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深渊来 第92章

作者:木兮娘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推理悬疑

  江蘅让开位置,“警方只能以抓捕王新雨或游轮涉嫌贩卖中国人口为由对这艘游轮出手,需要先确定游轮主办方犯法,否则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到时就是国际纠纷的大事。

  李瓒对此很了解,他很快编辑位置信息发送到驻北田港海警处,等待对方接收并回应的过程中,他屈起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同江蘅说话:“王新雨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游轮里?”

  江蘅:“客人,员工和周博学的情人,三种身份其中之一。客人和员工都需要特殊渠道或经内部人介绍,除非他能找到这种渠道。”

  李瓒:“周博学和王新雨现在应该撕破脸了。”

  言下之意是周博学不可能主动带王新雨过来。

  江蘅:“有把柄不就行了。”

  李瓒点头:“王新雨跟周博学挺久,拿捏一两个致命把柄不稀奇。”

  江蘅:“我好奇的是既然拿捏住周博学的致命把柄,那他完全可以曝出来或利用它钳制并找机会杀死周博学……反而是你,为什么你觉得王新雨一定会参加星海盛宴?”

  大概沉思了一分钟之久,李瓒才如梦方醒般的说:“直觉吧。”

  江蘅凝视李瓒的侧脸,扯出个无意义的笑,倾身敲着键盘调出游轮内部结构图,同李瓒一一说明游轮的结构,最后指着四层楼高的大堂说:“拍卖在这里举行。”

  李瓒很快记下游轮结构图,盯准大堂位置询问:“受害者会被关在哪里?”

  江蘅:“不在游轮。他们会被关押在另一艘船上,拍卖过程是以视频直播的形式进行,结束后才会把人送过去。关押货物和人的船,一般离游轮不会太远。”

  李瓒:“我想出去转转。”

  江蘅伸着懒腰起身说:“走吧,我陪你。”

  李瓒瞥了眼江蘅,见他还有些醉意,眼下青黑,难掩疲倦,不由皱眉,脚步不知不觉停下来。

  已经拧开门把的江蘅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疑问:“怎么?”

  李瓒打了个哈欠,转身进浴室,边走边说:“算了,我累了。先睡一觉,天亮再出去也不迟。”

  江蘅:“?”不解李瓒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但是听从他的意思,于是把门关上,在吧台下面找出药箱吞了片阿司匹林缓解头痛,往后一倒,直接躺在柔软的沙发上。

  听着浴室里哗哗水声,困意逐渐袭来,江蘅放松神经,渐渐入睡。

  洗完出来的李瓒见江蘅抱着胳膊睡着了,长腿委委屈屈的挂在沙发外,那姿势光是看着就觉得不太舒服。他看了会,若无其事的转身,搬出空调被盖在江蘅身上,等头发干了之后就趴到单人床。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见到江蘅的脸。

  他今晚穿着灰衬衫和黑色九分西裤,正到脚踝处收紧,本来就长的腿被衬得仿佛一米七。灰衬衫下摆束在腰带裤子里,因为拉扯而显得松皱了些,但不妨碍劲瘦的腰表现出来的力量感。

  黑发凌乱,熟睡的面孔显得格外年轻、温和。皮肤白得过分,在灯下像会发光的玉石,忍不住就想伸手摸一摸。

  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垂在腹部前,那是非常放松的姿势。

  李瓒面无表情的凝望着江蘅,说不清此时心里到底什么感觉。

  他翻过脸,闭上眼。

  海浪打湿船身,星子逐渐落幕,太阳在海天一线的地方蓄势待发。

  驻北田港海警处收听到信号塔接收来的海面信号,将其翻成文字,得到目标游轮的坐标位置。

  “目标游轮现在我国专属经济区区域内,尚未到达公海,航行方向如果不变将在三天后直达越南海防港。”

  “三天后?时间足够。”

  “抓贼拿赃。如果他们在交易结束后快速逃进越南领海,我们过不去。同样拿不到‘赃’,没理由和他国进行交涉,等于白忙一场。”

  “所以你的看法?”

