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还
陆远难得笑了笑,“里面内容全是假的,真的信息被我藏到更隐蔽的地方去了。好好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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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了滕纾德的人之后,整个平谷都安静下来。
这里位置绝佳,风景很美,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不深入山林翻过平平无奇的山坡,根本就发现不了六盘有如此秀丽的地方,而且山坡还是个天然隔音屏障,山阳听不见山阴这边的声音,山阴也听不到山阳那边的动静。
谢遇知靠窗坐在椅背上,以一种极度舒展的姿态撑个懒腰,“我知道周宴琛不一定靠谱,但你比他可靠。艾本尼,这个雇佣兵头子,十年前我的那些人就是死在他的手里,本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却被他带人在半路截胡,死的死伤的伤,几乎全军覆没。我一定要见这个人。”
到时候……
谢遇知目光深处隐隐有仇恨的火焰燃烧起来。
陆远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答应他的要求到底可不可行。
谢遇知也不着急,没有催促的意思,反倒看向窗外,阳光很好,天很蓝,山里的空气含氧量极高,空气清新,非常适合疗养身体,想到这里,他收回目光不由看了眼宗忻,觉得以后可以每年都过来住一阵子,宗忻尘肺的症状应该会减轻很多。
宗忻抱臂倚着窗框,微微垂目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并不聚焦,他的发色比谢遇知的黑发颜色要浅一些,肤色也白,整体气质偏沉郁,阳光一照周身都在发光,再配上窗外的风景,显得特别干净。
似乎是感觉到了谢遇知投过来的目光,他微微抬起头看过去,和谢遇知视线相对的瞬间,蓦地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没事。”谢遇知说,停顿片刻,他忽然道:“你喜欢这里吗?”
宗忻没跟上他话题转变的速度:“……嗯?”
谢遇知失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这里的风景很搭。”说完,他继续看着窗外,依旧没有催促陆远的意思。
反倒是陆远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淡定了,他摸不透谢遇知要整什么幺蛾子,心里直打鼓。
他知道谢遇知,除了那场双子楼爆炸更多是从秦展那里听到的,论年纪,其实他比秦展和谢遇知都大,秦展的父亲是他的老师秦许国,比起作为儿子的秦展,他这个学生跟在秦许国身边的时间要更多,反倒比秦展还像个承欢膝下的儿子,所以总有种鸠占鹊巢的愧疚,对恩师的儿子有莫名其妙的亲近感,秦许国殉职后,他在几次缉毒行动中和秦展打过数次照面,交流比较多,说起谢遇知,秦展的评价只有八个字:外冷内狂,不计后果。
当时他想,谢遇知应该是一个外表高冷,内心疯批的人。
后来,因为一些事他去公大待了几天,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和谢遇知见面。
彼时,谢遇知正在参加学校的联谊赛,一脚就把联谊学校的同学踹出黄线外,获得格斗一等奖,领奖的时候笑得自信而张扬。
不是不苟言笑那一挂,长相比他想象中更凌厉,大有穿越千山万水而来,挥剑决浮云的感觉。
那会儿,他才真的懂了秦展口中说的,外冷内狂不计后果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陆远心头凉了半截,如果他拒绝牵线联络这个雇佣兵头子,很难想象谢遇知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杀过去。
“这个人,我可以带你找到他。”陆远妥协道,“不过,我得知道,你见到人以后准备怎么做?你不会是要杀了他吧?”
谢遇知蓦然回头,目光发冷,看得陆远心头一跳,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果然他要杀人’的念头。
“你听我说,这个人暂时还不能动。”陆远解释道,“我盯了他已经快十年了,有件事我也一直在调查,但每每都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屡屡不得要领。我想,他应该是在和什么人或是组织保持着高密度联络,但是我查不到,你现在动了他,那他背后联络的人就可能永远揪不出来了。”
“他背后的人?”谢遇知慢慢道,“会是谁?”
“我说了,我还没有查出来。”陆远紧紧握着拳头,不甘心道,“背后的人藏得太深了。”
“好,我知道了,我保证见到人不乱来,这样你放心了吧?”谢遇知语气轻松,完全没当回事。
“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陆远说着,去看宗忻,“盛副支队,我这样称呼你,你不介意吧?”
