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第19章

作者: 标签: 推理悬疑

  “我要有你俩这么富,我还工什么作啊!”

  “希望下辈子我也投胎当个白富美!”

  “她们确实认识,可能是旅行方面的同好。”花崇一边看唐苏的微博一边说:“但她们的交流仅限于网上,互相评论时提到过自己的职业和家庭,但说得很笼统,没有说过所在城市,微博上也没有发过国内定位。”

  “她们并不知道对方也生活在洛城。”柳至秦道。

  花崇点开唐苏发给别人的评论,快速浏览,发现其回复内容十分单调,都是“好看”、“想去”之类的。再挨个点进这些博主的主页,清一色全是旅游博主。

  “没错,唐苏和徐玉娇不知道与对方同在一个城市。”花崇指了指一条评论,“看,唐苏问徐玉娇住在哪个城市,近的话要不要‘面基’,徐玉娇没有回复。”

  “你看看私信。”柳至秦说。

  花崇立即照做,摇头,“没有,她们没有发过私信。不过会不会是删了?”

  “现在不方便查,我一会儿回去再看看。”

  几分钟后,花崇推开键盘,“我们来梳理一下她二人的共同点。”

第二十四章 红颜(24)

  “她们的微博互相关注,发布的内容几乎都是旅行照。”柳至秦在书房里踱步,“徐玉娇发的大多是在国外旅行的照片,但也有在国内旅行的照片。唐苏的旅行照则全是在国外拍的。”

  “徐玉娇遇害时28岁,唐苏31岁,她们年龄接近,都出生在富足、不给与她们任何压力的家庭。”花崇说:“徐强盛是生意人,和妻子非常溺爱徐玉娇,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唐洪周英夫妇是文化人,他们家算得上书香门第,对独生女唐苏疼爱有加。徐玉娇在新洛银行的工作是徐强盛给找的,这几年形同挂着虚职,不在意工资,时常请假,出国旅游花的是父母的钱。唐苏在欧来国际学校的工作也是父母帮忙搞定的,唐苏不希望升迁,当上那个所谓的副校长是父母出的力。”

  花崇停顿片刻,看向柳至秦,“银行客户经理和国际学校常务副校长虽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职业,但对徐玉娇和唐苏来说,本质都是类似的闲职。”

  柳至秦点头,“工作是什么不重要,工资拿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份工作能给予她们一定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归属感。如此一来,就算她们长期请假旅游,名义上仍是有事业的女性。她们的父母养得起她们,但都不同意她们离职,看重的应当正是这份社会归属感。”

  “没错。从这个方面来看,她们是同一类人。”

  “生而富有,毫无家庭压力,亦从不给自己压力,活得无拘无束。花队,你发现没,她们连性格都有些相似。”

  “嗯,教养很好,很难与别人产生矛盾。但与世无争的原因是——她们都拥有,所以不在乎。”

  片刻,柳至秦又道:“她们被杀害的方式一样,都是头部遭到钝器打击。且凶手在用榔头击打她们头部时都带着泄愤的情绪,否则不会砸那么多下。另外,凶手在两个现场都没有留下具有指向性的痕迹,‘他’很小心,运气也不错。不同的是,徐玉娇的眼睛和耳朵被毁,双脚被砸烂,而唐苏则是十指被毁。”

  “毁掉十指是因为唐苏的指甲里有‘他’的皮肤组织,能提供DNA线索。”花崇道:“这和砸徐玉娇的双脚不一样。后者的仪式性太强了。”

  “花队,我认为这两起案子可以并案。”

  花崇抬起眼。

  “凶手杀人的手法没有改变,但‘他’的心理明显在‘进步’。”柳至秦说:“我们假设唐苏是第一个被害人,‘他’杀死唐苏时尚不熟练,做不到一击毙命,其间与唐苏发生了扭打,这才导致唐苏面部的大量钝击伤和身体上的抵抗伤,之后‘他’不得不以毁掉唐苏十个指头的方式避免暴露自己的DNA。面对徐玉娇时,‘他’有了经验,可能花了更长时间做准备,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紧张,从后方发动攻击,迅速制服了徐玉娇。”

  花崇默然点头,踱了几步后道:“在唐苏一案里,‘他’在作案后将唐苏埋在荒郊野岭,并拿走了唐苏的身份证、银行卡、手机。这是为了拖延唐苏被发现的时间。‘他’杀害唐苏的时候,考古队的发掘工作还未开始。也就是说,那里荒无人烟,唐苏被发现的几率很小。而就算后来唐苏被发现,身边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面部已经被毁,十指也没有,查不了指纹,比对DNA也需要一定时间。‘他’在尽一切可能阻碍我们查案。到徐玉娇这边就不一样了,‘他’没有处理徐玉娇的尸体,把身份证和银行卡也留在了案发现场,拿走的仅有包和手机。‘他’胆子大了,知道自己做得万无一失,所以不怕我们查。”

  “‘他’甚至敢在尸体上留下具有仪式感的创伤。”柳至秦思索道:“也许在杀害唐苏时,‘他’就想这么做了,但‘他’太紧张,生怕被人发现,只得在确认唐苏已死后,匆忙挖坑掩埋。”

  花崇蹙眉:“挖眼捅耳砍脚到底寓意什么?”