  “军舰先追踪,后续事情就看他们刑警派过去的人能不能随机应变。G?叫什么来着?他们公安局越来越胆大,单派个人就敢搅和公海的地下黑交易,不怕被挂黑名单悬赏?”因这事可大可小,海警支队队长亲自过来镇场,聊着聊着就突然对公安局这手笔感兴趣:“新来的局长是叫程为平?我记得他人办事谨慎小心啊。”

  海警大队队长回想程为平那通电话里难掩苍老的语气,其实也有点同情:“可能有其他隐情。”

  海警支队队长:“也是。”

  此时,两艘军舰在灯塔明光指引中循着信号塔发来的坐标整装出发,海水翻涌,天光渐渐露出鱼肚白。水天一线间,半轮红日冉冉而起,天边与水面红彤彤仿佛点燃大簇大簇的火焰。

  海面波光粼粼,游轮由早行到晚,红日自前到后,仿佛睁眼升起闭眼降落,不过眼睛一开一合间,落日余晖已然渐渐熄灭,而今夜却无星子密布。

  游轮最高一层商业艺术步行街,头顶是采光玻璃,抬头就能看见天鹅绒似的夜空,但没多少人真有闲心欣赏。

  商业艺术步行街有三层,每层商品繁多,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李瓒戴着太阳眼镜,漫步其中,过观景酒吧和直升机停机坪,来到观景咖啡厅底下的驾驶室。他翻身直接跳到甲板,从甲板进驾驶室,而通往驾驶室的路没什么人。

  客人不会过来,而且正值换班期间,船员和驾驶员都走了一半,剩下两三人在驾驶室里看着航行图。

  李瓒拨弄蓝牙耳机,听到江蘅在大堂那边说:“这边开始了,重点估计得到中后场。”

  “嗯。”李瓒应着声,握住手枪贴着墙走到驾驶室舱门,敲了两下发现舱门开着一条缝,心觉不太对,慢慢推开门进去,见驾驶员横七竖八倒在地面,而驾驶座主位还有人。

  他持枪靠近,驾驶座主位那人动了动,转过头来,半边脸露出椅背,直勾勾盯着李瓒。

  李瓒的枪口对准他:“王新雨。”

  王新雨僵硬的笑了笑,“李队。”

  李瓒走过去,被宽大的主位挡住的屏幕是拍卖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大堂,王新雨监控了拍卖场?

  “你……怎么办到?”

  王新雨看上去并没有太强大的力量,他怎么做到一个人打晕船员和驾驶员并控制驾驶室,还监控了大堂拍卖场?

  “有钱是件很好的事情。”王新雨指着屏幕:“李队,你要过来和我一起欣赏吗?”

  李瓒:“欣赏什么?”

  王新雨盯着李瓒,眼神不太正常:“公海拍卖是地下黑市交易,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包括人命。”他转头,看向屏幕:“周博学一家都有病,父母溺爱,儿子骄纵,杀了人都当没事发生。不过可能因此,他们都挺在乎家人。”

  李瓒:“所以?”

  王新雨语气兴奋:“所以我雇人绑架周博学的父母,把他们带进游轮,请周博学看一场表演。”

  李瓒抬起眼皮就见拍卖节目换成一个直播视频,尽管监控距离稍远但能看清周博学的父母被困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镜头走进一个高大身影。

  他没露脸,提着把砍骨刀,像屠夫走向他饲养的家畜。

  李瓒皱眉:“你疯了?”

  画面血腥,视频之外的周博学亲眼看着父母被砍死,在大堂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又被死死摁在原位。大堂内其他参与了拍卖的人,脸藏在面具底下,因此堂而皇之暴露身为野兽的一面。

  血液自古以来能够刺激人心底最肮脏恐怖的虐杀欲望,大堂内没人感到不安去阻止,而是津津有味的观赏。

  当然即使有人有心阻止也无从做起,因为直播视频里的人根本不在游轮!

  王新雨仰望李瓒,不施脂粉的脸很干净,表情有些天真,明明他曾亲手残酷虐杀过两个人。

  “我亲眼见我姐被他们欺负的时候,都不敢大喊大叫。”王新雨说:“一开始是我的错,我贪玩,天黑了还没回去。我姐来找我,我还故意躲起来不让她找到,结果她遇到三个畜生。我吓得腿软,我姐还让我躲着,别出去。我爸死了,我妈病死前还去捐献器官。我妈把心脏捐给方明煦,让他们家收养我,把肾和眼角膜捐出去,要人收养我姐。她都挑好了好人家,结果方家因我而死。”

  王新雨平静的哭泣:“错的是我,是周博学这样的人,是我们。他们,我,我们每个人都得赎罪。”

第85章

  枪口对准王新雨的太阳穴, 李瓒扣动扳机说道:“我同情你的不幸遭遇。”

  他和王新雨对视半晌,忽然放下枪,扔出手铐铐住王新雨说:“知道怎么联系关押受害者的轮船吗?海警已经出发, 海豚一号的坐标位置发送出去, 如果方向对,他们会提前救出受害者。现在联系上, 至少可以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救下受害者的成功率会提高。”