宗忻换个姿势,继续靠着窗户,从进入六盘地界开始,他就表现得异常沉静,虽然平时他就不是那种阳光少年肆意洒脱的性格,但今天,实在沉静地有些古怪。
“不介意。”他说。
陆远点点头,对谢遇知道,“谢队,这位盛阳盛副支队去年受过很严重的烧灼伤,已经不能再执行任何危险性任务,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人去见艾本尼,盛队留在六盘,你觉得呢?”
他考虑的事情,也正好是谢遇知考虑的,听他这么说,谢遇知也非常赞同,他不想宗忻跟着他们一起去冒这个险,转而向宗忻投去询问的目光。
宗忻立刻会意,“留在六盘我没意见,但是有个要求。”他说,“你们俩得平安回来。”
“反正,我还没活够。”陆远看向谢遇知,满脸揶揄。
谢遇知瞪他:“要不是生理特性不允许,我还想长生不死呢。”
玩笑归玩笑,去见艾本尼他们还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出发前,陆远带上了性能最好的枪|和子|弹,还给枪装了消-声-器,有了这东西就可以悄无声息杀人,全身而退的概率大大增加。
所有装备收拾完,陆远搞了辆相对低调点的越野,带着十几个人和谢遇知离开六盘,前往雄鹰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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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盘海拔四千多米,山上的夜晚格外冷。
宗忻从黑豆那里要了件厚实的大衣裹着去了关人的地牢。
滕纾德胸口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此时正静静躺在床上,面容憔悴早没有了平时的儒雅模样。
陆远怕他会逃跑,吩咐人给他戴上了电子脚镣和手铐。
外科医生提着白色药箱刚起身准备离开,迎面见到宗忻,非常有礼节的上前握手,自我介绍:“我是陆先生的私人医生,我姓顾。”
宗忻伸手,象征性的握了下,“顾医生,你好。”
顾医生收回手,把药箱放在一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简单向他说了下滕纾德现在的情况。
“失血过多,伤口不感染的话就没什么大事,不过六盘这地方交通不发达,很多药不齐全,万一感染了大概率救不了。”
“顾医生医术应该很好吧?”宗忻绕开他提歩走到床边,扯把椅子坐下,“能不能想办法让滕纾德假死?”
顾医生神情忽然一凝:“宗先生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宗忻抬手指指沉睡中的滕纾德,“这个人对我来说还有用,周老板只想确认他的生死,有什么办法能蒙混过去吗? ”
顾医生有些为难:“宗先生,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是可以让人暂时性休克,但还远远达不到让一个人失去生命体征瞒天过海的程度,武侠剧里那些什么假死药针灸闭气都是杜撰出来的,想蒙混过去,除非我们能找到一个和腾先生长相一致,最起码也要有八九分容貌相似的死尸来代替。”
宗忻想了想,轻轻呼了口气,“哦,那就没必要了,他大概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顾医生抬腕看看时间,回答:“五分钟。”
麻醉过程出现失误就是严重事故,所以麻醉师对于用药剂量和伤者清醒时间的把控非常精确。
顾医生说五分钟滕纾德会醒,五分钟后,滕纾德果然睁开了眼睛。
这地方叫地牢,其实就是个地下室,平时拿来放放杂物和堆积的货什么的,没有窗户,灯泡瓦数也很低,光线晦暗不明。
滕纾德醒来后痛苦地□□一声,目光立刻落在靠墙而坐的宗忻身上。
宗忻穿着厚重的外套,正静静看他,侧脸轮廓被光影勾勒出冷白犀利的感觉。
“盛祈言,是你杀的?”
他问得很平静,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就像在和路人打听不相关的事情。
滕纾德的视线在宗忻脸上逗留良久,忽然喃喃自语了句什么,听不清楚,但随即又疑惑地摇摇头,好像是带着自嘲意味地笑了一下。
看他表现如此古怪,宗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问你,盛祈言,是不是你杀的。”
“是。”滕纾德盯着宗忻,语调笃定没有一丝异常和愧疚,“盛祈言是我杀的。”
宗忻在滕纾德脸上只看到了一种情绪,那就是挑衅!
无论什么人,估计在受到挑衅的那一刻拳头就已经痒了,但宗忻居然没有任何冲动的迹象,他表现出了惊人的克制和冷静。
“二十年前,盛祈言以制毒师身份,带妻子前往三川,在陈丁卯创建的化工厂入职,入职后他主要负责一种毒品成分提取工作,你当时和他关系要好,应该知道他提取的是什么毒品成分吧?”
