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形骸
以此类推,20分钟后,闫思弦已标记出了目标车辆在周三晚上的行驶轨迹。
“出城了,”闫思弦道:“看选的方向,是奔着徐冲之老家去的。”
闫思弦起身,对图侦科目瞪口呆的众人道:“继续筛查监控,出城后虽然监控探头少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回到办公室,抓起自己的外套,闫思弦便往外走。
吴端安排两名审讯经验丰富的刑警,继续“磨”徐冲之。安排妥当,他也拿了外套,跟着闫思弦匆匆到了地下停车场。
闫思弦开车,吴端便打电话调遣在市区展开排查的刑警,从中抽调了二十余人,赶往徐冲之老家。
他的老家叫红镰庄,是墨城周边的一处村子。
红镰庄处于与临城的交界线上,位置上归邻城,但行政管辖归墨城。
导航上显示,从墨城市区到红镰庄,车程大约1小时20分钟。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闫思弦有些担心吴端的身体,便道:“你先睡会儿。”
“我真没事儿了,”吴端想让闫思弦放心,又补充了一句:“精神头好着呢,熬个夜不叫事儿。”
见劝不动,闫思弦只好放弃,转移话题道:“这回是真麻烦了,地方咱们不熟,四人往荒郊野岭一扔,上哪儿找去?
大雪下着,真要被雪一埋,怕是只能等来年开春再找了。”
“你倒提醒我了,”吴端又去打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解释道:“我从警犬大队借调几条警犬,说不定狗鼻子能帮上忙。”
“但愿吧。”
待吴端挂了电话,闫思弦指了一下后座上一个看起来十分精巧的纸袋道:“那里面有吃的。”
“诶?”吴端十分诧异,“我记得……从徐冲之家回来的时候……”
“那会儿确实还没有,我怕今儿晚上不得消停,让助理送过来的。”
“你……这……这你也顾得上?”
“吴队你在诧异什么?见缝插针发条消息而已,多大点事儿,”闫思弦道:“赶紧拿过来,饥一顿饱一顿,胃病都要犯了。”
吴端赶紧探身拿过了纸袋,只见里面有几块面包,两瓶果汁,还有一个挺大个儿的保温水壶。
“你这助理……挺贴心啊。”吴端道。
“先打开那个看看。”闫思弦努了努下巴,意思他所指的是那保温水壶。
吴端将壶打开,只见热水里温着两袋牛奶。
“我去,真是……贴心啊。”
闫思弦噗嗤一声乐了,“吴队,看不出来啊,你也有词穷的时候。”
“我是实话实说。”
“看来你很中意我的助理,用不用帮你介绍一下?”
一想起被闫思弦安排相亲的经历,吴端只觉得平安夜从相亲对象那儿受到的伤害至今还令他羞愤难当。
他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那妹子很人好的,长得还漂亮。”闫思弦继续道。
“还是你留着,君子不夺人所好。”吴端给闫思弦递上了纸袋里最大的一块面包,似是想要以此来堵住他的嘴。
闫思弦一手开车,一手拿着面包吃,吃完又喝了热牛奶。一边喝,一边感慨道:“小时候,我妈每天晚上都逼我喝一杯牛奶,说是补钙,能长个儿。”
吴端道:“那你这个头儿真对得起奶牛们的努力。”
“我去……”
吴端窃笑。
“你要不要把这事儿说得……唉我去……”
吴端笑出了声。
“别乐了,赶紧喝,等会儿凉了。”
夜晚的城郊道路上车辆很少,闫思弦将车开得又快又稳,好在导航会提前提示测速监控的位置。到了测速监控附近,闫思弦便将车速放慢。原本1小时20分钟的路程,他们不到50分钟就赶到了。
路上,吴端给红镰庄村委会去了电话。两人的车一到村口,便看到一个人朝他们招手。
那人似是被车灯刺了眼睛,一手挡在脸前,一手朝他们挥着,口中不断喊道:“是吴警官吗?是吴队长吗?”
闫思弦放下自己这边的车窗,也探出脑袋,问了一句:“何主任?”
“哎哎!是我是我!我给你们指路来的!”
闫思弦打开了车门锁,招呼道:“上车。”
何主任坐在后座上,不断地给闫思弦指着方向,三人七拐八绕一番,车子总算停在了徐冲之家门口。
徐冲之家是座二层小楼,透过铁栅栏样式的院门,可以看到一楼一间屋子的窗户有光闪烁,看样子有人在屋里看电视。
何主任道:“徐冲之家不是早就搬进城了吗?从他爸爸那一辈儿就去城里住了,村里就剩一个爷爷。
老头儿耳背,得使劲儿敲门才能听见呢。”
说着,何主任奋力地去摇晃那大铁院门,直晃得门上的锁哗啦啦地响,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仿佛一把小刀在耳内翻搅。
何主任不仅晃门,口中还大喊着:“冲之爷爷,开门啦!开门啊!有人找啊!……哎呀这老头,耳朵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开门啊!听见没?”