  “我暂时猜不出来。”柳至秦摇头,“不过花队,如果我们刚才的假设全部成立,那么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可能很快会出现新的被害人。犯罪会令人上瘾,尤其是对这种喜欢在受害人身上留下仪式感创伤的凶手来说。”

  花崇目光一顿。

  “‘他’恨像唐苏、徐玉娇那样的人,她们出生就有的东西于‘他’来讲却是拼了命才能拿到,或者即便拼了命,也拿不到。”柳至秦声线一凉,“唐苏与徐玉娇只是普通网友,互不认识,但凶手认得她们。”

  沉默数秒,花崇说:“凶手藏在暗处,熟悉她们两个人。她们在微博上展示的日常对其他人来说,只是漂亮的风景,对‘他’来说,却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远方。她们晒的照片对‘他’来说有致命诱惑,‘他’查到了她们一人是新洛银行的经理,一人是欧来国际学校的副校长,继而查到她们的家世,了解到她们的生活……”

  柳至秦道:“这令‘他’嫉妒到难以自拔。”

  花崇支着下巴,快速在书房走动,低声自语道:“因妒……对,就是因妒!我们当时的猜测可能没有错,凶手的动机就是嫉妒,但我们的排查方向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柳至秦眼神沉敛,“嫌疑人不在她们身边。”

  花崇厉声道:“对,在网上!”

  市局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

  陈争听花崇说完,点了根烟,抽至一半才道:“我同意并案,但不同意把侦查重点挪到网络上。”

  花崇靠在沙发里,“唐苏一案另说,徐玉娇的人际关系到现在已经查无可查,稍微有一点作案动机的人我们都查了个遍,不在场证明很充分。”

  “但单单看到别人在微博上炫富,就连杀两人,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太低了。”

  “不是炫富。”花崇纠正道:“唐苏有晒奢侈品的行为,但徐玉娇没有。她们的共同点不在于炫富引仇,而在于她们‘不劳而获’,生来就拥有凶手极度想要,却又得不到的生活。”

  “这话只能在我这里说。”陈争道:“别让其他人听到你说死者‘不劳而获’。”

  “不是我说她们‘不劳而获’,是对于凶手来讲,唐苏和徐玉娇光鲜、自由、富有的生活是‘不劳而获’。”

  “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只是站在凶手的角度说出刚才那番话。但祸从口出知道吗?‘不劳而获’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如果被有心人听到了,你知道自己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陈争弹掉烟灰,“在看好戏的人眼里,你说死者‘不劳而获’,就是你重案组组长花崇本人的意思,谁管你是不是站在凶手的角度?想踩你的人有一万种本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整不死你。”

  花崇知道陈争是为自己好,不跟他争,抱了个拳,笑道:“老大教育得是,属下再不乱说。”

  “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你就跟你特警支队的老队长韩渠一样,没事就爱给我惹麻烦。”陈争摆了摆手,眉间皱得老紧。

  这阵子上面催着破案,他成天跟老家伙们周旋,心里憋闷得要死,在下属面前又要装得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控,装久了也烦,一听花崇说要改变侦查方向,在网络上寻找凶手的蛛丝马迹,顿感头痛欲裂。

  网络追踪不比现实查案,执行起来障碍颇多。任何一桩案子一旦牵涉网络,可能就需要外省兄弟部门配合,流程繁多,后续麻烦事更是一堆接着一堆。况且目前并不能确定凶手的动机,花崇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没有足够的证据作为支撑。

  “两边我都不会放过。”花崇正色道:“陈队你放心,我会继续安排人手调查唐苏的社会关系,对道桥路的摸排走访也不会放松。至于网络这一块,我想交给柳至秦,他是行家。”

  陈争神色缓和了一些,“我倒是把他给忘了。听说你们一拍即合,相处得不错?有你的啊花儿,把公安部来的哥们儿也吃得死死的。”

  花崇笑了笑,“新同事的欢迎会都给耽误了,我跟他们说好了,案子一破,就给柳至秦开欢迎会。到时候……”

  “我埋单。”陈争想也不想就说。

  “唐苏和徐玉娇共同的微博好友有23人,这23人都是女性。从所发微博的内容看,她们和唐、徐一样,都是旅行爱好者,其中6人还是美妆博主,但粉丝都不多,不是营销号。”柳至秦嫌办公室太吵,在休息室支了张小桌,此时正靠在沙发里,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我查过她们所在的城市,都不在洛城。”

  “是目前不在,还是一直不在?”花崇问。

  “目前不在,以前也没来过。她们中的11人定居国外,其余12人至少今年内没有到过洛城,相信与唐、徐的案子无关。”柳至秦说:“另外我查到共同关注唐苏和徐玉娇的有74人,对这些人的筛查还未结束,目前还没查到谁在洛城生活。一会儿我拿到他们的详细信息后,再跟你汇报。”

  花崇看着显示屏上天书一样的代码,突然问:“你没有走官方途径?”