  王新雨盯着李瓒,说出一个数字。

  该数字是频率赫兹。

  “多谢。”李瓒说。

  “你是个好警察, 和陈婕一样。”王新雨惆怅的说:“如果早点遇见你, 我可能不会用这么偏激的方式报复他们。我对不起好多人, 方雨晴、梁华军、章熙……还有,方明煦。”

  “和我一样不眠不休追查这桩案件的人大概有三百来人, 小到在外顶着烈日暴晒到处跑、到处找线索的民警, 大到市局局长、省厅公安,每个人都顶着来自各界和群众的压力,忙得跟陀螺一样, 没有一点怨言, 你以为仅是职责驱动?”李瓒轻描淡写的说:“我们仅仅是在做对的事情。”

  伸张正义,同情受害者, 还受害者公道, 惩戒穷凶极恶的罪犯, 这就是支撑着三百多个警察生出无限精力的、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粤江市各个分区互相协助、配合,每个部门为此事让路,给予最大通行绿道权限, 保证主调查人员一路畅通无阻、破案神速,不是因为他们东城分局的刑警手眼通天, 而是粤江市公安局由上到下秉持一个信念一丝不苟、天衣无缝的配合。

  “所以你作假设没用。”

  因为王新雨从头到尾没有信任过警察。

  比起王新雨,李瓒更同情那些被当成棋子死得悄无声息的受害女性。

  王新雨姐姐被强暴一案不是警方无能,而是刑法保护了畜生。

  “当收集到会所贩卖人口的证据时,你可以选择交给警方,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警方的责任。贩卖人口、卖淫、迷奸、强暴囚禁女性和未成年,会所里应该还有人吸毒,哪条都是高压线,数罪并罚,再来惹起众怒,国家肯定会以最严法律处置。”

  如果王新雨三年前作出这个选择,那么他和方明煦现在仍是前途大好的青年,如方雨晴、章熙等受害女性或已获得新生。

  “而我们,我和方明煦,我们会是干干净净的、真正的……救赎者?”王新雨愣愣的盯着不停颤抖的手,恍惚间好像看到两手流出粘稠、浓黑的鲜血,怎么都擦洗不掉,那是受害者彷徨的灵魂、哀伤的哭泣,“对不起。”

  他一声声的道歉。

  李瓒心情沉重,把枪收起来,背过身去。

  王新雨突然抓住广播:“周博学,我在驾驶室。”

  “――!”李瓒猛地回头看向王新雨:“你还不死心?!”他还是选择跟周博学同归于尽!

  “对不起。”王新雨关闭广播,对李瓒说:“你要小心拍卖场的人,我知道他们今晚的重点不是买卖人口。如果出现骚乱,他们会第一时间解决受害者,海警可能来不及救援,所以请你务必把她们救出来!”

  李瓒冷冷的说:“你现在就在添乱。”

  “抱歉。”王新雨脸色苍白:“我已经一条路走到黑,我不能活着回去接受公众审判,我绝对不能……势必会牵连我姐,我姐已经不记得过往。她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她现在好快乐,她有了好多、好多人的爱意和崇拜,她是新生的‘方明熹’,怎么能因为我,再一次被摧毁?”

  “李队,我求求您――”王新雨卑微绝望的祈求:“14年前我遇不到可以拯救我姐的‘陈婕’,三年前我错过拯救其他人的机会,这一次我请求您救救我姐。是您告诉我,我可以信任警察。”

  他在求死。

  为了保护方明熹、也就是现在的‘卢子慧’的新生。

  李瓒头脑无比冷静的思考,从王新雨企图销毁对亲姐姐新生活有威胁的周博学和他自己,到如何更快一步去拯救被关押在另一艘船上的受害者。

  接着又想起锡流交响乐团舞台上光芒璀璨的‘卢子慧’、后台里开朗温柔的‘卢子慧’和在丈夫身边撒娇卖乖的‘卢子慧’。

  他瞥了眼王新雨,转身就走。

  “如果你有本事自己解开手铐。”

  作为警察,他不可能纵容犯罪。作为一个同情心稍微泛滥的普通人,他更不忍心摧毁卢子慧的未来。

  李瓒把舱门甩上去,脸色有些不豫,扒了扒头发,触到戴在头顶的太阳眼镜,食指勾住镜脚拿了下来随手扔到旁边的盆栽里。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啧。”王新雨在操纵台底下藏了把枪,虽行动不便,但足够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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