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滑孙头
被车压成饼的,被水泡成球的,还有被刀切成块的,这些尸体在他眼前都是一堆肉块,他早就看得麻木了。
可是这会儿刘老明显被吓愣住了,他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嘴张大到了所能达到的极限,好半天下颚骨才能和上颚骨团聚。
“这……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你是问这是什么物种,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人。”
法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双鬓都白了,五官看上去是个很慈善的老太太,除了她手下不停翻动尸体的手……
那具包裹着水泥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了出来,之所以说不像是个人,是因为整个尸体被弄成了一个扭曲的环形,嘴里含着脚尖,呈现一个极为标准的圆形。
多米猛咽了口唾沫,现在他终于不折腾了,脸色惨白,在屋内呆了也就两秒的时间,最后忍无可忍转身跑了。
“这小伙子谁啊?”老法医余光瞥见狂奔出去的背影。
刘老捂着口鼻,简单说了下:“淮赧市公安局的,是个小技术员。”
老法医点点头:“能坚持这么一会儿,不容易。”
说完老法医冲刘老招招手:“老刘,来看看,这里。”
刘老走上前,老法医“咦”了一声:“还有个小同志啊。”
舒墨也跟着走上前,恭敬地打招呼:“齐法医,我是从淮赧市来的,叫舒墨,您叫我小舒就好了。”
齐法医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年轻有为。”
“您过奖了,今天还请多多关照。”
舒墨举止十分得体,脸上挂着微笑,嘴里说出的客套话也不令人反感。如果是平时,齐法医还不会特别注意,但现在,在这具颇为诡异的尸骸前,这个年轻人镇定得也太过头了,她不由得朝眼前这个年轻人多看了几眼。
这时候,舒墨已经走到了尸体前,还找旁边的助理法医要了副手套戴上。那助理法医把口罩递给他,舒墨拿过道了声谢,然后放在了一边。
齐法医目光不由自主跟随着舒墨,她工作几十年了,刚见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心里也咯噔一下,吓了一跳,她眉头一皱:“他……”
刘老:“他是那个特殊案件调查组的成员。”
齐法医哦了一声,点点头:“是那个啊,听说过。搞得挺有名气的,都是年轻人……”她注意着舒墨的动作,舒墨正在用鼻尖靠近尸体,似乎在嗅着什么,她抿了抿嘴:“看来,也不是光有名气。”
几个法医正拿着一把小刷子来回扫着尸体上的泥灰。
舒墨仔细看了好一会,才注意到这具尸体的诡异之处,受害人的双臂被缝在了身上,双腿也被缝合在了一起。
“我们照过片了,身体里的骨头都断成了很多节,像是被强行碾碎了一样。”齐法医伸出放在兜里的手,拿过一个钳子。尸体的嘴紧紧含住脚尖,凶手之所以可以让尸体维持这个状态,是用了铁丝把嘴和脚上的皮缝合在了一起。
在众人注视下,齐法医把尸体嘴上缝合的线一点点剪开,外面也有不少人正透过监视器观看,这实在是一具令人匪夷所思的尸体。齐法医脸上的表情很狰狞,但她的动作却很轻柔很小心。铁丝断裂的瞬间,被含在嘴里的脚倏地缩了出去,但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尸体依旧维持着圆形的诡异形态。
下面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没有了铁丝,裂缝从局部蔓延至整张脸,眼前这张难以辨识原样的脸像是被人从嘴开始朝两边撕开的塑料模型,他的嘴生前被凶犯从两边被割开直达耳际,没有了线的嘴,上下被掰开,可以张大到一百三十度左右的样子。
嘴被掰开,彻底露出了里面,尸体的牙齿几乎全被拔掉了,只留下了两颗门牙,舌头被从中间剪开,像一个树丫子。
沉默了一秒后,齐法医收回手,把手套摘下,拿出报告:“伤口上未发现白细胞,应该是死后才被做了这种变形手术,尸体体内发现了大量巴比妥类,死因应该是过度服用这类药物过量导致。”
“我能看看吗?”舒墨突然开口。
齐法医愣了下,随后点点头,微笑了下让开身子:“请。”
舒墨将尸体翻来翻去看了一遍,他看得非常仔细,甚至拿来了手电筒,打着强光照着尸骸的每一寸皮肤。
“身份确认了吗?”
