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日辰
安静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沉而轻柔: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路过附近。”沈行琛安抚性地轻轻拍拍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散落的破石板上坐下,与他视线齐平,“看见这边围了点儿人,就过来看看。”
裴郁点点头,不去分辨对方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个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已足够在他经年累月荒芜干涸的心园里,掀起一场摧枯拉朽的海啸。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望着沈行琛,几乎带着一点感激。
“别看我了,小裴哥哥。”沈行琛冲他笑得天光璀璨,像海平面上太阳重新升起,指指他手里的尸块,“快看看它,有什么新发现。”
裴郁垂下眼睫,将头颈相连处看了又看,在未朽烂的皮肤上,一道颜色较深的索沟引起了他的注意。
索沟细长,已有些皮革样化,应当是细而硬的条索状物造成的勒痕。只是,由于脖子断口有多处砍创,一时间还看不出是否存在骨折。
他伸手捏开死者的下颌,果然看到两排苍白枯槁的牙齿上,有淡淡红棕色印记,从牙龈根部蔓延开来。
“这是传说中的玫瑰齿吗?”沈行琛好奇地向前探头。
“嗯。”裴郁合上死者的口,刚应了一声,廖铭和豆花儿就走了过来。
和“小何侦探”打过招呼,豆花儿朝那半个人瞅了一眼,裴郁便看见他吓得一吐舌头,悄悄往沈行琛那边挪了挪。
廖铭皱着眉头观察那尸块:
“死亡原因,能确定吗?”
“机械性窒息,他杀。”裴郁道,“勒死的可能性很大。”
“勒死……”廖铭若有所思,“勒颈的工具?”
“暂时还不能确定。”裴郁答,“要带回局里解剖。”
见廖铭点头,裴郁又接着说:
“我认为,凶手一定和死者认识。”
“理由。”廖铭说。
“死者的头上裹了许多黑色塑料袋,比尸体其他部位都多出几层。”裴郁翻着那重重叠叠的袋子,“为死者蒙面,反映出凶手的恐惧心理,把脸挡上,才能继续实施犯罪行为。”
“那他这么害怕,还要杀人分尸。”豆花儿在一旁直咋舌,“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
裴郁抿抿唇:
“大概率是仇杀,但情杀和财杀也不能排除。此外,凶手应该有独立的居住空间,分尸过程才不易被人发现。分尸使用的是具有一定重量,并且容易挥动的带刃口的锐器,才形成这种垂直或者斜向的砍创,我倾向于菜刀之类的刀具。”
廖铭点头表示认同,沉声道:
“凶手拥有交通工具,估计是汽车。”
“汽车?”豆花儿探出头来,“我们刚才去勘查周边环境,来来往往全是大卡车,你不是说,轮胎印太杂太乱,没有价值吗?”
裴郁望一眼廖铭,见他倒是若有所思状:
“左胳膊在东城区海滨公园被发现,右腿在西城区护城河桥洞底下被发现,头和上身又在南城区这边的建筑工地。望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跑完这些地方,分别抛尸,没车恐怕做不到。”
豆花儿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又问道:
“那我们之前怀疑的丁胜,是不是符合条件?”
廖铭轻轻摇头:
“目前还不知道他是否有车。”
裴郁脑海中闪过见到丁胜那天晚上的画面,对方言谈举止并非什么良善之辈,贼喊捉贼,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面想着,一面去问廖铭:
“附近,有线索么?”
廖铭的视线并没离开那尸块:
“没有。这里没有监控,平时过往的都是重型卡车,没什么行人,很难找到目击者。”
他口气有些低沉,裴郁感知到那低沉背后的压力,便沉吟下来,不再言语。
很快,廖铭也发现了自己莫名的紧绷,便放松了语气,抬头望望天色,对他们说道:
“天很晚了,都先回去吧。我把尸块拉回局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廖队,把我也捎回去。”豆花儿忙道,“我的车还在局里。”
不等廖铭应声,他又连忙补充,“我要坐副驾驶,别让我和尸块坐一排。”
廖铭嗤一声应下,朝裴郁和沈行琛挑挑眉梢,以眼神询问。
裴郁把尸块抱起来,又看到沈行琛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微笑坦然,光风霁月:
“我送裴法医回家。路上,我们还有话要说。”
第131章 爱的天堂
“你绕远了。”
裴郁坐在副驾驶,也不去看身旁开车的人,只淡淡启唇,语气不见起伏。
沈行琛单手扶着方向盘,转头看他一眼,唇边微笑和身上好闻的香水气息一同扩散:
“怕我给你卖了?还是怕我见色起意,对你图谋不轨?”