第二十五章 红颜(25)

  “那样效率太低了。”柳至秦摇头,“和互联网企业打交道很麻烦。如果是当地、同省企业还好说,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会配合公安机关查案,但微博不在洛城,也不在函省。我们现在需要查的东西既多又纷杂,并且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正常情况下,互联网企业会以保护用户隐私的理由拒绝配合,所以要用到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一旦有了眉目,我们再走官方途径。”

  花崇懂了,轻轻拍了拍柳至秦的肩,“这是你的老本行吧?”

  “差不多吧。”柳至秦笑了笑,“对了,花队。”

  “嗯?”

  “帮我倒杯水好吗?”

  “白水还是菊花茶?”

  “还是白水吧。”柳至秦说:“你不肯烧水,我不想喝凉水泡的菊花茶。”

  一刻钟后,花崇将滚水冲泡的菊花茶放在休息室的小桌上。

  柳至秦:“哎,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谁说我不肯烧水?”花崇隔空点了点,“凉了再喝,别烫着。”

  重案组两条线并行,对唐苏、徐玉娇现实中人际关系的摸排没有停下,但越是查得深,组员们就越发感到钻进了死胡同。

  “没有人有疑点。”曲值瘫在座位上,双手抱着冰红茶,双眼无神,“这凶手怎么就这么会藏呢?”

  “唐苏和徐玉娇的包、手机至今未找到,桑海和邱大奎自始至终不承认徐玉娇的死与自己有关。”张贸说:“至于榔头和水果刀上的血,不管怎么问,他们的答案都是‘不知道’。花队,我觉得他们不像是装的。”

  “那唐苏和徐玉娇真是遭网上的陌生人嫉妒啊?”曲值说着拿出手机,看自己有没有在朋友圈炫过富,有的话赶紧删掉,“这凶手心理也是够阴暗的,这点儿屁事就杀人,不会有精神病吧?你说要是今后我们逮着‘他’了,‘他’开个精神病鉴定,那岂不是可以脱罪?”

  “‘他’没有精神病。”花崇摸着下巴道:“我看‘他’清醒得很。”

  “那倒是。”曲值说:“反侦察意识这么强,不可能有精神病。对了,小柳哥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花崇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去哪?”曲值捂着酸胀的腰,龇牙咧嘴地喊:“我跟你一起。”

  “你歇着吧,别把你那老腰子给忙折了。”花崇略一抬手,“我再去徐玉娇家里看看。”

  案件发生后,徐玉娇家中就再未住过人,连徐强盛夫妇也只在警方的陪同下来收拾了一些徐玉娇的东西。

  花崇戴上鞋套,直接上了二楼。

  徐玉娇的电脑已经被带走,技侦当初彻底查过一次,一无所获,目前电脑由柳至秦保管。

  书房还是上次来的样子,花崇在书柜前站立许久,拉开柜门,将放在里面的历史类书籍一本一本拿出来。

  他也不知道能否在这间书房里发现什么。但如今案子陷入僵局,能查的都已经查了,剩下的只有死者的网络关系。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将宝都压在柳至秦一人身上。若是柳至秦也锁定不了嫌疑人,那么这两起案子就真的成了悬案。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柳至秦说得没错,犯罪会让人上瘾。

  从凶手在徐玉娇身上做出的那些仪式感极强的泄愤行为来看,“他”非常享受虐丨杀这一过程,并且从中得到了无以伦比的快丨感。唐苏的死亡时间是1月4号,徐玉娇则是3月14号,间隔是两个月零十天。按照上瘾规律,凶手下一次动手的时间间隔不会超过两个月零十天,‘他’也许正急切地寻找下一个猎物。

  到底是谁!

  花崇坐在地上,翻完一本书,又翻另一本。徐玉娇阅读习惯很好,应当非常爱惜书,从来不折角,用的书签精致漂亮,每一张都不同。

  “每本书配一张书签?”花崇叹了口气,继续搬书柜里的其他书。

  突然,一本放在最上面的书掉了下去,倒扣在地上。花崇弯腰捡起,书页簌簌作响,一张比书签宽大的纸片滑落在地。

  是一张明信片。

  花崇蹲下,眉间轻轻一蹙。

  那明信片的正面是苏州山塘街,背面写着三行字:

  To 九念

  第一次到山塘街,好喜欢这里啊。片片寄给我们九小念,祝好!

  立志走遍全中国的星星

  花崇捏着明信片一角,心跳蓦地快起来。

  寄信人署名“星星”,称徐玉娇为“九念”,只可能是徐玉娇在网上认识的朋友。

  之前张贸等人已经查得很清楚,徐玉娇从不与同事亲朋聊网上的事,即便是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的网名叫“长安九念”。

  这个“星星”知道徐玉娇的地址,并在山塘街给徐玉娇寄送旅行纪念明信片,应当是与徐玉娇互粉的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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