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韵小尸
接下来容倾将下午在佛寺禅房,沈熙和阮聪之间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叙述给了贺临。
刚听完,贺临就忍不住笑了:“这个阮聪倒是挺会卖惨装可怜的,啧啧啧。”
容倾闻言皱了下眉:“你是觉得,他在说谎?”
“那倒不是。”贺临摇了摇头,伸手将容倾揽在了自己怀里,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嗅了嗅,眼神痴迷,可那语气严肃得简直就像是在会议上面对领导做着汇报,就差在墙上打出了一副PPT了。
“这几天你在内跟他们周旋,外围的兄弟们也没闲着,几乎是把察信身边的亲信调查了个遍,这个阮聪是我亲自查的,我查到的和你刚刚跟我说的,几乎没什么出入。所以阮聪应该没有说谎。”
听到贺临这么说,容倾不解地皱起了眉,但很快贺临就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经历是真的,但事情发展的顺序或许并不像他所描述的那样。”
贺临让容倾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开始叙述他查到的事情:“也是机缘巧合,我查到了一位很久之前在斗兽场的管事。他因为得罪了察信,被赶出了明珠城,我也是几经辗转才找到他的。他告诉我,当时阮聪的表现很是出众,想要把他买走的老板不在少数,可是是阮聪不愿意跟他们走,宁可一直在斗兽场里打拳,也没有接住任何一根抛向他的橄榄枝。”
容倾从贺临怀里坐起来,看向贺临:“你是说……阮聪一直在等察信?”
贺临再次把人揽回来:“救命恩人是真的,杀弟仇人也是真的,但是究竟是先有恩,还是先有仇,恐怕就只有阮聪自己才知道了。”
容倾很快便想清楚了这件事的关窍,顺着贺临的思路分析道:“如果阮聪的真正目的是报仇,那他当初就是处心积虑地接近察信。而他这么多年已经取得了察信的信任,但是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又是什么?”
他低头分析:“以阮聪的身手和察信对他的信任,想要全身而退都不是难事。这么多年他在等什么?”
“报仇或许是他最初的目的,但是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他的计划。”贺临想了想,提出几个可能性,“或许是察信手里有他的把柄,毕竟他所表达的想要活下去,是真的。他不想死,他做了这么多都是想要好好活着。”
“又或者,相比自己动手,如果能够假手于人,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比如,看似玩世不恭,实际上心狠手辣的沈熙。”
听了贺临这话,容倾倒是觉得有几分真。
“如果阮聪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可怜纠结的话,一定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沈熙那样的人听。”贺临点了点容倾的耳垂,“他之所以说了,无外乎就是为了拉拢你,沈熙在他面前展示了自己的野心勃勃。与其为了一个得罪另一个,倒不如两头押宝。”
容倾闻言皱眉,想要反驳一句,却被贺临打断了:“毕竟,今天的刺客是阮聪安排的这件事,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分析得再合理也没用。事后他们还对你做出了补偿,就算你再不讲理,也没法抓着这件事不放。”
容倾抿了抿唇,把刚刚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贺临故作神秘地用嘴唇贴近容倾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容倾的耳后,带来丝丝的痒意,惹得容倾身体有一瞬的战栗,“你的存在,阻碍他的计划了,他是真的想除掉你。但是明面上不行,所以就通过其他手段试图让你知难而退。眼见行不通,才转而拉拢你,暗示你,他和察信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
容倾思索了片刻,想到了阮聪对他的几次试探,还有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不想,不听,不看,做好自己的本分。”
那句话是在点他吗?
又像,又不像,容倾也没法确认。
他抬头问贺临:“你这些都是猜测吗?”
