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_mark
黎曜原本闭着眼睛,听见动静缓缓的睁开眼睛,对杜宇生礼貌的笑着。
他穿着一件浅色的体恤衫,外面是深色的大衣,很趁这个人的肤色,像是古代电视剧里的书生,带着点文人气息,却又没有文人身上的古板和迂腐。杜宇生脑子不好,只想到好看这两个字眼。
“黎医生好像一点都不紧张。”杜宇生一屁股坐在了审问室的桌子上笑着。
黎曜摇摇头笑道:“我不知道应该紧张什么?”他环视四周“是因为在警察局吗?”
杜宇生搓搓手指,装作不经意的站起来,远远的靠在后面的单面玻璃上注视着黎曜脸上的表情。
“听说黎医生很小就和父母去了国外,之后父母移民了,你却在初升高的时候独自回了国,并没有跟着父母移民。”杜宇生停顿片刻接着道:“你父母也真放心你,那么小,唉你说你怎么不和父母一块移民啊。一家三口。”
黎曜看着杜宇生的眼睛,脸上没有一丝的不适,就像杜宇生说的不是自己家的事一样。
“父母有他们自己的考虑。我也不能决定什么。”
杜宇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从你初升高那年回国之后你和他们再也没有联系了,对吧?散养?”
“……”黎曜轻笑声“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杜宇生走回到桌子旁边无所谓的耸耸肩。
“随便聊聊,就,了解了解黎医生这个人。”
蛋扯够了,该说点正事了。
“黎医生刚刚在医院里和我说周四干嘛去来着?”杜宇生挠挠头“你看我这记性不好。”
“我下了手术回家。”黎曜重复道:“我那天晚上没有见过罗先生。”
“哟,那这就奇怪了。”
杜宇生把桌子上的笔记本打开,按了开始键,而后屏幕转向黎曜。电脑屏幕上的视频就是罗大亨死的那天晚上,别墅周围的监控录像,高档小区的监控设备也不赖,拍的异常清晰,黎曜很快的出现在了视频中,杜宇生看着审问室里黎曜的表情,出了一点细不可闻的叹气之后,杜宇生什么波澜都没有看见。
“你看拍的多清楚。”杜宇生合上电脑,点点屏幕,饶有兴致的看着黎曜。
黎曜低头笑了“看了你这个视频,我才想起来我可能是记错了。”
杜宇生笑不出来了。
“我不是周四那天下了手术回家,那天应该是周三。”黎曜抬起头“周四那天我的确见过罗先生,还去过他的家。”
“……到这儿您才想起来?”杜宇生的手指大力的敲击着桌子“是不是太巧了。”
“最近科里很忙,记错……也很正常吧?”
杜宇生往单向玻璃那瞧了一眼。
“那就说说吧,你去找罗大亨干什么了?”
“例行巡视。”黎曜道:“我是他的私人医生,去检查他身体的近况。”好像已经知道杜宇生下面要问什么,黎曜接着道“罗先生那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我问了他几句就离开了,临走前我还嘱咐他最近不要熬夜,多注意休息。在里面耽误了……不超过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杜宇生道“记得这么清楚?你掐表算的?”
黎曜淡淡一笑“我们做医生的,时间观念很强,职业习惯。”
“没了?你就没再做点什么别的?好好想想。”杜宇生在黎曜面前翘着二郎腿。
黎曜的话都是套话,没有什么干货,就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
“就这些。”黎曜看起来像是很认真的思考着“之后我就回家了,你们有监控,可以调,看看我是不是周三的晚上回了家,看我是不是周四的晚上去了那。”
“……这不用你说!我们自己会看。”杜宇生看了眼单向玻璃,生闷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刚两个人的对话,秦衍和小白都站在外头看的,听得真真切切。杜宇生过去,仨人交流了下眼神,估摸着他俩也没思考出什么来。
“你俩什么意见?”
小白看着黎曜在里面又闭上了眼睛吸吸鼻子。
“这孙子摆明了就是说谎,看见监控又改口了。”
“……张嘴就孙子。”杜宇生一巴掌打在小白的脑袋上“谁是你孙子。”
也不看看骂谁呢。杜宇生转过头看着黎曜,明知道对方看不见,杜宇生还是不自主的往那瞄,怎么突然变得娘们唧唧。
“他是在说谎。而且很镇静。”秦衍看着杜宇生道:“例行公事留下他dna,指纹,我拿去实验室备用。”
杜宇生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原本以为能回来问出点什么来,到头来全白忙活。
一事无成,杜宇生的脸色不大好,想等过了时间再放人回去,结果没成想,临下班之前,接了个电话,简而言之,就是环岛中心医院有个黎曜负责的患者今儿出了状况,叫人回去会诊,这个患者一直是黎曜负责,又是危重,没人敢担着,这才把电话打到了局里。
挂了电话,小白和杜宇生面面相觑。
许久杜宇生叹了口气扬扬下巴看着小白“去,放人吧。”
小白觉着自己真倒霉催的,所有跑腿的,受骂的都得自己去。
等小白回来,以为自己能下班,又被杜宇生叫住。
“找人跟着他,看他去哪儿。”
交待完之后,杜宇生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了电脑。
电脑最近被自己设了新壁纸,嘉奖合影,杜宇生打开桌面的一张照片,那张匿名邮件发来双胞胎,杜宇生把它存在在电脑里。这张照片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可杜宇生心里犯膈应,总是往那儿想。闲暇的时候就看着这张照片愣神。
对照实验。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宇生有种预感,即便是抓到了凶手,这个迷,也未必解得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白那打来电话。
“宇哥,黎曜没去医院。”小白接着道:“他回家了一趟。”
这很正常,很有可能黎曜要回家取东西。
果不其然,五分钟之后,小白又打了个电话“宇哥,他又出来了,我还跟着吗?”