裴郁轻哼一声,似笑非笑:
“别抢我的词。”
“这条道虽然远,但是宽阔,好走。”沈行琛也笑,“说起来,你们局里怎么把青警公寓划得那么远,至少十五分钟车程。理论上,不应该就近安置住房吗?”
“没钱。”裴郁说,“拿不下黄金地段。”
“哟。”沈行琛的口气不知是新奇,还是讥讽,“公安局还没钱?”
“有也不会用在我们头上。”裴郁习以为常,波澜不惊。
“那倒是给我行了方便。”沈行琛笑道,“要不是小裴哥哥住得远,我哪来的机会截住你,认识你。”
快拉倒吧,裴郁暗想。
他相信,就沈行琛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就算他住公安局大楼里,对方也会想办法联络上他。
“而且,”沈行琛飞来一个驾轻就熟的眼风,嗓音含笑,“也算是给我们增加了独处时间,好让你对我日久生情。”
裴郁翻过去一个白眼,懒得理会。
向窗外瞥一眼,他才发现,沈行琛已经绕到了西城区的道路,实实在在兜了个大圈子。
更让他无奈的是,这条街是望海市有名的红灯区,诨号“一枝春”大街。
平时治安支队对这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井水不犯河水。只有逢年过节需要时,才杀过来拼一把业绩。
这种朝天放枪的把戏,双方配合默契,心照不宣。
正想着,却见沈行琛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一副要下车的架势。
裴郁挑挑眉梢,以眼神询问。
“这边有家新开的奶茶店,风评很不错。”沈行琛笑盈盈朝外一指,“你等等,我去买给你喝。”
“不用。”裴郁怔了一下后,立刻拒绝,“不喝。”
“我很快就回来。”沈行琛却浑不在意,伸手就去拉车门,“小裴哥哥可要等我。”
裴郁眸光一闪:
“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一枝春嘛。”沈行琛回头,冲他笑得光明磊落,“爱的天堂。”
“嗯?”这下轮到裴郁不解。
“花钱就能买到爱情,不是天堂是什么。”沈行琛笑意莞然,摆摆手,便拉开门跳下车,向远处一家灯火通明的小店走去。
裴郁抿紧唇线,无言以对。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不甚清新的脂粉味道。
望着窗外那些昏暗光线里或立或站,妆容浓艳,眼神却写满风霜的女子,他忽然想起那个叫沈月容的女人。
年轻时,想必她也曾是她们中的一员。
不甘永远堕落在生活的泥潭,却不得不屈从于残酷的现实。
生下孩子,也许是当初以为找到了依靠,又或许是想开始新的人生,才决定迎接一个新生命降临,激起心头一点久违的水花。
无论怀抱什么样的希冀,最终她还是失败了。
沈行琛们流落在外,四海为家,生死未卜。
而沈月容们的悲剧,还在代代延续,为活人历史书写一条阴暗丑陋,却永不断绝的纵贯线。
思绪如断线的纸鸢,漫无目的飞散。当裴郁猛然醒神时才发觉,沈行琛已经离开了很久。
他深呼吸几次,让心绪平静下来,打算下车去看看。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从车上下来,刚把门碰上时,却看见道上有一辆正向这边行驶的车,不知为何忽然加了速。
而路边恰好有个四五岁的小孩,在一蹦一跳地横穿马路。车一加速,直挺挺便奔小孩而去。
有眼尖的路人发现这一幕,连忙呼喊招手,想让那车停下。
但那辆车不知是没发现状况,还是过于慌乱,手足无措,丝毫没有减速,而是径直向前开去。
眼看着车快要撞上小孩,裴郁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飞扑出去,长臂一捞,抱着小孩尽力一滚,在路两旁行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中,安全着陆。
小孩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害怕,只愣愣地仰头瞅着他。
他把小孩放在地上,快速检查一遍,确认孩子没有受伤,才放心松手,朝不远处正哭喊着跑过来,小孩母亲模样的一位年轻女子挥手示意。
路过的行人们同样心有余悸:
“怎么不看着点儿孩子,大马路上可别随便乱跑……”
“快看看孩子没事吧,这家长怎么当的哟……”
“幸亏这个帅哥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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