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165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花崇,还有那个柳……”

  “柳至秦。”

  连烽点头,“嗯,他们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动作?”

  “我要说没有,你信吗?”

  “那就是有咯?”

  那人叹气,“坦白说,我不知道。他们看上去什么也没查,但我不相信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查。”

  “盯紧一点。”连烽道:“花崇这人……”

  “嗯?”

  “算了。”连烽向门口走去,眼中半点感情也没有,“把你自己藏好,别暴露。”

  ??

  周末,开业不久的醉香酒楼人满为患,同时接待三个婚宴,各个包厢里还有庆生和小聚的客人,服务员完全忙不过来,不断出现送菜送错桌的事,婚宴被搞得乌烟瘴气。

  下午接近两点,宴席基本上都散了,服务员们才堪堪松一口气,打算做完清洁后偷懒打个盹儿。

  然而正在此时,一间包厢里传出数声惊叫,不久,惊叫变成了哭喊。

  “爸!爸!你怎么了?”

  一名赶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的服务员跌跌撞撞从包厢里跑出,恐惧地叫道:“死,死人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毒心(09)

  好端端的宴席上出了人命,醉香酒楼的气氛为之一变。只办午宴的客人大多已经酒足饭饱离开,可婚宴是既办午宴又办晚宴的。谁想得到自己结婚请客的大好日子,同一酒店的包房里会死人?警车赶到之时,数名不久前还满脸喜气的新人和家属正围在酒店前台,逼工作人员给个说法。

  花崇从警车里下来,没有急于进去,而是站在“醉香酒楼”四个大字下面看了看。

  半小时之前,重案组接到报案——长陆区尉杏路一家酒店发生命案,一名八旬老人在包房里无故丧命,从现场状况看,极有可能是被人勒死。

  按理说,这种相对普通的案子应由分局刑侦中队自行侦破,不该报到市局来,更不该由重案组接手。但现下洛城情况非常特殊,半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加之死者又是一名老人,极易让人联想到梧桐小区的大案,所以市局必须出马。

  出发之前,花崇还问陈争:“这案子上面放心由我们查?”

  “不放心他们又来拿走呗。”陈争认真道:“但只要案子还在我们手上,我们就得用心查。”

  “我先去看看。”花崇说:“回来再跟你报告。”

  醉香酒楼开在马路边,周围是其他相同档次规模的餐饮馆子、小型商超,背后是成片的居民区,对外说是酒店,其实也就是一个规模稍微大一些,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餐馆,够不上星级,服务的对象基本上都是周围的住户。

  店门外摆着三个用油画框撑着的红色纸板,纸板上写着三对新人的名字,以及字迹潦草的“恭贺新婚”。

  花崇轻挑起眉梢。

  “这种档次的酒店承办的一般是家庭、朋友聚会,偶尔也有小型公司的员工聚会。”柳至秦走了上来,目光也落在红色纸板上,“结婚的话,绝大多数人应该会选择档次更高的酒店。”

  “但如果家庭条件较差,或者手头暂时不宽裕,选择这种地方也不奇怪。”花崇往店里瞧了一眼,“不过婚宴不同于一般的酒席,三对新人同时在这儿办婚宴,厨师、服务员肯定忙不过来。今天中午说不定出了不少状况。”

  正说着,店里突然传来一阵碗碟被摔碎在地的巨响,紧随其后的是一把愤怒的男声:“我丨日丨你们的妈!老子今天在你们这儿办婚宴,好几次送错菜不说,你们的服务员还把我朋友的衣服弄脏了!最后的甜点也没来得及上,水果和菜单上的也不一样!操!你们到底懂不懂怎么做生意?人太多?人太多怎么了?你们就不能多招几个服务员?”

  有人吼了一句什么,男子又道:“行,这些老子不计较了。但现在这事怎么说?你们包房里死了人!老子结婚,你们让我看死人?我他妈算好的黄道吉日被你们破坏成这样,这不赔偿说不过去吧?你们开你妈的黑店呢,黑到老子头上来了!”

