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洗尘的细雨
柳逐阳披着紫色锦走下车厢,开口就抱怨:“累死了!下次进货别拖上我。”
邹清荷取笑道:“你不是嫌呆在家里无聊么?”
柳逐阳翻一翻白眼,继续说:“早知这么累,应该走水道坐船的。”
“你不是嫌坐船憋气,沿途遇不上好玩的事。”邹清荷跟他杠上了。
柳逐阳没理他带刺的话,叹着气说:“唉,为啥途中遇不到半个打劫剪道的?”
邹清荷没好气地说:“大唐盛世,政清民淳,令您老失望了,抱歉啊。”
柳逐阳反肘顶了他一下,嗔道:“你又不是小成投胎,干嘛专吐我的槽?”
“我是怕你说话得不到回应,感到寂寞。”邹清荷笑着跳开。
走在他们后面的柳下溪嘴角弯起,“甭废话,吃饭去!”他一手一个,提着往屋子里走。
身材高大,优势多多啊——拎他们像拎小鸡。他们四个得到清荷旧同学的帮忙获得第二次生命来到这个时空。旧时的年龄作废,就连邹清荷不肯当老幺伏小。能说话后,一时无聊打赌,以八年为约,按身高排行,谁最高就是老大。其结果柳下溪拔得头筹,以绝对优势当上老大。无论哪方面都不认输的齐宁怎么催生自己也比他矮了半个头。擅长厨艺的邹清荷为了增高,常常偷偷给自己开小灶,指望着吃得多吃得好就能长得高高壮壮。抱歉,结果事与愿违,他长得又瘦又矮。柳逐阳还算好,最初的兴奋劲一过就把这事丢到脑后。反正他是柳下溪的三哥,排行靠后又怎样?叫了七八十年,“三哥”这一称呼早就刻进他骨子里了。果不其然,柳下溪当了柳家庄的大庄主,还是叫他“三哥”改不了口。
嘈杂声远去,后院慢慢变得静寂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某辆马车上的货物袋慢慢在蠕动。先从袋口伸出一把剑——“呯”的一声,剑突然飞落。不知从哪里躲来一颗石头,击中了剑主人的手。
一个人从口袋里迅速钻出来,院子的四周燃着火把,他绝望地看到,有六名持剑人围着他。某扇窗口柳逐阳探出颗脑袋嚷道:“揭下他的黑面纱瞧瞧,看他值多少钱。”
柳下溪一边玩着手里的弹弓,一边回答他:“凌烟阁功臣第十六张亮的500义子之一张灿,张亮入狱,只有他前去替义父报仇,可惜此举正坐实张亮判逆之罪。”
“是啊,”伏窗看着下面动静的邹清荷见灰衣蒙黑面纱的人耷拉着脑袋垂下双臂,说:“咱们圣明的天可汗本是仁慈念旧之人,可是,他老人家也有不能触及的逆鳞,最憎恨行刺的行为。不然,‘反形未具,罪不当死’的大功臣张亮也不会‘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啊。”
“啊!”灰衣嚎叫了一声,双膝跪地,双手猛击自个儿的胸脯。
柳下溪一挥手,喝道:“绑了,送他去见刘府君。”
第259章 番外(穿越)迥空-03
“就这样完了?”瞧着那谁半点也不反抗,就这么任人绑着被带走,柳逐阳太失望了。这年代的人真是没话好形容,身为逃犯总该意思意思地反抗一下,热热闹闹打斗一番嘛。
“三哥,他不反抗才明智。”邹清荷笑道:“此人有忠义,又是头脑简单的武人,正是现今皇帝欣赏的类型。张亮又不是真的谋反,只是权力倾扎下的牺牲品。加上这人行刺没成功,罪行不算大。但如果拒捕伤人、杀人,那就是重罪了。”
“我看这家伙往我们这边逃,估计是逃去吐蕃。”柳逐阳抓着清荷的双髻乱揉,看不顺眼他刻意打扮成人畜无害的童子,扮嫩。借着这股嫩味儿,狠狠地欺骗世人从中谋利。
“好了,事情告一段落,别再议论了。”虽说贞观朝没有文字狱,当权者不禁锢民众的言论,但生存在封建王朝言论还是谨慎点好。比他们俩沉稳的柳下溪牵着清荷的手,拎着三哥的衣领走出门。
一经提醒自知失言的邹清荷调皮地吐舌。眼珠一转,见双脚悬空,耷拉着脑袋呈垂死状的柳逐阳无精打采,戳了戳他,笑道:“齐宁不在身边,三哥很寂寞吧?”
柳逐阳扁嘴:“谁知道姓齐的有没有从益州回来?”唉,一封信得在路上折腾很久,有时还收不到。没手机没网络,没有一切便利的通讯器具——人不在跟前就没办法联络,真是一个无聊到极点的世界。要齐宁驯几只送信的鸟儿玩玩,平时啥事都能办到办好的家伙偏偏没这个本事。
(训练过程中——清荷吐槽:怎么不去驯鸽子?逐阳语:信鸽?太没特色了。柳下溪立即把好奇凑成一堆的清荷抱走。小事全听逐阳的齐宁冲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老六和小邹还是老样子,没有挑战新事物的勇气。他亲着逐阳的面颊,信心十足地宣告:下次再换种鸟试试,我就不信不会成功!柳下溪耸耸肩,摸着清荷的头,鄙视地回头瞪了那两人一眼,恼道:别管,随他们折腾去!
