“还没。”想告诉也没得告诉,两人双删了。
“那我待会和他说说。”
“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霍染因说。
“对。”袁越笑笑,“另一方面也再和他讨论讨论,让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看,还有什么缺漏之处。”
“确实,虽然陆平家唐景龙的DNA比对成功了。”霍染因若有所思,“人没有抓到,口供没有拿到,证据链没有吻合,总让人不能完全放心。”
说到这里,霍染因脑中突地闪过一道疑问:
虽然纪询不想和袁越交流案件的信息,但如果只是接收案件信息的话,纪询是想得到来自他的消息,还是袁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