  柳至秦叹气,“花队,你猜得真准。”

  “这倒不是猜得准。这种餐馆性质的酒店,接客能力本来就比较差,承办一场婚宴都够呛。老板贪心,同时承办三场,揽了不该揽的活儿,服务跟不上,不出现纠纷才怪。不过发生凶案就……”花崇说着迈入店中,见出事的包房外已经拉起警戒带,一众服务员神色紧张,几名领班模样的人脸上青白交加,像是又急又怕。

  包房旁边站了几个人,男女都有,相互搀扶,哭声阵阵,大约是死者的子辈和孙辈。

  前台处传来的骂声嘈杂刺耳,三对新人都要求退钱并赔偿精神损失费。领班做不了主,已经叫来老板,老板只同意退还一部分费用,不同意全额退款,更别说赔偿什么精神损失费。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又是一桌子碗碟被掀翻。稀里哗啦,好不热闹。

  不知是不是被吵晕了头,老板突然风度全抛,怒声咆哮道:“你们跟我闹有意义吗?我他妈想包房里死人吗?我他妈也倒了血霉啊!我愿意这样吗?我咋知道包房里会死人啊!你们找我要精神损失费,我他妈找谁要精神损失费去?你,还有你,没钱办婚宴就别他妈结婚,说得好像是我求你们到我这儿办酒似的。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就你们那几个钱,别的酒店让你们办吗?”

  眼看就要打起来,包房旁传来一声暴喝。

  “什么叫‘倒了血霉’?”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哭着冲到前台附近,被几名服务员拦住,一边向老板的方向踹,一边尖声道:“我父亲在你这儿走得不明不白,你还有脸说自己‘倒了血霉’?你还是人吗?我父亲是被你害的吧!肯定是你!呸,畜生!”

  老板平白挨了一通骂,还被人指为凶手,表情顿时一僵,喝道:“放,放屁!关我什么事?我他妈刚被叫来!死婆娘,你横什么横?你们一家吃饭,把你们老父亲关在小屋子里,他死在里面,不是你们动的手我不信!”

  “你说什么?你……”女人早已哭花了脸,顶着蓬乱的头发喊,“警察已经来了!警察不会放过你!”

  警察的确已经来了,法医和痕检员正在进行现场勘查,而警戒带之外的一方不大的天地,却节奏极快地上演着人生百态。

  张贸跑来,“花队,这些人太吵了,我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花崇再往前台方向扫了一眼,吩咐道:“清场吧,相关人员留下来,注意做好登记。”

  ??

  出事的包房位于角落,空间不大,正中间的餐桌上杯盘狼藉,几张椅子翻倒在地。

  而死者——83岁的王章炳,并不在这个包房里。

  确切来说,是不在这个包房的主要范围里。

  醉香酒楼档次低,其包房只是一个个四方的隔间而已,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休息室。而这个包房因为邻着角落,所以多出一个狭小的异形房间。异形房间与包房之间隔着一扇可关可不关的门,西侧另有一扇门与走廊相连。

  花崇站在门口,看着死在轮椅上的老人。

  他的身子倒向一旁,本该戴在头上的帽子落在地上,脸上全是皱纹,已经老得不成样,左脸颊上有一枚向外突出的黑痣,非常显眼,有可能已经癌变。

  这个老人,有可能身患多种疾病。

  包房外的哭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几声带着颤音的“爸”。

  徐戡完成初步尸检,抬眼看向花崇,“死者颜面肿胀,颈部有明显水平环形勒沟,勒沟有出血现象,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至于凶器,应该是一条宽约两指的带状物。”

  “看来的确是被人勒死。”花崇环视周围,然后戴上手套,踱入房间,将老人的下巴小心抬起。如徐戡所说,脖颈上的勒沟确实非常明显。毫无疑问,这位行动不便的老人是被人杀死的。

  问题是,凶手是谁?

  凶手为什么要杀死一位来日不多的老人?

  是为了复仇?还是能从老人的死亡中获利?

  或者,单单是因为受了梧桐小区大案的刺激?

