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玫瑰 第102章

作者:过日辰 标签: HE 情投意合 年上 强强 推理悬疑

除此之外,袋子里还裹着一根数据线,宽度和他由碎尸脖颈处勒痕上测算的数据,基本一致。

数据线已扭曲变形,有些地方还开了胶,破了皮,失去原有的功用,一望即知,曾被粗暴地拿来捆绑什么。

事已至此,无需再踏破铁鞋寻找凶器。

导致孟临溪窒息而死的工具,将人死后分尸的工具,都在这里了。

裴郁却丝毫没有找到作案工具的轻松感觉,反而越接近,情绪越沉重。

凶器是廖铭埋在这里的,他看得出来。

沈行琛也很识趣地没有多言,只是轻轻蹙了眉头,神情担忧地望着他。

拿过一旁地上的小工具箱,裴郁拿出提取指纹的工具,对着菜刀扫了又扫,企图发现一点决定性的证据。

几分钟后,他放下一无所获的小刷子,微微叹了口气。

廖铭的心思缜密,他并非第一天知道,若决定要这样做,怎么会给他留下证据。

望着空空如也,只有碎肉骨粉的卷刃菜刀,他心间那种浓重的悲哀压倒了一切,甚至包括见到沈行琛的喜悦。

作为功勋累累的刑警队长,廖铭几乎达到了他这个年纪所能抵达的巅峰,年轻有为,前程似锦,是绝大部分活人艳羡与追逐的对象。

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这……”沈行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这案子是廖队长干的?不会吧?”

裴郁抿紧唇线,不发一言,默默收拾好工具,将凶器重新包装好。

沈行琛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不定,压低嗓音道:

“那,你不怕他发现……你在调查他?”

“他就是要我发现。”裴郁开口,字里行间逸出一种笃定而深重的肃穆。

“难道……?”沈行琛投来的眼神多了几分疑虑,轻轻咬住了下唇。

“对。”裴郁知道他想说什么,徐徐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以期平复心绪:

“他要引火烧身。”

话音落下,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个词背后的代价太大,不是一句简单的解释便能抵偿的。

“不是凶手,却要装成是凶手。”沈行琛语调飘忽,好看的眉梢轻蹙,如新月拱上春山,“他明知道,杀人分尸是要判死刑的。”

默然良久,裴郁轻轻启唇:

“也许他想守护的,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比生命,更重要。”沈行琛双唇间玩味着这几个字,浅笑着重复,像认同,也像讥嘲:

“小裴哥哥,你相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吗?”

“当然。”裴郁无需细想,脱口而出。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拥有思想觉悟的人,不愿意把尊严信仰等词汇挂在嘴边,也唱不来激人奋进的赞美颂歌,更不具备诸如无私奉献,感动谁谁之类的崇高美德。

可他相信,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神圣的,值得一些人无畏。

而廖铭,就是那个无畏的人。

既然迈出这一步,他一定已经做好坦然承受的后果,哪怕搭上这一生,也要守住自己想守住的东西。

然而,如果眼睁睁看着他踏入深渊,万劫不复,裴郁依旧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这世间活得像死的人太多了,纵然拥有苦衷千千万,又何必拉上一个廖铭下水。

他关上工具箱,默默站起身来。

下一瞬,耳畔传来令人既安心又悸动的声音,笑意款款,如情人间低语的誓言:

“我也信,而且,是至死不渝地坚信。”

沈行琛的手臂搭上他肩头,动作自然又轻松,仿佛已实践过无数次那样,让他产生了一种,和这个人可以亲密无间的错觉。

对方身上淡淡香水味道破空而来,笼罩他眼耳鼻口,冲淡他周身由于寻找凶器而带来的一丝血腥煞气,温暖而包容。

裴郁甚少被这样热烈的暖意包围,不是很自然地抖了抖,略略转头,避开对方实难招架的热情。

距离太近,他双唇险些擦过沈行琛耳廓上细小绒毛,酥麻微痒,如电流拂过。

那对白皙小巧的耳垂上,碎钻耳钉波光流转,映着日光熠熠生辉。

沈行琛戴这种耳钉很好看,他想,难怪连豆花儿都留下印象,还说佩戴亮闪闪饰品的不一定只有女性。

……等等。

碎钻,也不一定只能戴在耳朵上。

尸体掌心里那枚四毫米的雪花形状水钻!

一刹那福至心灵,裴郁蓦然睁大双眼,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刺破混沌迷惘的夜空。

他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枚水钻了。

第143章 比爱情更高级

半个小时之后,裴郁已经带着沈行琛,到达了红果果幼儿园门口。

路上,他向沈行琛讲述了自己的推测,从丁胜出现后廖铭对其不一般的关注开始,对凶手含糊其辞的态度,被他“无意中”发现的黑色塑料袋,到神秘丢失的数据线,和那枚多次出现在他视野中,稍显陈旧的警徽。

以及那张毕业合影里,意气风发,笑容明朗的廖铭与祁山。

“你怀疑,廖队长是想顶罪?”