训练后的结果——然而,除了鸽子,山里能捉得到的鸟类都遭了殃。理所当然的,一次也没成功过。)
“二庄主来了!”街道的一头传来了一阵吆喝。
“真的?”柳逐阳那小巧的耳朵立即竖起,兴奋地摆动四肢挣脱了柳下溪的手。获得自由立即“噔噔”连蹦带跳地往前跑。
清荷摇着柳下溪的手臂取笑道:“嘿嘿,三哥就是嘴硬。”
柳下溪笑着抱起他,一跃,盘起双腿坐在栏杆上。
坐得高,看得远。清荷斜坐在柳下溪的大腿上,荡着双腿往前方瞧。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街口出现了一队黑衣骑者,为首的纵马跑得稍快了些,黑色披风被急风吹舞,张扬地高高飘起,看起来像黑雕。近了,果然是齐宁。
齐宁看到一团紫色的柳逐阳冲到街上,连忙朝后扬了一鞭子,跟随他而来的骑者立即放缓速度列成两队,缓马前行。而他本人则轻踢马肚,驱使马儿加速冲到逐阳身边,俯身快速捞他上马,学那打家劫舍的匪类抢掠良家美人,把人横放在身前,举着马鞭朝柳下溪他们指了指,呼啸一声,跑了。而他的那些跟屁虫们嘻嘻哈哈跟着追了过去。
“啊,三哥被抢走了。”清荷语调平平地感慨。“唉,齐宁跟三哥学坏了,行事变得格外张扬。”
柳下溪笑道:“他啊,紧扎在心里的束缚消失了,本性大暴露!”来到古代,他们彼此有共识,只为自己只为身边的珍爱所活。先趁政治天才唐太宗还在位赚上一大笔钱,累积足够的资金供以后逍遥天地间。他们当中,甩掉过去所背负的重担,齐宁活得最清爽。
“大庄主、四庄主,各大掌柜所需货物已领取完毕。余货也已进库房。”一个左脸有刀疤的蓝衫青年捧着本帐薄过来。
邹清荷接过帐薄仔细翻看,又拿出进货本子对照了一番,这才说:“准备回庄。”
柳家庄在褒城县西南十六里的雾山山脚,纵马狂奔用不上半个时辰。
这柳家庄有些年头了,遭受过几次大战乱,外观残破不堪。先庄主姓严,隋未唐初弃庄隐身在雾山躲避战乱,庄子几经洗劫,严氏从此家道中落,于贞观七年九月卖庄给了柳氏。严氏后人自降身分为柳家仆役,但对外绝口不提柳氏的事。庄子更换主人后直到贞观十五年才有主人出庄与外界来往。
庄内和外观一比相差极大,虽称不上豪华奢侈,也还算得上是殷实富庶的庄院。只是院内的树木花草茂盛过了头,把屋舍隐藏在内,不走进里面难窥其真面目。
“大庄主,四庄主回庄!”吆喝声中庄门打开了。
柳下溪对前来迎接的严管家夫妇说:“请先准备饭菜,我们饿了。”
下马进庄,“哟嗬!”清荷直接挂在柳下溪的背上,往上一纵,坐在他肩膀上一手抱住他的头一手替他拂开身前的树枝。嘿嘿,个子矮也有矮的好处,个子一长大,就不好意思装嫩巴着他不放。
“三庄主又闯祸了,被二庄主抓了回来。”庄子里悄悄流传着这样的耳语。
清荷听后大笑:“三哥的名声被齐宁的举止给败坏了。”
“三哥喜欢闯祸也是事实。”柳下溪恼火地说。这次他们到了繁华的扬州,本想多呆几天,弄个铺面扎扎根。可惜派了五个人盯住三哥,还是让他头一天晚上踢爆如意赌坊的招牌,第二天上午弄残胡恶少的马,下午砸了某县令的轿子,不得不全员灰头灰脑撤离扬州。除了齐宁,没人看得住他!
他们进了客厅一看:齐宁和柳逐阳盘坐在餐桌边,你喂我,我喂你,亲亲热热扭在一起大吃大喝。瞧他们换上白色便袍一副清爽样,心满意足的齐宁还得意地故意扭着脖子展示咬痕——柳下溪暗中叹气,齐宁得手了!幸福啊,三哥的身体功能比清荷早复苏……想起三个月前,发育迟了一步的三哥总算有了那意思,猴急想压齐宁反被他弄痛,一气之急抛下齐宁跟着他们跑去采购,瞧着齐宁憋屈样,心里别提有多爽。唉,人心难知足,老树变新芽,身体再次萌发冲动,那份喜悦无法言喻,可惜清荷的身体成长不够,不能残害他……回忆前尘往事——年龄老去,身体机能退化不再有狂热的渴求,只要清荷伴随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但伤感的事也多,总是目送着亲朋好友一个个离世。
那是三哥过完八十大寿的第二年七月,清荷旧友,将近50年没音讯的黄随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头雪白的长发拖在身后,琥珀般的双目,只有十七八岁的容貌,开口吐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你们有兴趣来一次时空旅行吗?”
无论是见多识广的齐宁或自认为山崩地裂也不会变色的自己都震住了,身体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
“想!”最先开口的是睡在泳池边躺椅上的三哥。他笑道:“如果能像你一样变得年轻,更好。”
清荷没出声,拉着黄随云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