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决定对网站进行严密监控并考虑在搜集一定证据之后成立专案组,誓要查清背后之人。

只是想要彻底打掉这个犯罪团伙, 还需从长计议。

与此同时, 在这一案之后,云城市局的诸位警员也终于可以得以喘息,进行休养。

两天后,林会终于从ICU出来, 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周后,金庭瑞走入了住院部的特需病房,他首先在门口敲了敲门。

病床上的林会抬起头来看向门口,见是金庭瑞进来,冷哼一声十分傲娇地撇过头去,连声招呼都懒得跟他打。

此时病房里除了林会,没有其他人在,前一段时间,林会的父亲来陪过他几天,后来一直是队里的小曹照顾他。这两天林会好些了,就让小曹也回去了。

林会毕竟年轻,身体素质好,伤口又没有伤及重要器官和大血管,最近已经初步愈合,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没有工作上的烦心事,特别是拉黑了金庭瑞,林会最近倒是休养得不错,养个伤还胖了两斤。

金庭瑞有点笨拙地把一束向日葵放在了桌子上。

林会可没忘记当时在山上金庭瑞说的话,此时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于是他阴阳怪气地道:“金支队长可真客气啊,一周不露面,我都要出院了,你上赶着带花来了。怎么说,这花是让我回头带到云城放在派出所里的吗?”

金庭瑞难得的没和他呛声,问他:“现在能走了吗?我们去院子里聊聊?”

林会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

十分钟后,林会扶着腰出来和他一起慢慢走着,一直走到了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

金庭瑞还专门给他弹了弹椅子上面的灰,然后伸手道:“坐。”

林会看了他一眼,这凳子都快被住院部里的老人们盘包浆了,也就是这会儿快到饭点才空了,弹灰的举动实在是多此一举,但他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坐下。

金庭瑞没提之前林会拉黑他的事,林会也没提金庭瑞之前背他下山的事。

两个人似乎都默契地回了档。

沉默了片刻,金庭瑞道:“你要是想回派出所去,我不拦你,但我希望你能想好了,别因为跟我置气而冲动选择。”

林会微笑,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什么叫做我想好了?让我回派出所不是金支队长你的安排吗?我们两个到底谁在跟谁置气?”

金庭瑞不欲跟林会抬杠,并没有在意他语气里的冷嘲热讽,又继续说:“随你怎么说。但是有的事,我想要和你说清楚。”

林会往椅子上一靠,一仰头,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他倒要看看金庭瑞能说出什么花来。

金庭瑞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远处的灌木:“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说起吧。我记得是一次出去开会,你给我递了一份你自己做的简历,排版挺漂亮的。市局里进人的名额一直不多,可我觉得你电脑特长,决定给你一次机会。当然后来嘛,我才知道,那简历你也不止给了我一个,差不多每个刑侦队长人手一份。”

林会哼了一声,嘴上没说话,可心里却想着:那你现在才后悔,可不是晚了。

“我呢,能够做到这个支队长位置纯粹也是侥幸,年轻的时候,我就走的是敢打敢拼的路线,查案子是拼命三郎,能几天几夜不睡觉。我也可能是运气好,遇上的案子不算复杂,走路上都能碰到凶犯。”

“有一段时间大家开玩笑,那些黑老大拜关公,他们行动前就摆上我的照片拜拜,也能起点效果。提起我的名字就够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最后嘛,破案的功绩摆了领导一桌子,慢慢的年龄也够了,就从队长升了支队长。”

这段经历林会听过不少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点头漫不经心:“嗯。”

金庭瑞挠挠头:“但是背后有人说我什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也知道。人嘛,总是自己没有什么,就稀罕什么,脑子这个东西挺好的,就是我自己长得不太够,这也不是勤能补拙的事,所以我特别喜欢下面有脑子的孩子。”

“从你接触第一个案子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刑警,能做个好警察,我觉得你正好能够弥补我的一些不足。现在要破案子,还是要缜密调查,不能像我过去一样,只凭冲劲儿和蛮力。”

说到这里,金庭瑞看了林会一眼。

见林会没什么反应,金庭瑞又说:“后来吧,就是我们第一次理念不合,在案子里起了冲突,我怀疑案子的凶手是个年轻人,你却怀疑是位老人,后来嘛结果你也知道了,父子档,一并给抓了。那时候我就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做加法,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默契的搭档了。”

“再后来,我就发现了你的异常,是你入职的第二年,大家给你过生日吧?那时候你作为主力破了个案子,队里给你买了个草莓蛋糕,当时你就脸色不好,一点都没吃。我后来去翻你的个人情况表,才发现了在简历里没有的内容,也就是你妹妹的事。”

“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市局做警察的呢?”

