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180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他叹了口气,白了肖诚心一眼。

  “瞅我没用。”肖诚心说:“早点把案子破了,大家日子才都好过。”

  张贸哼唧两声,话入正题,“如果那个怂恿季灿的人,十三年前怂恿过鲁洲安,还杀了鲁洲安,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鲁洲安比较木讷,醉心科研,这没错吧?那凶手呢?凶手对季灿说的话虽然是一派胡言,但也算得上能言善辩,他可能还懂心理学懂催眠,杀人不眨眼……啧,这十三年间他到底杀了多少人啊?”

  “万一没有再杀人呢?”肖诚心说:“他不一定一直在作案啊。连续作案十三年,专杀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家,这就算是在外省作案,也不可能全无消息吧?”

  “这倒是。”张贸点点头,“一直作案的话,就成了全国性的大案了。可这也不对啊,他在十三年前杀了人,躲了那么久,突然又出来杀人了?而且花队说梁萍的案子和王章炳的案子有联系,他一杀杀了两个人?他受了什么刺激?”

  “受了梧桐小区的刺激?”

  “这也有可能。”张贸叉着腰,“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妈的,这一个两个案子串起来,我脑子真的不够用了!”

  ??

  花崇和柳至秦在讨论同样的问题。

  短时间内想要调阅全国的未侦破案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不管是洛城还是函省,如今都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但一心要查,也不是没有办法。

  重案组查案有诸多限制,但沈寻所在的特别行动队,就基本上没有限制。

  柳至秦刚与沈寻通完话,握着手机站了一会儿,“未侦破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被杀害案件,只有荷富镇这一桩。”

  “现在是两桩了。”花崇说:“还有王章炳。沈寻怎么说?”

  “两个案子他都没有亲自接触到,全靠我说。”柳至秦道:“他当然会受到我们的影响,认为这两个案子有联系,凶手是同一个人。”

  “凶手告诉季灿,他杀了自己患病的亲人,还杀了别的患者,可是除了王章炳一案,全国就只剩下荷富镇这一个案子。”花崇拧着眉,“除非他杀害自己亲人的案子没有被报给当地警方,不然他就是在撒谎。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手头的案子只有这两桩,他为什么在沉寂十三年后突然杀人?”

  “排除受到梧桐小区的刺激。”柳至秦说:“他早就开始谋划,只是碰巧在他动手之前,梧桐小区的十一名老人被杀。”

  花崇眉心皱得更深,“他这次的行为其实很冒险。十三年前与十三年后,刑事侦查手段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洛城也不是荷富镇。当初他能够脱身,很大程度是因为刑侦技术太落后,当地警方的反应也不够快。如果放在现在,他说不定已经落网。他心思缜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但他还是冒险杀人,而且比上次还‘不讲究’。”柳至秦说:“如果季灿不愿意和他合作呢?他是对自己的本事太有信心?还是不害怕被抓住?”

  “怕肯定还是怕,否则他不会步步为营,精心谋划。”花崇点了根烟,“但想要作案的欲丨望压过了害怕。”

  “那就还是刚才的问题——他受了什么刺激?”

  两人一同沉默,白烟安静地升起、弥漫,再消逝无踪。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杀掉自己患病的亲人,他总归是恨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花崇问:“这在逻辑上没有问题吧?”

  柳至秦点头。

  “他的这个患病亲人,像胡有‘折磨’鲁洲安一般‘折磨’他。”花崇继续道:“他曾经有和鲁洲安一样的心境,这符合我们以前的分析。他动了杀心,但最后不一定杀死了这个亲人。”

  柳至秦道:“在他动手之前,这个亲人就死了,而他的怨恨并没有因此消退?”

  “对,原因有很多,现在先不讨论。”花崇说:“这等于是,他的一腔愤懑无处发泄,他恨透了患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必须杀之而后快。”

  “正好,他遇上了鲁洲安一家……”柳至秦喉结一阵抽动。

  “这十三年来他一直在躲藏,可突然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再一次想要杀害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花崇闭上眼,低喃道:“到底是什么事?”

