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_mark
这个赌场在城北,既不能说是市区,也不能说是郊区,杜宇生也就刚入行的时候在那边待过一阵子,办过几个小案,对那里并不算熟悉,那地方有点乱,人多又杂。
杜宇生回到老爷车里靠在椅背上看着发来的这段文字,眼睛看着字,可是心却不在这儿。
罗阳的家有点诡异,就像是酒店,除了你自己的东西之外,所有的都是新的。你要说是罗阳装修的吧,他在那天晚上之后就出了国,根本不在国内,怎么可能会去装修家里,你要说不是他做的吧,房子不是一个晚上两个晚上就能装修好的,那么那段时间罗阳去了哪里住?
还有,罗阳家里为什么要翻新?
凶案现场会翻新,可罗大亨的死没有范围限定,罗阳为什么要翻新?
杜宇生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过提到装修这个事儿,杜宇生想起来自己那个黎曜对面的毛坯房。
在手机通讯录翻着,杜宇生找到了一个E字开头的人。
这个号码杜宇生很久没有联系,要说联系,还真有点打怵。
拨通电话,那边的人几乎在忙音之后就立刻的接通,杜宇生没想到,吓了一跳,半天拿着手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憋出两个字来。
“……二,二叔。”
“我他妈以为你哑巴了。”
这句话说得慷锵有力,杜宇生吸了吸鼻子,觉得二叔的气场要从电话里头冲出来。
杜家在很久之前就分了家,杜老爷子和这个二叔各占一半,一直各过各的,一个玩地产,一个玩装潢,两个老人不怎么来往,二叔头发也白了一半,他这人年轻的时候就叛逆,老了也带着那股子劲儿,二叔没有孩子,所以即便和杜老爷子不来往,却一直很疼杜宇生,就是说话永远都铿锵有力,让杜宇生分不清他到底是怒,还是怒。
杜宇生砸吧砸吧嘴巴,道:“二叔,我新买个房子,毛坯。”
“毛坯?”二叔在电话那头笑了“毛坯也能住。挂了……”
“别别别。”杜宇生连忙叫住。
“杜宇生,你他妈的有事就说事儿,拐弯抹角磨磨唧唧什么?”二叔嫌骂的不够,又加了半句“跟你老子一个德行。”
杜宇生这次不敢迂回了,直接切入正题。
“内房子我想让你帮着弄弄,我对这些又不懂,什么环保不环保的,别我选了个残次品的家具再得了癌……”
“瞎说什么呢?”二叔打断道:“你爸等着抱孙子呢。”
杜宇生努努嘴,心想,抱孙子抱不了了,能抱个儿子。
“说吧,都什么要求?”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杜宇生不安的挠挠鼻子“就是装修时间要等我对面那户人走了再装,他回来了就得停工,反正就不能让他知道我这屋在装修。”
“你他妈有病吧杜宇生。”
二叔骂了几句,杜宇生没敢吭声,受着。
等二叔那边骂够了,杜宇生才抿抿嘴,接着第二件事。
“二叔。”杜宇生说了罗阳家小区的地址“这片房屋装修也是你垄断的吗?”
二叔恩了声,道:“那片差不多都是从我这里拿的货。”
“您能帮我查查。”杜宇生说出了罗阳这户的门牌号“这间屋子是什么时候翻新的?经手人是谁?”
二叔在电话那边沉默十几秒,道:“小宇,你惹事了?”
虽然是个贬义的问句,可杜宇生听着心里一暖。
二叔和杜老爷子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从分家那一刻就谁也不理谁,逢年过节也没个问候,二叔却一直记挂着杜宇生。以前不觉着,过了那件事之后,杜宇生突然珍惜起来。
“没有。”杜宇生解释道:“就是想查查。”
“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你这范围太广,我这儿未必能问出那么精确的东西。”二叔道:“我给你问问。”
“成,谢谢二叔。”
二叔骂了句小兔崽子才挂了电话。
杜宇生看着黑着的手机屏幕突然笑了笑。
挂掉电话,杜宇生看了看手腕上那块表,还有点时间,赌场毕竟不是茶馆,大白天去了也不不能喝茶。
杜宇生就把车开到那间赌场相邻的街道旁边,在里面的饭馆里点了个蛋炒饭。炒饭看着很油腻,杜宇生吃着地沟油还挺香,甚至要了杯可乐,一边吃一边喝,他琢磨着,今儿得吃饱了。
在饭馆里吃了饭出来,杜宇生看了看手表,觉着时间差不多了。
把车开到赌场对面的胡同里,熄了火,人坐在车里点了支香烟,眼睛透过窗外看着那间赌场。
赌场的一层是掩人耳目的,上面写着服装两个大字,一闪一闪的彩色劣质霓虹灯,真正的赌场应该在地下室。赌场从外面看着规模不大,进进出出的人档次也不高,杜宇生觉着挺奇怪的,罗阳一富二代,不去澳门亮亮堂堂的赌场,非得来这种地下赌场。
就和你身家过亿还住漏水的地下室是一个道理。
抽到第二支香烟,杜宇生在服装大字后面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四点看着比那时候胖了不少,他当初因为偷盗抢劫被杜宇生送进去关了几年,不过看着李四点现在的身形,杜宇生估摸着他应该出来有一阵子,远看着肥头大耳的。
临下车之前,杜宇生给秦衍发了条短信。
下了车,杜宇生点了一支香烟叼在嘴角,这会外面有点起风,杜宇生裹紧自己的大衣,掀开绿色的棉质门帘走进去,李四点没察觉进来了人,还在那块吸着烟,杜宇生没客气,就着冰凉的双手一巴掌拍在李四点脖子后面的肥肉上。