“确认了,就是失踪的王宝。”
“才六岁啊,作孽。”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王琪也是下得了手。”
“王宝不是王琪杀死的。”舒墨忽然直起身子,打断了刘老和齐法医的对话。
刘老转过身子看向他,疑惑地问:“你是怎么判定的?”
舒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望向齐法医:“死亡时间推断出来了吗?”
齐法医摇摇头:“还在做检测,时间太长了,而且一直被水泥封着,结果最快也要明天下午出来。”
舒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向刘老开始回答他刚刚的提问:“这个尸体的缝合针脚非常细密整齐,凶手非常细心,每个针脚的距离都几乎相同,凶手应该是个心思十分缜密,经常做针线活的人。”
“王琪没准也会呢。”刘老明显被舒墨的话提起了兴趣。
“怎么会,王琪连家务都不做,平时厨房也不进。”说完他笑了。“和刘老一样。”
刘老吹胡子瞪眼:“什么一样!”
齐法医拍拍刘老的肩膀,极其同意舒墨的观点:“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刘老:“……”
简单做了交流后,他们便出了解剖室,多米一脸惨白正瘫在地上,看见他们出来,就赶紧站了起来,嘴巴没完没了地埋怨:“我就不该回国跟着你们做这些,不是说好了不让我见尸体了吗?”
舒墨瞥了他一眼:“是你要跟着来的。”
多米:“……”
他吐血,捂着胸口,好奇心害死猫,还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刘老沉声道:“行了,别耍宝了,还有四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赶紧去睡一会儿。”
“耍宝是什么意思?”多米下意识地问,问出口又后悔了,好奇心咋那么重呢。
舒墨收拾好东西,边往外走,边说:“夸你可爱的意思。”
刘老:“……”看着多米一脸被夸的高兴模样,刘老第一次有了愧疚的心。
两个小家伙被刘老像赶小鸭子一样赶到了旁边的招待所。
多米和舒墨都是第一次住招待所,刘老给他们找的地方离公安局近,价格也便宜。
这里环境不错,虽然比不上大饭店的豪华配置,但是好在干净整洁,床上的被子毯子都泛着太阳的味道,屋里也是经常通风,没有那种一般老住宿的霉味。
这么晚了,刘老也没打算回去,直接在他们隔壁开了个房间,打声招呼就去睡了。
他们住的这间屋子是标间,两张单人床,一张靠厕所,一张靠窗户,多米一进来就滚到最近的床上趴着,衣服也不脱在床上滚了几圈。
舒墨就看着多米幸福地在床上做大字,跟个小皮猴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他笑了两声幼稚,在多米抗议声中转身去洗漱了。
舒墨洗完澡,毛巾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叫多米去,多米没动,身子一起一伏的,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帮多米把外套给脱掉,再把被子盖上。多米跟多动症一样,即使睡梦里还在用全身奋力和舒墨做抵抗,舒墨一开始动作还轻柔,后来被踹了两脚也怒了,直接拿用蛮力把他镇压住。
好不容易把多米塞进被子里,结果多米一会儿一只脚伸出来,一会儿一只手露出来,舒墨刚准备睡,瞥到这一幕又额头青筋跳动。
最后用毛巾当绳子把多米死死绑在被子里,终于不再折腾了。
做完这一切的舒墨,心里总算舒坦了,转身躺进床里,准备睡觉,睡觉前还不忘记给小萝卜拍了两张多米的睡照。
屋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舒墨疲倦了一天的身心此刻被彻底慰藉了,他闭上眼睛正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屋里响起了一声响亮的鼾声……
舒墨:“……”
第二天早上九点整,刘老便接到了局里的电话,立刻就起身来敲隔壁的门。
几分钟后,门开了,多米神采奕奕地冲刘老打招呼,看来睡了一夜好觉。和他不同的是,舒墨双眼青肿,乌云盖顶,看状态十分可怕。
“昨晚没睡好?”刘老看出来舒墨精神不大好,关心地问了两句。
舒墨没好气说:“昨晚上有只猪一直在哼哼。”
穿戴整齐的多米拿出房卡,奇怪地看了眼房间:“不会吧,我觉得挺干净的,没有蜘蛛啊。”
他看了眼四周墙角,没瞧着蜘蛛网,又看向舒墨问:“蜘蛛会哼哼吗?”