走在他身旁的沈行琛,一双黑曜石闪着灵动的光,乌黑纤长的眼睫每次眨动,都像蝴蝶在花海中扇动羽翼,撩拨,旖旎,带着心花绽放的清香,轻拂过他心上。

熟悉的香水味道在空气中淡淡飘散,裴郁不动声色地尽情呼吸,头却点得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可你不是说,凶手大概率是位女性?”沈行琛转过头去,眨眨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就是……和这个叫祁山的警察有关系?”

“恐怕关系匪浅。”裴郁语气略显凝重。

脑海中浮现出那枚雪花形状水钻的同时,一张稚嫩的小脸也随之显现,勾勒出一个天真活泼稚子的小小笑颜。

裴郁总算弄明白初次见到祁山的照片时,那种似曾相识之感从何而来。

约莫半月之前,那个曾经在幼儿园门口短暂走失,廖铭亲口吩咐他们寻找的,名字叫祁念的小孩,长得很像他。

说话间,裴郁看到一位老师模样的女子朝这边走过来。

为避免打扰幼儿园正常秩序,简单说明来意后,老师便把他们带到了接待室。

一墙之隔,隐隐有小朋友的欢声笑语从园里传来。

亮明身份后,裴郁开门见山,询问起祁念走失当天,也就是七月十六号,幼儿园举行的那场庆祝活动,并请她找出了当时的照片。

他知道,一般这种以孩子为主体的集体活动,一定会拍照留念。

果不其然,合影里琳琅满目的气球彩花背景中,一张张笑容定格,气氛其乐融融,除了老师和孩子们,不少家长也参与其中。

裴郁一眼便认出某张班级合照里,那位站在祁念小朋友身边,身材高挑,衣着入时,微露笑意的年轻女子。

祁念的妈妈,乔湘。

她正稍稍抬手,拂开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美甲上镶嵌的水钻在太阳照射下,闪着浅浅流动的波光。

从那光影的角度与路径来看,光线折射出极其微小的几束,无声昭示着那枚水钻带有棱角,阳光反射向四面八方。

猜测得到证实,裴郁却并未觉得松一口气,心口那块大石头反而越发沉重,闷实地堵在胸口,沉甸甸地压抑。

“这位家长,”他指指照片上的乔湘,语调中不见情绪起伏,“今天会来接祁念?”

老师低头看了看,恍然道:

“哦,你说小念妈妈呀。她最近没有接送小念,都是孩子姥姥或者姥爷过来的,好像说是她单位有事,要出差一段时间。”

裴郁接收到沈行琛投来的视线,眸光微闪:

“她没来,多久了?”

老师歪着头想了想:

“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反正怎么也得有两个星期了吧。昨天小念还跟我们说,好久没见到妈妈了,很想她。”

裴郁点点头,心下微微恻然。

随后,他便以需要了解一些情况为由,要来了祁念姥姥家的地址。

直到两人谢过老师,从幼儿园出来,裴郁的神情依旧淡漠如霜,看不出一丁点儿案件将破的轻松。

“小裴哥哥。”

拉开车门的刹那,沈行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带调侃与暧昧意味,口气难得认真。

音量虽不大,却足以让过往人声都沦为絮絮的白噪音,只有这个人的存在,鲜明,惹眼,是天地间不能忽视的一道灿烂萤火。

裴郁停下动作,转身望着他,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

沈行琛的微笑温和恬淡,像初秋的太阳暖意融融:

“你说,廖队长是不是很爱她?”

裴郁凝视那双亮得惊人的黑曜石,冥河水面上无声闪动的,是虔诚又宛转的火光。

他明白沈行琛意有何指。

杀人分尸的后果,廖铭一清二楚,却还是步步为营,将他们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想起从前豆花儿故意去听廖铭接电话,回来和他八卦,说有姑娘三番五次邀廖铭去吃饭,很是执着。

豆花儿还说,那就是乔湘的声音,他听得出来。

廖铭的婉拒,裴郁也不止一次见过,乔湘的邀约,他总以有事推脱。

然而,祁念走失那天廖铭的焦急与不自然,那种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也绝非矫饰。

那张与祁山同出一辙的小脸,毕业相片里祁山明亮的眉眼,还有那时会笑的廖铭,褪色的警徽,那场硝烟弥漫的猎毒行动,都在裴郁眼前交替出没,如蒙太奇镜头交叠闪现。

思及此处,他轻轻摇头,语气放得缓和:

“有些情感,比爱情更高级。”

沈行琛和他默然对视良久,缓缓笑开,眸中有无限懂得与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