林会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

金庭瑞却抢先他一步开口说了:“我知道那不是你真实的想法,但我作为你的领导、搭档、朋友,我不得不多想一点,多考虑一些可能性。”

“再后来,我们就更默契了,一起破案,大前年破案率是市局第一,前年也是第一,去年吧,破案率市局第二。对,就最后让贺临那小兔崽子给超了,下面的小队员都挺不服气的。”

说到这里,金庭瑞从口袋里翻了半天,拿出了一个透明袋子,里面放了几十只千纸鹤。

他递给了林会:“队里的孩子们担心你不回去,他们写的,每个人一张,我都不想替他们捎过来,多大了都?人民警察还干这事儿,幼稚死了。”

林会接过了那袋子千纸鹤,却坐直了身体。

说到这里,金庭瑞看向他,神情少有的认真:“林会啊,我和你说个实话吧。我们搭档了这么多年了,那件事不光是你心里的疙瘩,也是我心里的疙瘩。”

他顿了一下道:“挺可笑吧,明明跟我没什么关系,可还是跟着你一起担心了好几年。我常常在想啊,要是这事是我遇上了,我会怎么想,怎么做,思考得久了,我有点害怕了。”

金庭瑞刻意地将头转向一边,似乎是说到这里有些不敢看林会,随后他又将脸转回来,扯出了一个有些生硬的微笑,继续说:“你们都说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我怕那个案子。我不是怕它解决不了,我是怕我拦不住你。事实证明我确实没能拦住你。”

此时的金庭瑞再次自嘲地笑笑:“那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或者是悬在头上的绳子,你从来没跟我们任何人说过你的心事,若不是我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你的秘密,可能直到你请假都会被蒙在鼓里。可知道了,我反而更担心。我担心你冲动,担心你不计后果,担心你把自己的前程抛了,一心复仇,所以我始终拦着你,不想让你参与。我的本意是为了保护你。但是,我可能做错了。”

“所以林会,这件事发展到现在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有端正心态,没有设身处地地站在你的立场上去考虑整件事。”金庭瑞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错了,作为领导、搭档、朋友我都不够信任你。”

他难得地和下属认了错。

微风拂过,林会有些发愣,他从来都没见过金庭瑞这么真诚的样子,往日里的他总是带了一些蛮不讲理。

但是林会承认,金庭瑞所有的蛮不讲理其实都是在维护手底下这帮兄弟们的利益,是为了案子能够更顺利地推进,跟着他工作的日子里,自己从来都没有真的吃过亏。

金庭瑞见林会还是没有反应,只好继续诚恳地说:“我不该那么认为,用那样的心思揣摩你,也不该那么武断,说了很多伤你的话。”

“事情现在解决了,你的伤也快好了,那王八蛋孙子已经招了,会被判刑。”金庭瑞说着仰面看向天空,“我觉得,就算是难过,我们也得向前看啊,毕竟以后,还要活的日子长着呢。”

林会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金庭瑞还在说着:“你的假我走了工伤假,你的工资我和领导沟通调了一级,你的花我帮你浇过了,年会你让我跳草裙舞的服装我都采购了。你要是去派出所,我给你和那边的领导打招呼,让你平调,给你找个好的去处。你要走要留,我都不拦着你。但是,你要走的话,我得找个人替你的位置,你至少得等我找到那个人。”

金庭瑞很少和颜悦色地说这么多的话,说完以后,他就眼巴巴地瞅着林会,似乎在等着他给个决断。

林会低着头,把那一袋子千纸鹤放在了病号服的口袋里,他原本还有点生气,但是现在,台阶似乎已经铺好,都延伸到他脚底下了。

他承认,最初他加入刑侦队是别有用心的。也只有傻愣愣的金庭瑞把他给调了过去。

他当时就是想要调查那个案子,想要查清楚一切。

可是后来,他好像也被身边的这个人感染了,永远那么直肠子不会拐弯,永远那么激情满满,嫉恶如仇。永远是有了案子不眠不休,抓捕的时候冲在一线。

他也许不会那么善解人意,但是他能够明辨是非。

就像是那个雨夜,在市局外的绿化带里,他看到那个人蹲在地上,捡到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才知道那双大手不只会拍桌子,抓罪犯,也会那么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条生命。

时间推移,随着一个一个案件的侦破,他好像真的爱上了这份刑侦工作,也把刑侦队当做了第二个家。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做个刑警呢?