刘老噗呲乐了:“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舒墨捂着额头,这会儿头疼难忍。
好在他们住的招待所离公安局也就一条街的距离,舒墨进去没瞧见侯敬,按理来说,这种时候侯敬才是最该出现的,但是他没有。
如果按照昨晚上老太太说的,侯敬想要找到杀害母亲的真凶,那他现在应该更加积极,将功补过,保住自己在刑警大队的位置,而不是消失不见。
刘老走到他身旁指着楼上:“在局长办公室挨批呢。”
舒墨点点头,其实他想找侯敬问些事情。
死亡时间出来了,案发前一周的时间,现在有了一个疑惑,小儿子不在家一周,这家人居然没有发现吗?为什么街坊邻居没有反映这个情况呢?
他又让多米查了下,相关的报告和新闻上都是只写着王宝失踪,而没有写什么时候失踪。在警方的儿童失踪报案里也没有找到相关报告。
舒墨摸着下巴思考,同样的情况在其他几个案子也发生过,什么样的人带走孩子而不会引起注意呢?
他转向多米,问:“白冰他们那组有消息了吗?”
多米拿出手机,说我问问,半小时后他回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舒墨眼皮一跳,有些紧张:“是不是发现尸体了?”
多米僵硬地点头,把手机递给他,接着用手捂住脸,一副我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无助表情。
白冰和魏威去的是葛家屯,那家人四人死亡,幼子失踪,他们就是按照舒墨的线索去找的尸体。
当时舒墨看过现场的照片,葛家屯和其他的村还不太一样,这里的房子很密,一家紧紧地靠着另一家,田地都在山上。基本上乡里乡亲都沾点亲缘关系,受害者一家的女主人的娘家就在他们家的对面一排房里。
这家总共五口人,都姓葛,男主人葛胡海年轻的时候,在工地上上工,被一阵怪风刮进桩基里摔死了,反正说得神乎其神,工人们都不愿意上工了,生怕祸事到了自己身上。
第97章 夜半门外婴啼声(六十三)作孽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建筑方就找来了道士做法,那道士像模像样地摆了神坛,然后拿着个桃木剑舞来舞去,没成想脚下被工地上的建筑材料绊了下,摔倒了,正巧后脑勺磕在钉子上,死了。
那时候国家还没有专门治理施工这一块,那包工头得了补偿就私吞了,只给了他们家里人一点丧葬钱。说是他老公招来了妖怪,死了不少人,害得整个工程都被停了,损失大得不得了,他也没钱了。
葛红一个女人,没受过多大教育,甚至没出过葛家屯,包工头是在油锅里炸过N遍的老油条,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最后还要追究起葛胡海的责任,可把葛红吓坏了,拿了钱就不敢再多事。
葛红得的那点丧葬钱真的算是丧葬钱,把老公葬下了,就彻底没钱了,家里也没点积蓄,大儿子要上学,小儿子才刚刚下地学会走路,两老人也都身上有些小痛小病。
一时间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一夜之间,她就老了十岁,一头令人羡慕的黑发如今掺了白丝。
人们总说苦尽甘来,然而人这命就是难以捉摸。
葛红这才刚刚生活有了起色,也交往了新男朋友,大儿子也懂事了会帮忙做农活,这日子啊,渐渐地就看见了盼头,谁曾想,这一家人居然就在这档头,全死了。
出事那天葛红一家人居然愣是没发出一点动静,这事情想起来都让村里人毛骨悚然,觉着是什么恶鬼来索命来了。有的人就猜是这葛胡海见葛红找了其他男人,就上门来索命了。
最后村里人因着这件事还批起了葛红的不守妇道,葛家屯因此多了个规矩,葛家的女人决不能离婚,老公死了也绝不能再婚。
白冰和魏威刚落脚,就被当地人的重男轻女观念给震惊了。听当地派出所说,前段时间还有个案子,有家人生孩子,生了几个都夭折了,就怀疑这女的身体上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生一个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