“对呀,我也没有证据。”贺临笑嘻嘻地回答,“不是你让我帮你分析的嘛,结合实际这就是我能分析出来的所有可能性了。”
贺临顿了顿又说:“我是想提醒你,阮聪或许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狡猾有心计。如果察信是猛虎,那阮聪很有可能就是伺机而动的毒蛇,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你要小心他。”
对于这一点,容倾深以为然,跟阮聪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容倾对他的看法便越发复杂。
即使今天他和贺临的分析可能是想多了,但是任务在即,绝对不能让阮聪横插一脚,破坏了原本的计划。
容倾很快放弃了纠结:“我明白了,回头我会多留意这些事情。你们也尽量派人看住阮聪,他很警觉,要小心点。”
贺临点了点头,容倾又在脑袋里将今天和贺临分析出来的情况过了一遍吗,才开口问:“你们那边的进展如何?时间有些紧张,距离沈熙和察信约定的交易时间已经快到了。”
上一次他想办法用了一些手段,这次察信不会再让他们拖下去了。
正如贺临所说的,外面的警员也一直在进行调查,除了暗中清查察信身边的亲信之外,警方也同时调查和起底了察信这个犯罪团的更多窝点,了解他们的资产情况以及出货渠道。
与察信合作的买家,私人医院,以及一些雇佣黑劳工的工厂和当地的园区都被一一找到。
容倾认真听完了贺临所说的具体情况,冷静开口:“目前来看,最佳的收线时机就是交易进行时,用我们的人代替被贩卖的人,快速行动。”
他把玩着从赌场里带出来的一对骰子,随意在掌心里滚动着:“我告诉你一些行动的计划和要点,你出去以后汇报给郑队长,让下面的特警进行配合。”
贺临嗯了一声,容倾低声把计划详细阐述了一遍。
细节讨论完后,贺临觉得会议结束了,就又开始手指滑动。
他今天可以在这里住一宿,看起来容倾也没有不舒服,正是大好的夜晚。
容倾却皱眉看着蹭来蹭去的贺临,忽然道:“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贺临没正形地抱着容倾,用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蹭他的脖子,容倾忽地停住了玩骰子的手,伸出两根手指抵住了贺临的额头,把他向后推去。
贺临只安静了一秒,就扭头从容倾的左侧换到了右侧,亲了亲容倾的耳朵,含糊不清地问:“什么?”
容倾被他弄得眼睛一眯,但还是认真道:“这次的两国联合行动牵扯众多,如果没有J国警方的全力配合,那行动会极其危险。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清剿那个传销组织时的行动么?”
贺临这才一顿停了动作,他明白了容倾的意思,活动需要的人数众多,J国警方的腐败尤为严重,纵使高层有一定的决心,但是这种人口贩卖组织肯定是和基层警方有着各种联系。
容倾严肃地低声道:“所以,为保证行动计划万无一失,你们最好和J国警方高层直接对话,制定计划。”他加重了语气道,“而且,最好不要通过翻译。”
那些J国的人贩子为了交易方便自学了中文,J国警方的高层,懂中文的可是少之又少。
他们虽然有配备一位翻译,但是那位翻译进行日常的沟通还行,翻译警用的专业术语和行动计划还是差了点意思。特别是这种重要计划,又要反复切磋调改,意思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贺临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你这意思不会是……”他有些不可致信地看向了容倾,“让我现学J语吧?”
J国的语言是一种少数民族语言。
在贺临听来,犹如鸟叫,极其难学。
容倾摇头:“来不及的,不用J语,英文就可以,我之前和领导对过资料,这边的几位高层英语都不错。”
“你这……不是认真的吧?”贺临把他的脸掰过来,直视着容倾的双眼,他发现容倾的表情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贺临带着几分揶揄道:“队长,虽然我当初已经是龙炎战队里英语口语最好的了,可是你让我用英语和他国警方高层交流作战计划,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容倾完全不吃贺临这一套,依旧一脸严肃地认真道:“知道自己水平差,还不提前练。把你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一收,抓紧时间,我教给你。”
贺临想到这难度就有点望而却步。
看穿了他的心思,容倾呵了一声:“这次是你要跟来的,实在不行我换别人了,叫个英语好的过来。”
他转头看向贺临:“作为花花公子有两个情人,也是正常的吧?”
贺临闻言有些不满地把脑袋凑过去,蹭着容倾的脖子:“老板你不是说就喜欢我一个人的吗?”