“别跟了。”杜宇生道:“你回家休息吧,剩下的我来。”
挂了电话小白也没想明白杜宇生说的剩下的我来指的什么。
杜宇生从椅背抓了件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拿着桌子上摆着的车钥匙出了门。
这个黎曜太可疑了,杜宇生想冒个险。
黎曜的家离警局并不远,在一个区,不堵车的话,开出半个钟头就能到。正是深夜,路上也不堵,杜宇生有一辆老爷车,之所以叫老爷车是因为这个车真的很老了,玻璃和车门都是后装的,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色差,椅座也是糙皮的,大都起了边儿,其中那个换过的车门还是手摇车窗,杜老爷子说了,出门不能太高调,杜宇生听进去了,弄了一辆连维修厂都无从下手的车。
黎曜的小区虽然不是什么贵人区,可也是最近新开的楼盘之一,杜宇生的十手车在院子里停下格外惹人眼。车主人开门走下去远远的看着黎曜楼层的窗户,那一片漆黑。
但愿今儿晚上能找见点什么。
黎曜住在十层,杜宇生在电梯那等了一会儿,这是个新小区,每层只有两户人家,安静,走廊的空间也大。
杜宇生站在门口掏出自己兜里的工具对着锁眼鼓弄。
以前上学的时候杜宇生别的不行,干这些数一数二,教授说了,没有他杜宇生弄不开的锁,也没有他打不开的门。
几秒钟的功夫,这个价值不菲的防盗门就被杜宇生完好无损的打开,把工具收回自己的兜里,杜宇生还挺得意。黎曜的家没有开灯,黑着一片,他的家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杜宇生反手把门关上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并不刺眼,天花板上是很有设计感的灯具,看样子主人花了心思。
杜宇生的视线从灯,渐渐的移到了下面,然后就煞笔了。
他想把小白从家里挖出来从头到尾骂的狗血淋头。
因为他看见了穿着深蓝色家居服的黎曜端着透明的玻璃杯站在客厅。
这个小白嘴里离开家的人,这个被医院呼唤过去会诊的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寻衅之事,私闯民宅,杜宇生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八个字来。
别说正队长了,杜宇生突然觉着自己连副队长都保不住。
“……嗨,我开错门儿了。”杜宇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手足无措,尴尬的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后面的门“哟,黎医生,你住这儿?真巧,我就住对面。”
轻而易举就能戳破的谎言。
黎曜好像并没有打算戳穿这个拙劣的谎话,也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进入又任何的慌乱,就好像知道今晚上会有不速之客一样。杜宇生看见他拿着手里的杯子不紧不慢的接了杯白水,把它放在价值不菲的玻璃茶几上。他的家居拖鞋是墨绿色的,看着厚实,穿着一定很暖和,杜宇生想。
“邻居?”黎曜教养很好的笑道“我也才搬来不久,没想到我们住的这么近。”
杜宇生干笑几声“可不是吗,挺近的挺近的,开门就能瞧见……我这没带钥匙,就,你知道我们这个行业什么都得会点儿,开锁也是必修课。上楼的时候黑我都没注意,开错门了。”
黎曜抿着嘴笑道“你还真把我吓了一跳。下次没带钥匙可以来我这儿坐坐。”
杜宇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得点点头,心里想着可千万别去局里举报自己私闯民宅这件事,本来最近身上背着案子的压力,上次瘾君子那事儿足足让自己歇了半个多月,即便是带着杜家少爷的名号也经不住了。
往后走了几步,杜宇生突然想起什么来。
“……黎医生不说去医院了吗?”
“不用我去了。”黎曜游刃有余的把喝过水的杯子放在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道:“我刚刚在车里已经和他们电话里交待了,人抢救回来就不用我再去了。”他补充道:“连着好几个夜班,我也累了,想睡个好觉。”
话已至此,杜宇生没有什么再停留的理由。
临走前,杜宇生道了歉,在玄关那儿看了看,玄关的桌子上有一串钥匙,钥匙做的很精致,像是门牌。
这东西杜宇生也有一把,杜老爷子的别墅钥匙就是这样,换句话说,罗大亨别墅的钥匙也是这种形状,黎曜很有可能有罗大亨家里的钥匙,杜宇生多了一个猜想,即便罗大亨不在,有了这把钥匙,黎曜也可以随意的进出他的家。
从黎曜家里出来,杜宇生红着两个耳朵坐电梯一路回到车里。
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小白刚睡下就被吵醒了。
“我说你他妈的什么眼睛?”杜宇生骂道:“三十岁的人长了一双八十岁人的眼睛,谁是谁你都分不清是不是,黎曜他妈的在家呢,知道吗。”
一句话里,三个他妈的,足以表明杜宇生现在的愤怒程度。骂了几分钟,小白明白过来了,挠着头有些不解。
“明明看着他从家里出来了啊。”
“你看见个屁。”杜宇生没好气道:“对了,黎曜家对面那户,买下来。”
“……”小白干笑两声“宇哥,你们有钱人都这么挥霍的吗?”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内俩窟窿眼,我犯得上吗。再多说一句我就记你账上听见没有!”
“得得得,我马上就去办。”那个地段的房价,小白自认为就算活到九十九都买不起。
挂了电话,杜宇生把车窗按下来探头瞧着黎曜那层,这个黎曜很奇怪,他说的话都是完美无缺的谎言,杜宇生无法保证到底和罗大亨的死有没有关系。正如黎曜说的那样,他一个家庭医生,指望着罗大亨发工资,没有杀他的理由,但是为什么一切相关的证据都最直接了指向了他。杜宇生点了支香烟,叼在嘴里,缓缓的发动了车。
他觉着自己也需要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