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还
谢遇知咬着烟蒂,缓缓踩上刹车,停在一幢独栋别墅门前。
“到了,下车。”
宗忻解开安全带下车,问他:“这是哪里?私房菜?”
“我家。”
宗忻愣了下。
“走吧,今天我爸妈都在家,正好也很久没休班了,一起吃个团圆饭。”
宗忻想说这好像有点不太好。
但谢遇知已经拉着他的胳膊进了大门。
“谢少,今天带朋友回来了?”
是的,和所有家里有钱的普通富贵人家一样,谢遇知家里有保姆、阿姨,还有专属司机。
跟他说话的这位,就是他们家老谢的专属私人司机。
“谢什么少谢少,说过多少回了叫我谢遇知,听见这称呼我就尬的脚趾抠地,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家天天拍豪门少爷霸总连续剧。”
进了谢家的大门,画风就和外面的世界变得割裂起来。
宗忻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谢遇知不喜欢回家了。
裴裴女士刚从自己一百平米的卧室出来,站在阳台看风景,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带着准儿媳妇站在院子里,赶紧喊老谢。
几分钟后,富丽堂皇的餐厅。
宗忻安安静静和谢遇知并排坐着,对面是笑吟吟的裴裴女士和慈祥的谢爸。
“忻忻呀,你千万别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吃菜,吃菜。”裴裴女士和蔼可亲的有点过头。
宗忻意识到,今天这顿饭,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了。
一天前,医院豪华单人病房,裴裴女士恨不能把他瞬间喂得白白胖胖的一幕再次上演。
宗忻突然就有点后悔今天来找谢遇知。
饭局就在裴裴女士每道菜都贴心给他夹进碗中的慈爱中,艰难的结束。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俩人终于出来,宗忻捂着嘴扶着谢家豪华别墅的外墙,腻的想吐。
谢遇知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宗忻摆摆手:“谢副支队长,我没事,纯粹可能和你们家八字不合……下次我看,咱们还是别吃饭了吧。”
谢遇知也深表赞同:“我也觉得,每次回家我都难受,我这个家天天上演狗血剧,不是豪门阔太的奢靡生活就是霸总和他的小娇妻,受不了。相比起来,市局的环境正常多了。”
胃里的不适稍微缓解,宗忻觉得谢遇知说得对,市局的环境简直太正常了,比起这种尴尬生活,每天996算什么?起码那是现实世界的常态。
“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
宗忻:“你以后结婚的话,还是单独出去住吧。”
谢遇知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
裴裴女士站在观景台,看着福田绝尘而去,欣慰的点点头。
这个儿媳妇,他们老谢家认了。
“哎———老谢,你说忻忻和小知的婚礼去哪儿办啊?”
·
同一时间,新海城养生中心
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姿态轻松懒散,“叫他们都出去,老子最他妈的烦女人。”
秃头男人跟领班美女抬抬下巴,领班美女就带着几个穿着暴露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出去了。
“昊子,这事儿你要不再考虑考虑?这里可是京台,跟深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真要在这里犯点什么事儿,可没退路啊。”
程昊倚在沙发里,露出冷漠神色。
“程华,你凭着从潘哥那里赚的黑钱,来京台开了这么个养生中心,舒服过了几年就想洗白了?我告诉你,沾了这些东西,这辈子都洗不白了,只要被人翻出来,就是吃枪子儿的结局。”
“不是,昊子,我这不是也没说什么吗?”程华走到旁边坐下,满脸讨好,“这几年我在京台生意能做的风生水起,还不是昊子你在后边给我撑起来的吗?我这个人旁的没有,只一点记得住别人对我的好,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我就是觉得吧,干嘛非得跟条子杠啊?一没仇二没怨的……”
“没仇没怨吗?”程昊弯唇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京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谢遇知,我和他,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呢。”
程华有点迷糊:“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谢遇知?昊子,你,你跟刑侦队的副支队长,有过命的交情?”
“过几天,送给他个来自老朋友的见面礼。”程昊端起酒杯,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他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背叛!