  “他恨阿尔茨海默病,他因为这个病杀了人,那他最害怕的是什么?”柳至秦忽然问。

  花崇猛地睁开眼。

  “他最害怕的不是被抓,甚至不是死。”柳至秦冷声道:“他最害怕的是,自己也变成身患阿尔茨海默病的人!”

  像有电流在身体中穿行盘旋,花崇右手抵在唇边,“他躲了十三年,对阿尔茨海默病的恨意渐渐消退,但他突然发现,自己时常忘事,时常莫名其妙睡着,反应变得不如从前。”

  “他不能去医院就诊。”柳至秦说:“他只能自行琢磨。在长期的压抑之下,他必然疑神疑鬼,即便没有病,他也会认为自己有病。”

  “仇恨又被点燃了,而且这一次,他失去了畏惧。”花崇深吸一口气。“一个没有畏惧心的人,能做出最歹毒的事。”

  此时,走廊上传来嚎啕大哭。

  花崇和柳至秦对视一眼。

  是季灿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九章 毒心(20)

  季灿高高扎起的马尾已经散开,长发蓬乱,粘连着眼泪与汗水的发丝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渗出血来。她斜靠在墙边,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高声大吼,那模样像极了她厌恶的、瞧不起的王孝宁和朱昭,甚至比她们更加不堪。

  两名女性警员上前,半扶半劝,想将她拉进警室,她狂躁地挣扎,瞪大双眼,手指扒在墙上,指甲划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花崇皱起眉,看向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柯老师。”

  “花队。”柯褚正是前来协助重案组的警方心理学专家,与花崇合作的次数不少。

  “季灿现在是什么情况?”花崇推开一间警室的门,将柯褚让进去。

  柳至秦也跟着进入,随手带上了门。

  “她的记忆确实被人动过手脚。”柯褚说,“我刚才尝试与她交流,她的反应非常大,抵触情绪严重。”

  花崇问:“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她想起遗忘的事?”

  “你是说凶手的长相?”

  “对。”

  “这不难。”柯褚道:“但是如果强行让她想起,可能对她造成一些心理上、精神上的伤害。我建议循序渐进,给她一个缓冲的过程。”

  花崇下意识地看了柳至秦一眼。

  “我明白,你们查案都是分秒必争,我会尽量加快速度,让她尽早想起来。”柯褚本人也是警察,自然知道重案组的难处,又道:“花队,你发现没有,除开记忆被干扰,季灿本身就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花崇点头,“我不像你那么专业,只是隐约感觉到,凶手是发现了季灿的弱点,从而趁虚而入。”

  “没错,她的心理问题就是她的弱点。就我刚才与她的短暂接触来看,她的心理已经是‘病入膏肓’。她瞧不起她的家人,又不得不依附于她的家人;她迫切地想要从家庭中逃离,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早在那个干扰她记忆的人出现之前,她就已经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柯褚叹气,“如果她是个心智健全的姑娘,凶手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蛊惑她。”

  花崇明白柯褚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面对过无数嫌疑人和被害人家属的心理学专家,正尽力让季灿免遭警方粗暴逼供。

  “柯老师,你多虑了。”花崇笑道:“如果我想要不顾她本人的情况,强迫她描述那个人,我就不会请你帮忙。”

  柯褚松了口气,“抱歉。”

  花崇摇头,“你有你的顾虑,这是好事,如果我们的想法完全一样,那也没有必要合作了。”

  柳至秦适时地问:“柯老师,季灿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

  “是这样。你们送来的资料我已经全部看过,对案子和季灿也有一些了解。我刚才尝试走入她的内心,但她的反应特别大。”柯褚道:“她已经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错,自己不该协助凶手杀害王章炳,不过她的脑子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她一边痛恨自己,又不知道这股激烈的情绪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将来应该怎么办。”

  “那么依你的方法,她大致什么时候能想起嫌疑人的外形特征?”花崇说:“这案子比较紧迫,如果拖得太久,我担心还有别的老人会遇害。”

  柯褚眼神略沉,“给我三天时间。”

  花崇起身,“辛苦了。”

  ??