大概是希望这世间能够多一份正义吧。

林会仿佛又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小片警,拎着一盒草莓蛋糕,迈着步子,开开心心地往家走。

那条路就像是鬼打墙一般困住了他,困了整整四年。

可就算是路再长,也会走到家的。

他打开门,妹妹、妈妈,还有爸爸就会在家里等着他。

林会低了一会头,忽然开口道:“我看看。”

金庭瑞:“?”

林会补充说明:“草裙舞的服装道具。”

金庭瑞忙不迭地打开了手机,翻出了买家秀。

林会扫了一眼:“再加双黑丝吧。”

金庭瑞:“!”

说完话,林会就起身,慢悠悠地往病房走去,金庭瑞在后面急着确认:“那你年会时会看的是吧?你是不走了对吧?“

林会扶着腰,头也没回道:“看看情况再说,毕竟你想要找到接替我的人,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金庭瑞在后面紧追他:“那等等,你先把我的微信给加回来!”

林会此时已经走远了,声音从远远的方向传过来:“不是还在工作群里吗?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

在楼上看够了八卦的贺临看到那两人走了,收回了目光,拉上了病房的窗户。

黎尚坐在床边,懒洋洋地问他:“哄回来了吗?”

“那是当然。”贺临回答他,“我就说了,没林会刑侦队得散。不过林会也挺好哄的,都没让金庭瑞跪下。”

黎尚摸了摸下巴,暗自思量:“哦,原来这才是金支队长的底线啊……”

贺临笑着去拉他的手,故作严肃地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两个人正聊到这里,医生拿着一叠出院的小结和各种记录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地交给他们。

今天正是这两个人被批准出院的日子。

医生叮嘱黎尚:“回去以后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可以慢慢做点复健,适量运动,增强心肺功能,最好别再受伤了,你现在的身体太虚了。”

这次受伤不重,但是黎尚增加了一些以前没有的症状,可能是因为身体供血供氧不足,总是昏昏欲睡,经常会睡上很久。

然后大夫又把另外一叠资料递给了贺临:“你伤口缝合得太晚了,还有点感染,按理说这么多天都该愈合了,结果还是有点没长好,现在药都开给你了,记得回去按时换药。”

贺临嗯了一声,把药接了过来。

两个人都乖乖地听着医嘱,一个劲地点头,生怕这位医生再次拉着他们絮叨一个小时。

程笑衣伤得比较轻,早已经伤愈回岗。

之前省厅那里需要案件资料和他们查获的服务器,方觉就把金庭瑞当初留下的那辆警车先开回去了。

贺临开来的那辆一直停放在了医院的停车区。

现在终于被批准出院,贺临准备把车开走。

反正两个人还有不少的工伤假,最近也没案子,不用直接回去上班,贺临一点也不着急。

一上了车,黎尚看到后排放了个墩墩鸭,那东西快比他人高了。

贺临给他解释:“网上买的,正好昨天到了,你腰上的旧伤复发还没好利索,长途坐车怕你不舒服。”

黎尚也就没客气,半抱半枕着靠在后排,他指挥着贺临在街道上穿梭。有黎尚在车上,出城的路上贺临连导航都不用开。

等到车子平稳地上了高速,贺临才发觉黎尚已经半天没有跟他说过话了,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黎尚已然靠在鸭子的身上睡着了。

贺临没再说话,怕吵到他。

他关掉了音乐,又怕黎尚冷到,把车子的空调稍微开大了一点。

依旧是来时的路,但心境却截然不同了,偶尔贺临透过后视镜看上一眼熟睡的黎尚,他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连枯燥无聊的开车都变得没那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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