即使那个人曾经把他从看守所带出去,救他离开死地,让他能侥幸活到现在。
谢遇知。
程昊恨恨的咬牙。
他现在活着,却无处可去,缅北那边乱成一团麻,多少人都想要他程昊的命,有钱又怎么?在缅北,有钱的人多了去,一样活了今天没有明天。
是他太信任谢遇知。
直到现在,他仍然还是信任他。
但那个谢遇知,那个愿意给他挡枪子愿意跟他亲近的谢遇知,都他妈的是假的,装的!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冒这么大的险再回到境内,或许是转了一圈,觉得去哪里都不安全,也或许是想再见见谢遇知,趁着这条命还在,脑袋还好好长在脖子上。
这一年来,他只要躺下闭上眼睛,看到的全是谢遇知那张温文儒雅的脸。
人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前所未有孤勇,他像飘在水中的浮萍渴望浮木,终于还是决定回国,到谢遇知待的城市。
见他冷着脸不再说话,程华起身又把酒给他倒满。
“赵乐国手里那批炸药,是佤邦那边要了修路的,要不是那两个应届毕业生多事,本来也不用引爆,现在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怕是不好善后了。”
第7章
“今天早上在水库这边发现的,车轮印迹非常清晰。”小王边在前面带路,边跟谢遇知黄子扬两人汇报,“谢哥,头儿,你们看,就是这里。”
城镇接壤地段,小沙河蓄水库环线。
河堤防护栏被撞得扭曲变形,豁出一大块缺口,警戒线封锁在河堤枯黄的野草丛外,痕检正用10倍率马蹄镜在现场取证。
谢遇知从协警手里接过一次性鞋套套上,掀开警戒线钻进痕检现场,问小王:“目前有什么发现?”
小王说:“套牌迈腾八成是沉进水里去了,刚通知水上派出所过来进行现场打捞,应应该很快就到。”
谢遇知点点头,提步走到车印处,戴上一次性手套蹲下来按了按地面,“土质结构松软,是新土。”
黄子扬食指往土里一戳:“还真是。”
“小王,水上派出所的人过来之前,你带外勤先沿整个河堤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最新走过的脚印。”
谢遇知起身摘下橡胶手套递给黄子扬,露出干净修长的指节,制服袖口不松不紧,恰好勾勒出手腕劲瘦流畅的线条。
谁看了都得两眼冒心,夸一句:端庄正派禁欲系老干部。
他说完,又点了下食指提醒小王:“注意不要破坏现场可能遗留下的任何痕迹。”
小王郑重点头,一挥手带着几个痕检人员离开了。
黄子扬接过橡胶手套刚想说什么,忽然一辆黑色福特咆哮着发动机,干净利落停进警戒线外的隔离带。
黄子扬纳闷:“是谁?局里还通知了别人过来?”
谢遇知操手看着福特车,锋利剑眉一挑,眼角噙笑迎了上去。
宗忻推开车门,修长笔直的腿从车里迈出来,单手搭着车门往这边看了眼。
谢遇知扬扬下巴,问他:“特地过来找我?”
宗忻带着黑色防尘口罩,还带了款大框架墨镜,几乎遮挡住了整张脸,黑色碎发搭在额前被风吹得有些杂乱,抬手摸了摸耳垂:“昨天忘记还你衣服,我去市局找你,他们说你在出警。”
“刚过来没两分钟,咱们前后脚。”谢遇知语气轻快,伸手去揽宗忻肩膀,“这里是案发现场,非工作人员禁止越过警戒线。”
“明白。”宗忻把自己塞回驾驶座,扯过装衣服的纸袋拿给他:“衣服给你,我先走了。”
谢副支队拎着鼓鼓囊囊的纸袋,‘你在这里等我’还卡在嗓子眼就被宗忻堵了回去。
他不爽的拉开身后红旗警车车门,把衣服扔到后座啪地关上,回头看宗忻,“你去哪儿?”
宗忻摆摆手,“江雯约了新海城的饭局。”
“江雯?”谢遇知攥住他的手腕,眼底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霸道情绪,“是谁?”
技侦痕检都在远处忙碌着,拍照的拍照,勘验的勘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就连黄子扬这会儿,也被几个痕检拽到水库堤岸最下边靠近水域的地方,正埋头检查一滩蓄满水的凹陷地面。
宗忻把口罩往下拉了拉,淡淡道:“昨晚大众撞翻河岸护栏冲入水库,如果是意外,那么人肯定已经遇难,捞上来的只能是一具开不了口的死尸。但我觉得,这不是个意外,所以,大众里面应该是空的。”
完全没回答谢遇知问的问题。
“还有,既然是早有预谋,我建议你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因为侦查方向是错误的。”
谢遇知拧眉,又重复问了一遍,“江雯是谁?”
宗忻笑笑,摘下墨镜好奇的看着他:“谢副支队,你……”
三艘巡逻艇拉着警报驶入水库水域,同一时间的公路上,巡逻车后面跟着一台警用挖土机和两辆警用吊车,也徐徐开入隔离带内。
水上派出所的同志纷纷下车,径直往谢遇知这边走过来。
宗忻看着走过来的人,把墨镜重新戴上,闭了嘴。
打头过来的民警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见到谢遇知很正式的敬个礼,“领导,水上派出所民警听从市局调遣,过来支援。”
谢遇知肩宽腿长,整个人挺拔的站在福特车前,一只手扒着福特车门,因为用力的缘故,手背脉络青筋凸起,骨节泛白。
他把目光从宗忻身上收回,看向民警,“你们去勘测下沉车位置,开始进行打捞。”
民警重新敬个警礼,调头准备离开的瞬间,眼风扫到坐在福特车里的宗忻,微微驻足,有些疑惑:“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