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洗尘的细雨
不知来人是谁,魏伟雄躺在床上并没有躲起来。他的伤势很重,身上有数处创伤发了炎,导致高烧不退,虽然吃了药,处理了伤口,症状却时好时坏。听说有人找了过来,他反而清醒过来。
柳下溪进屋,要搬他上车去医院,他不肯去。柳下溪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抱起他往车上走,清荷把魏伟雄死也不肯放手的包带上车。请了一个渔民当向导,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镇上的小诊所。这小诊所设备相当差,也没啥好药,柳下溪便把车上的药箱提下来。小诊所的医生看到他带来的那些注射液,眼睛亮了起来。折腾到天亮,魏伟雄的病情稳定,高烧也减弱了。
清荷大腿上的两处伤也请医生妥善处理了,有柳下溪在,他睡得十分香甜。
柳下溪装着满肚子的疑问。只是清荷很疲倦,伤口处理好后很快睡着了,弄得他一句话也没来得及问出口。柳下溪看了清荷与魏伟雄身上的伤口,吃了一惊,伤口翻出来的肌肉不规则地红肿着显得格外狰狞,象是被锯出来的。看来他们遇上的对手跟死者的那位已经死掉的亲兵不一样,亲兵身上的创伤很明显是被锋利的刀划伤。
柳下溪怕小诊所的医生见伤患形迹可疑而报警,等魏伟雄病情稳定,天也亮了,便把他搬上车,叫醒了清荷。一行三人,开着车绝尘而去。
一路上,柳下溪专注着开车,清荷负责照顾魏伟雄兼当向导,俩人都不自觉地避开关丹的话题。六小时后,他们找到柏纯设在吉隆坡郊外小镇的一家服装厂临时安身。
柳下溪也不是铁铸的身体,连续两晚通宵神经一直崩得很紧,加上长时间开车,到了目的地后一沾床立即睡了。
清荷躺在柳下溪的隔壁床上,偏过头看他的睡颜。心里有些担心留在关丹的王南华和彭小凤等同事。转念又一想,对方的目的是自己,王南华和彭小凤不知情,对方应该不会找他们的麻烦。柳大哥能找到自己,肯定跟他们见过面,一定做好了妥善安排。胡思乱想了一番,也睡着了。
柳下溪是饿醒的。他睁开眼睛,室内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心里一惊立即坐了起来。侧耳细听,隔壁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拍额,嘴角一弯露出笑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夜光表,晚上九点了。起床,亮灯。走到清荷床边,他还在睡,摸摸他的额头,有点低烧。
魏伟雄在隔壁房间躺着,给他请了专人护理,一个中年女护士。柳下溪敲门时,女护士正给他解开绷带准备换药,动作虽然轻,还是弄痛了魏伟雄。
柳下溪没进去,独自出门在小镇上转了一个圈,买了一个新手机注册了新的号码,带了些吃的回房。清荷坐在床上发呆,见他进来手里提着食物立即展颜笑了。刚刚女护士过来叫醒他打针,吃了一堆药丸嘴里苦涩,肚子也饿了想吃东西。饭盒摆开,他的脸垮了下来,菜色太清淡。
瞧着他那张苦瓜脸,柳下溪很没良心地笑了。四处瞄瞄,房门也关了,没其他人在,俯下身对着他的面颊“啾”了一下。
清荷瞪了他一眼,伸掌推开他的脸。算了,先委屈一下自己的胃肠,等回家了再好好犒劳一下。
柳下溪笑道:“隔壁还有一个更可怜的,只能喝粥。”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提起魏伟雄,清荷亮晶晶的眼睛暗了下来,端起饭盒闷闷不乐地往嘴里扒饭。
柳下溪把粥送到隔壁,魏伟雄看到他有话想问,碍着女护士在场,不方便开口。柳下溪猜到他的心思,安慰道:“都平安。养好伤,回去亲眼确认。”
魏伟雄瞪着他,眼神过于深沉,显然不相信柳下溪的话。
柳下溪明白他心里的阴影轻易不会散开,支开护士,坐下来对他说:“魏刑警,事实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毕竟印尼和大马是两个体制不同的国家。再说,现在跟过去的经济环境也不一样。放心吧,轻看贾拉家的那几位夫人,愚蠢贪婪的人会自食恶果。”
魏伟雄眨了数下眼睛,蠕动嘴唇问:“什么?”
“沉浸在悲伤中的女人,有时比有勇无谋的战士更可怕。你、清荷还有我,都当成马前卒被人摆了一回。”
魏伟雄瞳孔收缩,问:“什么意思?贾拉家的夫人从不抛头露面。”
柳下溪嘴角一勾,露出古怪的神情:“等你伤好了后再说吧。”
魏伟雄有些激动,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柳下溪按住。这一动,扯动伤口,痛得他咧嘴喘粗气,嘴里却说:“不要紧,死不了。”
柳下溪问:“案发当晚,你是从哪里得知阿明拉吉在清荷手机上动了手脚?我问过了,酒店走廊并没安装监视系统。”
魏伟雄等疼痛缓解后,说:“进邹清荷房间之前,我询问了同一楼层其他客人的口供,从他们嘴里听说阿明拉吉打算私扣他的手机,后来又还给了他。我,我怀疑阿明拉吉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柳下溪见他太辛苦,打断他的话说:“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能不能把你手上的证物证词借给我看?”