折腾了好一会儿,屋门终于开了。
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啊咦……谁啊?那是谁啊?”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悠悠地往院门口挪。
背光的原因,吴端和闫思弦看不清老人的面貌,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身形轮廓。
他披着一件极厚极大的棉袄。那棉袄披在他身上,仿佛背着一座小山。
这座小山压得老人步履踉跄,有一步甚至差点滑倒,让吴端和闫思弦着实揪心了一把。
待那老人走到门口,却是老眼昏花,只能开口问道:“是小何吗?小何?”
何书记赶忙大声“哎哎哎是我是我”地应着。他看了看两名刑警,意思是“你们都学会了吧?跟老头说话就得用这么大的声音”。
老人又问道:“你来干哈?明儿再来吧。”
“哎呀你这个老头儿!”何主任有点着急了,“你快开门,他们是警……”
“察”字还未出口,迅速被闫思弦接过了话头。
“我们是徐冲之的朋友!”闫思弦大声喊道:“您孙子!徐冲之!他让我们来的!有事儿!”
第424章 一诺千金(5)
老人嘴上说着让何主任明天再来,手却已摸向了挂在铁门上的锁。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一根一掌来长的绳子将钥匙栓在他的裤腰带上,因此,开门时老人得踮起一边的脚尖,扬起胯骨,靠近门锁。
总算颤颤巍巍地开了门,何主任低声问吴端道:“吴队,还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不?要是没有我就先回了。”
“您可不能回,”吴端道:“事情紧急,我们对附近地形又不熟悉,肯定还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
“那……”何主任倒不着急回家,只是觉得警方问话,自己在跟前待着,不妥,还是别凑整个热闹得好。
于是,何主任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那这样吧,我去隔壁待会儿,隔壁是我侄儿家,亲侄儿。”
“行,完事儿我们找您去,多谢您了。”
村支书和吴端说话时,老人也没闲着,他拽住闫思弦的胳膊道:“你说啥?你认识冲之?”
“昂!我们是朋友!”闫思弦大声答道。
“他咋没来?……你们找我这老头子干啥?……他前两天上家来,说要接我进城呢,孩子出息啦……”
老人絮絮叨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单方面说话,听不到回应。
吴端和闫思弦跟着他进了屋。屋里烧着蜂窝煤炉子,可房间太大,只有一个小炉子取暖,温度比城里有暖气的房子差远了。
老人开了灯,白炽灯管闪烁一下,瞬间将屋里填满了惨白色。
两人终于清楚地看到了老人的面目,看到的瞬间吓了一跳。
他真的太老了。若只看脸颊,你不会觉得那是一个人的皮肤,那更像一块腐朽的老树皮。
皱纹纵横交错,在他脸上形成菱形块状。
他的牙已脱落得七七八八,空空如也的牙床,嘴唇向内凹陷着。眼睛浑浊,当他看向你的时候,他仿佛在盯着一片虚无发呆。
这整张脸莫名地让人恐惧,那是岁月的重量,似乎眼前的老人已成了某种妖精。
只有那絮絮叨叨的话,还让他带着几分人气儿。
落座后,闫思弦大声问道:“您刚说徐冲之前两天回来了?”
“啊……啊……”
老人似乎根本没听清闫思弦的话,他不得不更大声地说一遍。
这次,老人终于听清了。
“嗯嗯,回来了……吃胖了一点,挺好的……你们是他的朋友?他让你们来的?”
闫思弦只点了一下头,便继续大声问道:“徐冲之是哪天回来的?哪天?!”
“哦哦……他啥也没带,我不让他带东西,牙不好,带了也吃不动……”
……
这通对话概括下来只有四个字:鸡同鸭讲。
不过在闫思弦放开了嗓子喊之后,他们还是了解到一些情况。
徐冲之周三下午离开墨城的家,周五下午才来看望爷爷,不过他回家时并未开邢海的车。
老爷子也并不知道徐冲之是开车回来的,老人以为跟从前一样,孙子是坐公交车回来的。
徐冲之在红镰庄长到10岁,便跟着父母去墨城居住了,小时候爷爷的确对他不错,但要说爷孙俩关系有多好,徐冲之有多孝顺,却也算不上。从他回家的频率就能看出来。
不过就是逢年过节和父母一起来看望过爷爷罢了。他绝不会为了看望老爷子专门往红镰庄跑一趟。
这趟突然回来,可以说说破天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