  数个案子同时调查,警力必然被分散,好在花崇指挥妥当,各路人马忙而不乱。

  痕检科针对楼梯间足迹的勘察再出结果——除了最早被花崇注意到的一组脚印,其余全部与在写字楼里工作的人对上了号。在梁萍被杀害的时间段里,他们皆有不在场证明,并且没有作案动机。

  花崇仔细浏览报告,手指摩挲着太阳穴,“凶手不是欧湛,就是这个40岁左右的男人。”

  “鞋底的纹路我们也做了一些调查,是一双很普通的运动鞋,查源头很困难,不过新鞋是什么样,我这儿有。你看看。”李训继续道:“就足迹呈现的磨损情况来看,应该已经穿了一年以上。”

  花崇看着李训提供的照片,确实是一双没有任何特色的鞋。

  前阵子袁昊等人已经将写字楼的所有监控拉了一遍又一遍,稍显可疑的人全都挨个找来核实过身份,没有一人可能是凶手。

  这双鞋的主人显然是避过了所有摄像头。

  “我们能查到的只有这些了。”李训拧着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花队,这个人的嫌疑比欧湛还大吗?”

  花崇还看着照片,像看入神了一般,没有回答李训的问题。

  李训等了一会儿,提高声量,“花队!”

  “嗯?”花崇这才抬起眼。

  李训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满脸忧色,“你和小柳哥很有想法,总是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这没错。但咱们现在手上证据有限,所有证据都指向欧湛,而且他有作案动机,你偏要说欧湛不是凶手。我很担心,你如果判断错了怎么办?”

  花崇反问:“证据有时候也会迷惑人,按照现有的证据,造成冤假错案又怎么办?”

  “网络上都说欧湛这种虐待母亲的畜生,活该被判刑!”李训有些激动。

  “他是该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他和欧桓国虐待梁萍,这是不争的事实。”花崇道:“但他如果没有杀害梁萍,就不该为杀人者背锅。”

  “可是……”

  “如果他不是凶手,却因故意杀人而获罪,那真正的凶手岂不是逍遥法外了?”花崇说:“让一个虐待母亲的人替真凶坐牢,那真凶在外面又会干出什么事?会不会继续作案,杀掉第二个梁萍,第三个梁萍?”

  李训急躁起来,“但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

  花崇叹气,“所以我们正在找。一些案子一开始没有证据,全凭办案者的经验捋出各种线索与可能性,再逐条去核查,去证实,这种事我们以前难道还做得少了?如果没有证据就不管了,不去动脑子想,或者只顾到手的证据,那恐怕一半的案子都会掉进死胡同。”

  李训当然也明白这个理,但还是想辩驳,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花崇扬了扬照片。

  “我们现在有新的证据了。”花崇眼中闪过一丝明光。

  李训不解,“但这双鞋查不到源头啊。难道你想让技侦看写字楼现有的监控视频里有谁穿着这双鞋?太不现实了!”

  “不,他必然避开了监控。”花崇笑了笑,“但他无法避开所有人的眼睛。”

  ??

  经过柯褚的一番努力,季灿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见到花崇时甚至浅浅地勾了勾唇角。

  虽然是个并不好看的笑,但看得出她在努力向外界传达积极配合的讯号。

  在进入审讯室之前,花崇看过柯褚送来的画。

  画没有完成,只粗略勾勒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形体,脸呈国字型,没有五官,脚上穿着一双看不出款式的鞋。

  这画只能算作一张草图。不过季灿愿意提笔作画,已经算是个不小的突破

  “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柯褚说:“暂时只能画到这种程度,麻烦你们再等等,我对她进行过催眠,有信心能让她彻底想起来。”

  花崇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柯褚,柯褚皱眉思考,最终没有拒绝。

  为了应付突发情况,花崇让柯褚坐在季灿身边。

  草图摆在桌上,正对季灿。

上一篇:阴阳先生

下一篇:最后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