“好。”
柳下溪从车上把魏伟雄的包拿回房间。清荷已经吃完饭,正在喝水。见他拎着魏伟雄的包进来,锁好门,关上窗,拉好窗帘布。笑问:“魏刑警把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借给你了?”
柳下溪搬开床头柜,把两张单人床并拢在一起,说:“这是官方收集的证物证词。魏刑警偷偷带了一份出来。”说完,柳下溪认真享受他的晚餐。清荷不打扰他吃饭,伸手去拿证物证词,柳下溪迅速出筷敲打他的手背,笑道:“别急。我们聊过之后再看。”
清荷不满地缩鼻翼,只好干瞪着眼睛瞧他扒饭挟菜。他腿受伤,答应了柳下溪不下床走动增添伤势,擦澡,换衣服,上厕所都由对方一手包办,享受特级贴身服务。
吃完把一次性饭盒丢进垃圾桶,柳下溪拍拍双手,笑问:“要上厕所吗?”
清荷摆头。
柳下溪爱干净,先换了自己睡过的床单铺上干净的,接着伺候清荷刷牙,洗脸,抹头,擦澡,伤口换药,再给他换上新睡衣抱到自己的床上。这一连串动作非常流畅,如同以前在家欢爱过后的程序一样。他也洗完澡,穿着干净的睡衣清清爽爽上了床,握住清荷的手说:“先说说你的经历。”
清荷先问:“我的那些同事怎么样了?”
柳下溪拍头,把丢在一边的胶袋拿过来,掏出新手机说:“忘记给小胡打电话了。来找你之前我把手机给关了。”
第21章 魅影-21
清荷乘柳下溪忙着发短信息,把他的枕头拿过来和自己的那个一起竖在身后,往后一靠,软绵绵真舒服。可惜没舒服多久,柳下溪跟大哥报了平安之后,挤过来把他身后的枕头放平,挨着他坐着,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不用担心你的同事。你失踪时,除了王南华和彭小凤,其他的人都回国了。他们现在也藏了起来。”
清荷把头靠在柳下溪的肩膀上,叹了一口气说:“我啊,太愚蠢了。看阿明拉吉不顺眼,一直怀疑他参与了这次的暗杀。”
“怀疑阿明拉吉……你的理由是?”
“他知道将军家的私密事,知道他堂兄的行踪。他的兵来到现场的速度太快,仿佛预先知道有这么一场暗杀。你要知道,那时已经过了午夜,一般来讲大家都在睡觉。他的兵围住我们酒店最有机会放走真凶……”
清荷怀疑着阿明拉吉。十四号早晨,散姆宁引他们再次见面,清荷对他暗生警惕,以自己的方式小心地跟他周旋,交谈中清荷渐渐减弱对他的怀疑。中午跟柳下溪通电话时,阿明拉吉没跟他说一声就走了。他独自留在餐厅包间等魏伟雄。
一点还差三分,包厢的门打开了,冲进来一个满头大汗,脸色暗红的青年。见到清荷“啪”的一声行了一个军礼,喘着粗气说:“奉长官之命,肯文丁前来保护你。”
“噫?”清荷愕然,“你谁呀?谁派过来的?”
“阿明拉吉·贾拉上校,我是他的亲兵肯文丁,昨晚我们见过面。”肯文丁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跟阿明拉吉一样粗鲁地自动坐在椅子上。随即又跳起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重新进来,右手端着一大杯拉茶,左手拿着馕,一边啃一边嘟嚷道:“饿死了。”
清荷看他吃得香,没打搅他,看表,一点过了五分,魏伟雄还没来,怎么回事?不来了吗?见肯文丁吃完满面愉悦地喝着拉茶,好奇地问他:“上校呢?”
肯文丁很不高兴地瞪了清荷一眼,好像在嫌他打搅了自己喝拉茶。不情愿地说:“上校下午要去东马。只有我的汉语说得最好,被留下来保护你。”
清荷心想,你不情愿?我也不需要。面上挂着笑容说:“我不需要保护,你回去吧。”
肯文丁扁嘴,脸上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不屑地说:“上校说特军法的人盯上了你,出门就会被带走。”他这个身强力壮的士兵,看不起眼前的文弱商人。
清荷想了一下,笑着说:“跟特军法去一趟也好,把事情说清楚,省得他们浪费人力盯梢。”知道特军法的人以为自己和伍文光关系密切,想从自己嘴里套出伍文光的下落,不如直接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
魏伟雄刚好来到门口,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把门关上,看着邹清荷严肃地说:“不行,你不能跟特军法的人走!”他对肯文丁说:“我要跟邹先生私下谈谈,请你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