  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那梧桐小区大案就等于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说不定有一群心理变态的人会专门向老人动手。他们不需要多少理由,单纯的“仇视”就能让他们变成刽子手。

  有人“仇富”,有人“仇女”,有人“仇同”。

  也有人“仇老”。

  花崇皱着眉,暂时将脑中没有多少根据的想法抛在一旁。

  这个案子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勒颈是非常初级的杀戮手段,效率低,且很不方便。凶手选择勒颈,可能是因为“他”不敢用刀,也搞不到致命毒药,无法采取更有效的方法。

  所以凶手可能并不难对付。

  李训和其他两名痕检员正在仔细勘察,不过足迹是不用指望了,包房里铺着劣质地毯,而地毯相对不易留存足迹。

  花崇看了一会儿,叫来徐戡:“先回去解剖,肝肾的病理检验也要做。向医院确定,死者到底患有哪几种疾病,平时的用药、就诊记录也要查到。”

  “嗯,明白。”

  “调今天的监控。”花崇又向另一名刑警道:“所有进出过、靠近过这间包房的人都带回局里做笔录。”

  “是!”

  “花队。”柳至秦领着一名五十来岁的男人,站在走廊另一侧,“我让老板腾了几个房间,暂时安排几名家属‘休息’,这位是老人家的大儿子,王诺强。”

  花崇视线落在男人的脸上,男人立即别开眼,脸色煞白,双手合在一起不断搓动,很有一番不知所措的意思。

  他又看向柳至秦,见柳至秦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对视已经传递了一个信号——这家人很可疑,先就地审了再说。

  ??

  二楼的包房有一股奇怪的油漆味,老板难堪地解释说,店刚开不久,装修材料的气味儿还没有散尽。

  花崇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54岁的王诺强坐在皮质沙发上,大约因为太紧张,身体不停挪动,在沙发上蹭出滑稽的声响。

  他将自己的身份证放在茶几上,国字型的脸上恐惧多过悲伤,一道浓眉皱得很紧,眼里眉间尽是惶惑不安。

  花崇拿起身份证,扫一眼便放下。

  比身份证更吸引他的,自然是王诺强的反应。

  年迈的父亲突然死亡,且是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被人勒死,当儿子的却没有展现出合乎情理的悲伤。但要说平静,王诺强也不平静,那种紧张与忐忑非常真实,与恐惧一起反映在眼中。

  这些微表情代表了什么?

  包房里开着空调,温度颇高,汗水从额头滑下,王诺强连忙抬起手,慌张地擦去。

  花崇观察得差不多了,终于开口,“说说你们家的情况。”

  “我们家?”王诺强不解,“什么,什么意思啊?”

  “你父亲在你们全家办酒席的地方被人勒死,我们查案,总得先了解了解你们的家庭情况吧。”花崇声音有些冷,说话时仍旧盯着王诺强的眼睛。

  王诺强似乎很不愿意与人对视,耷下眼皮说:“我,我父亲今年83岁,患有老年痴呆症,生活,生活不能自理,无法行走,时刻需要人陪伴。这是不是你们想了解的情况?”

  “嗯,继续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以前没,没怎么跟你们警察打过交道。这事,这事真的太突然了,我现在还,还是懵的。”王诺强无措道:“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我们一家给他老人家祝寿,在这儿办了个酒席,没想到会出这种,这种事。”

  “我比较好奇,既然今天是给你父亲庆生,为什么他会死在包房旁的那个小房间里?”花崇说:“在你们为他祝寿时,他这个寿星居然不在饭桌上?”

  “不是,不是!”王诺强更加惊慌,“那里也是包房啊,我定包房时就问过了,他们说这间最好,有个休息室,老人和小孩如果累了,可以去里面歇息一下。”

  “休息室?”花崇眯了眯眼。

  那个被拼接在包房旁的异形房间,居然被当做包房内的休息室?

  但哪个正常的休息室有两扇门?

  哪场正常的祝寿宴会将寿星排除在宴席之外?

  “那不是休息室还能是什么啊?为了那个小房间,我还多付了五十块钱。”王诺强再次擦汗,怯怯地抬起眼,“我父亲真,真的是被人给勒死的?”

  花崇没有问答,却问:“你们为什么不让他坐到桌边来?”

  王诺强的表情很不自然,“他,他不适合坐在桌边……”

  “哦?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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