容倾毫不留情地揪着贺临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提起来:“老板只喜欢聪明听话的。”
对峙了片刻,贺临还是被容倾那双不容置喙地眼睛将住了,心一横答应了下来:“行,我学,只要能讨老板喜欢,我什么都能学。你可要好好教我啊。”
最后几个字怎么听,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第175章 29
时间有限, 于是两个人钻入了被子里,开始突击英语。
干这事,不能写下来, 也不能在手机上留下记录。
容倾先把整个行动的计划和思路向贺临说了一遍,然后一段一段翻译成英文,再教给他。简直是揉碎了往他嘴里塞。
但这也架不住内容多, 时间短。
贺临简直梦回了高考,那颗残破的大脑一个头两个大。
两人夜深以后就开始研究这些, 先后交替去洗过澡, 又去洗漱过, 等到头发都干了,也就才学了一半。
还好贺临当初上学时的英语口语底子没有丢,一些简单的战斗术语在后来龙炎的集训时学过,虽然艰难但还是有不少的进展。
容倾今天也不去赌场了, 一直孜孜不倦地教到了半夜,到最后他困了,对贺临说:“差不多了, 回头不行的话,你就自己发挥几句。”
贺临学到这时候反而来劲儿了,不想半途而废:“那不行啊, 这怎么发挥?每句话都挺重要的,我还没学完呢, 回头我说错话, 传达错了意思,万一打起来了,那不是丢你的脸吗?快再起来教教我。”
容倾强打着精神又说了一遍,教到了后来, 他自己先瞌睡了,趴在床上眼睛不时闭上,头也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到最后他冷冷留下了一句:“你先背着,明天早上起来再查漏补缺吧。”
随后容倾往床上一趴,呼吸均匀,人完全不动了。
贺临知道他最近辛苦,也没准备再弄醒他,自己在一旁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小声练习,老实巴交地背着英语单词。
他整个从头到尾把计划梳理了一遍,模拟着复述了起来。
随后贺临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把紧紧拉住了容倾。
他的手劲挺大,容倾吃痛,被这一下从梦中惊醒,对上了贺临的脸。
贺临咬牙直视着他的双眼,然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他:“你在哪里?”
被强制开机的容倾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问:“什么?”
贺临拉着他,把问题问得更清楚了一些:“我问,在各方执行计划时,你在哪里?”
整个的计划之中,每一组最少配备多少人,从哪里攻入,适宜用什么样的武器和配置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贺临也被做了安排。
可这每人一套装备,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贺临也是对到后来才发现,容倾根本没给自己安排位置。
他太熟悉容倾了,即便他知道自己现在体力有限,不能做主攻,也不可能完全不给自己安排任务。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另有打算,或者是他有什么原因,不能参加。
容倾被他弄醒了,这才不慌不忙地扒拉开了贺临的手,声音冷清地小声道:“自然是和察信在一起。”
按照容倾以往的习惯,他只需要安排好一切,其他人只需服从命令就够了。
可当他望向贺临充满担忧的眼睛时,却仿佛回到了他们发生争吵的那个下午,贺临也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
再次被贺临盯着,容倾才想起来自己和贺临是还在吵架期的,或许是因为即使是在跟他生气的贺临也依然体贴,又或者是这次的任务氛围实在是过于紧张压抑。所以容倾在面对贺临时,总是无限地放松,放松到他似乎都有些忘记了他们吵过架。
于是容倾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这是第一次双方的正式交易,和之前的试探不同。进行验货时,察信是不可能完全放心的。他肯定会把沈熙留在自己的身边,很可能是坐在他的车上。”
他拍了拍贺临的手:“这样做不是坏事,能够打消他最大的顾虑。而同时,这也是我们进攻时,能够抓捕到察信,确认他无法逃脱的最后防线。毕竟跟他周旋这么久了,应该可以应付。放心吧,我会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的,你们的行动也要注意安全,避免人员伤亡。”
贺临倒是听得一愣,像是完全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让容倾说出自己的全部计划,还能听见他说会注意自己安全的这种话。
贺临下意识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宁可怀疑是自己在梦里。
容倾看见贺临的动作,瞪了他一眼,准备继续睡觉。
贺临很快就明白,是因为之前的争吵,让容倾意识到自己应该做出改变,这让贺临感到很是欣慰。
然而现在并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任务在即哪怕是容倾说得再轻松,但贺临还是听出了里面的危险。
贺临的目光看着身侧的人:“察信要是出门去,身边的保镖都是实枪核弹的,他们的武器都很专业。”
卧底在收网任务之中,往往是最危险的。
换句话说,如果交易不顺利,察信会把他当做人质。
如果那些人侥幸逃脱,会用容倾跟警方谈判,争取最大的利益。如果他们的行为极端,也有可能直接杀了容倾,或者是让他生不如死,用以泄愤。
“我知道。”容倾看向贺临,眼睛里满是真诚和信任,“所以需要你们在外围打好配合,我会最大程度地为你们争取时间。我相信你们。贺临,你也应该相信我。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把后背交给你,你就要知道有些事仅靠担心是解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