宗忻淡淡道。
滕纾德扭回头看向天花板,“你是只想知道当年我们在研究什么毒品?还是说,你是想知道,盛祈言他到底有没有背叛……”
“他不会背叛自己的同志!”
宗忻冷冷地打断他。
“飘沙。”滕纾德看他一眼,“是我们研制出来的毒品名字,因为粉质轻盈,风一吹像飘扬在空中的尘沙,所以起名叫做飘沙。”
第150章
宗忻被滕纾德的话深深刺透, 脑海中毫无征兆浮现出郢口公安局单位宿舍里的场景。
凌晨五点,天还未亮。
书房里灯光晦暗,陈傅山指间夹着的红塔山香烟马上就要燃尽, 他没有吸一口,只伏在案上专心致志翻看着面前的资料夹,未几,终于从文件夹里找出一份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的资料,他珍之重之地在纸页上摩挲片刻后,抬起褶子很深的眼皮深深看向宗忻,一脸严肃。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入手查你父亲盛祈言的?”他问。
“李叔给我交底的时候。”宗忻简单答道, “我查了三川派出所的户籍档,没有查到盛祈言这个人。”
“那你是怎么知道祈言他……”
“窃入系统。”宗忻直白地打断陈傅山。
“你!”陈傅山气结,“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宗忻毫不避讳看着他, 丝毫没有任何知错的样子, “我违反了组织纪律, 这件事是我不对, 陈……”他本来想直接称呼陈傅山的职务, 却临时改了口, “陈老师,我希望您暂时不要对我进行处分,等这次任务结束, 深网的事告一段落, 到时候局里想怎么处罚我都行,我绝对没有怨言。”
陈傅山被他说的一愣。
英雄牺牲,留下遗孤日子过得寂寥, 而他们这些人作为盛祈言的良师益友,却从没对盛祈言的儿子嘘寒问暖过, 老李虽然暗自照顾了盛阳几年,那也只是暗中照顾,本质上,盛阳这孩子还是没有感受过任何亲人的关怀。
作为盛祈言的老师,他做的不够好,没有出面安顿好盛阳,良心上确实有愧,祈言泉下有知,可能会怪他这个老师太不近人情吧?
想到这里,陈傅山的眼圈不由泛起红,嗓子蓦然有些发哽,他背过身去摆摆手,似乎不想让宗忻看到他的失态。
“二十年前,有人揭发盛祈言,说他反水叛变,做了大毒枭陈丁卯的心腹,甚至还为……”陈傅山叹息一声,“说他为活跃在中缅边境的贩毒集团研制出了新型毒品,这个新毒品极容易让人上瘾,吸一口就再也戒不掉了。讽刺的是,新毒品竟然是以你父亲盛祈言的联络代号‘飘沙’来命名,一个毒品用缉毒警察的代号命名,对公安部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们是在挑衅,对我们明目张胆的挑衅!黑鹰带走的这批人全部由我们精挑细选出来,人品是绝对信得过,他们中间不可能会出现叛徒。更何况,祈言还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学生,他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就是死他都不可能会背叛组织背叛自己的信仰。只是,当时主张调查祈言的人官职比我高,我有心想护他,却没有话语权。”
说到这里,陈傅山闭上眼睛缓缓摇头。
“没想到净边行动布网五年,我们非但没有抓住毒枭,内部却开始互相猜疑,说起来简直可笑!”
陈傅山眼角已经隐隐湿润,他缓了半晌,终于睁开双眼,目光渐渐变得坚定,犹如鹰隼般锋利。
“小阳,不论是生是死,我都相信祈言,他绝对不会投靠陈丁卯。”
“我希望作为祈言的儿子,你能和我一样相信他,相信他的人格。”
宗忻嗓子发紧,他立在那里良久说不出话,眼眶微微发红,哽咽道:“陈老师……谢谢,谢谢您!”
“谢谢您相信我的父亲,谢谢您在他死之后的二十三年里,还能这样和他站在一起。”
“真的,谢谢您。”
“我是他的老师,我有理由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学生。尤其,”陈傅山目光坚毅地看着宗忻,“还是他这样一名优秀的学生。”
“他坚持的信仰没有错,他并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他还有强劲的后盾,他背后站的是国家和人民,是所有公安干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