冰凉的手指碰到温热的肉体,这感觉酸爽。
李四点张口就骂“你他妈没长眼睛是不是,*……”
妈字没说出来,李四点看着杜宇生的脸,硬生生的把妈字给咽回去。
“杜警……”
“哟,李四爷,咱有日子没见了。”
杜宇生没让他把后半个字说出来,压着李四点的胖脸,另一只手死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是拖着他人往外走。
“我没犯事儿,您不能……”
李四点一边走还一边挣扎,杜宇生手劲儿大,把人几乎压得喘不过气。
“看见我的那辆车吗?”杜宇生凑近李四点的耳朵,眼睛不时的看向四周,道:“自己走进去,别让我废话。”
李四点不知道杜宇生要干什么,又不敢瞎嚷嚷,只能在杜宇生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进那辆老爷车里。杜宇生看着他人坐进后排,自己倒是没着急进去,在服装店门口抽完了一支香烟,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回到自己的老爷车里。
李四点坐在后座,一句话也不敢说,低着头时不时的看着杜宇生的脸。
“我没干什么……你不能再抓我……”
“没干什么?”杜宇生踹了踹他,道:“生活不错啊,都知道赌钱了?转行了,想回去重新改造了是吧?”
“别别别。”
李四点陪了个笑脸道:“您什么时候还管上赌场的事儿了……”
赌场这一片水深,牵一发而动全身,杜宇生还真没有那个意思。
“我问你点事,听的我舒服了,就放你下去。”杜宇生点了支香烟“不舒服,咱俩就换个地方聊。”
有门儿,李四点赶紧点头。
“我一定知无不言。”
杜宇生抬起眼皮鄙视的瞧了他一眼。
“我看着赌场里面人可不少,生意兴隆。”
李四点点点头,笑道:“您别看他店面小,环境差,有的公子哥儿还喜欢来两把。”
这个李四点是个聪明人,杜宇生一点就透,不用费什么口舌,他知道杜宇生来是为什么,与其在这里和警察纠缠半天,李四点觉着还不如自己直接把他想知道的都说给他算了。杜宇生的脾气一阵一阵的,他还真怕那句话漏了说被安上点欲加之罪。
“都哪些个公子哥儿这么接地气?和我说说。”
李四点想了一会,道:“罗阳,就是搞房地产那个,他儿子,有一阵子总来,出手阔气,还敢玩。就是手气不怎么好,十次能赢一次就不错了,有的时候还得欠钱。”
“欠钱?”杜宇生笑了,道:“我可没听说谁敢在赌场欠钱的。”
“这倒是真的。”李四点道:“每次他欠了钱都得找人过来赎他,大部分都是他爸带着钱过来,他爸有的时候想治治他儿子就故意晚个几天才过来,罗阳是有身份的人,里面的人又不能对他怎么样,就在后院给他找个房间住上几个晚上,他爸就来了,久而久之后院都快变成他第二个家了。”
第二个家?
杜宇生似乎找到了重点。
“这个赌场都是谁的地盘?”
一直滔滔不绝聪明伶俐的李四点突然没了声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杜宇生。
“这……这我可不好说。”
杜宇生知道他为难。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来放在手心里。
“这样,给你个不说的机会,你觉着我手里的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
杜宇生把手里的硬币捏的死紧,一点缝隙都看不到。
李四点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的拳头,吐出两个字“正面。”
打开手掌,正面的硬币就在杜宇生的手心当中,李四点看着明晃晃的硬币,松了口气。
杜宇生突然笑了,伸出手拽着李四点的衣领把人拉近,用气音道“那就猜对的说。”
李四点笑不出来了。
杜宇生那儿又重复了一遍。
李四点吸了吸鼻子。
“现在我不知道是谁的,以前这一片……”李四点顿了顿,舔舔自己的下唇,道:“姓景。”
“景?”杜宇生有点印象,道:“我倒是听说过又个非常著名的军火商姓景,但是他不是死了么?”
“您知道?”李四点松了口气“那我就不用这么大负罪感了,就是他,以前这片也是他的,不过他死了之后是谁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一赌钱的,哪还能知道这么多。”看着杜宇生踹过来的脚,李四点连忙解释了半句。
人死了赌场还能正常运作,那就证明后继有人。
“这个姓景的,有孩子吗?”
李四点想了一会,道:“有个儿子,不过他这个儿子天生胆小,他爸觉着这个儿子没出息,不能成气候,就给扔在孤岛扔了四年,结果这儿子最后一年跳海死了,他爸特别生气,连块碑都没给立。”
儿子胆小,就给扔在孤岛上,杜宇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庆幸自己活在一个正常家庭里。
“有他儿子的照片吗?”
李四点摇摇头“死都死了,哪儿还来得照片,别说照片了,见过他的人都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