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怀夫人目光扫视正厅一周,“我的决定是——可以剖尸。”
施姨娘忍不住倒退数步,满脸不可置信,“这可是剖尸!把人肚子剖开!你怎么敢答应,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怀夫人冷哼一声,淡定喝茶。
“你——我不信!”施姨娘说着就要提裙子往外跑,“我不信你疯了,老爷也疯了,他不可能这种事都让你做主,一定是下人胡乱传话,我要去见老爷!”
“姐姐!”施逸再一次拦住施姨娘,“为五小姐伸冤,姐姐不想再看了么?若姐姐真不关心杀害五小姐的凶手,弟弟只好请人送你回房了。”
施姨娘睁大眼睛静静看着施逸,半晌,眼角流出泪珠,嘴唇咬出血丝,默默退了回去,不再言语。
她不闹,别人是不会意见的,顶多有些害怕。
卢栎请怀夫人在厅里置上几扇屏风,供人躲避,言明若害怕可躲于屏风之后,当然,离开正厅最好。
大家虽然害怕,但对神秘事件的好奇心都有,谁都不肯走,便是六小姐怀欣,也拒绝丫鬟牵引的手,不肯离开。
卢栎只好一人发了一颗苏合香丸。
之后他打开仵作箱子,同以前一样,先是取了苍术皂角点燃,以酒,温水洗手,沾一点酒液抹于鼻间,含上姜片。然后走到另一个箱子前,取出手套戴好,在赵杼的帮忙下穿上罩衣,拿出寒光闪烁的解剖刀,“我要开始了。”
怀夫人镇定坐在首座,“先生请。”
卢栎深呼一口气,手持解剖刀,依然自两肩往下,做出‘Y’字形切口。
刀一割开皮肤,奇怪的感觉就漫了上来,感觉与以往很有些不同。卢栎微微皱眉,不说话,继续解剖。这次解剖过程,不仅仅是取胃,他还要找出死者死因,以及尸体为什么让他感觉奇怪。
没有血溢出,死者饱胀的皮肤之下,是透明液体,好像是水,又比水粘稠,没有特别的气味。
解剖刀划破皮肤,先往上行。
死者颈部有扼痕,略塌陷,颈骨却未折断,他要先行确定,死者死因是否扼死。
一点点分离皮肤,肌肉层,卢栎发现,死者舌骨,甲状软骨骨折,颈部皮下组织,肌肉有出血,咽后壁黏膜有出血斑和充血,劲动脉内膜横行破裂……
死者确系被人扼住颈部,窒息而亡。
确定这一点,卢栎将分割开,掀开放到死者面上的皮肤拉回来,取出开肋器。
赵杼对这个工具极为熟悉,立刻上前接手。
“你来帮我?”卢栎微笑着放手,“记得力气不要过大。”
“知道。”赵杼冲卢栎笑了下,突然一个使力,将死者肋骨掀开。
浓黑的黑水立时溢出来,比寻常腐尸还要恶臭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激荡之下,厅里所有人都受不了了,干呕声处处。
一是被卢栎笑着拿解剖刀,赵杼淡定帮忙的场面吓到,一是这尸体气味实在太恐怖。
如果没有卢栎先前发的苏合香丸,现场有人被熏的晕死过去也有可能。
肋骨一拉开,黏腻黑水溢出,再看到脏器表现,卢栎明白了。
这具尸体,根本不是新死尸体!
任何一具才死四天的尸体,内脏不可能萎缩成这样!
眼前这具尸体,内脏几乎缩成一团,血管黑灰,开始融化,体内液体没一点红色,黄白组织液一点没有,全部是黑色恶臭粘液……
原来他下意识觉得违知,觉得奇怪的地方在这里!
这下根本没有取胃的必要了,因为这具尸体,不可能是怀瑜!
“不管小宴当日五小姐有没有吃饭,这人都不可能是贵府五小姐。”
卢栎皱着眉讲说事实,“此人死亡时间……超过十五日。”
厅内所有人都非常惊讶,不光怀府众人,赵杼赫连羽沈万沙都很惊讶。
沈万沙甚至顶着恶心上前几步,细看死者的脸,“竟然不是五小姐啊……”
“不可能!”施姨娘跑过来翻看死者手臂,“瑜姐儿这里有颗红痣的……你看,有痣的!”
“除非有人骗过你们视线假扮五小姐在府里……否则尸体死亡超过五日,不可能是贵府五小姐。”卢栎非常笃定这一点。
怀书玉也上前几步,认真看了一遍死者,“虽然面部辨认不清,可她穿着五妹妹的衣服,皮肉虽然有破损,看起来却不像死去多时的……这样的天气,死亡时间太长,恐怕皮肉早就腐烂了吧……”
“若是正常尸体,当然不会如此,”卢栎指着死者黑色萎缩的内脏,“但这是一具经过处理过的尸体,她生前很可能被喂食了防腐药物。”
卢栎来古代看了很多书,知道古人有很多神奇的预防尸体腐烂的办法,具体配制方法不往外传,可会出现的结果,却不吝于传说。
有多种防腐药物,若生前在合适的时间给人灌下,那么不管这人死因为何,只要尸体表面无破损,就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尸体腐烂速度会比相同环境下慢,皮肉萎缩程度亦是。
而这样的尸体被丢入河里,与一般尸体表现不尽相同,遇水肿胀是肯定的,肿胀起来样貌难以辨认,死亡时间亦不易判断。
“可这具尸体与怀瑜身量相仿,身上穿着怀瑜衣服,手臂上还有与怀瑜一样的红痣。”怀夫人最为镇定,可发白的脸色还是说明,她内心并不如面上这么淡定。
“凶手可谓用心良苦。”卢栎仔细观察完死者内脏,将肋骨拉回,开始缝合,“凶手可能不会想到有人会剖尸,不会有人看出死者泡了多久,具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故意给她穿上府上五小姐的衣服,制造出五小姐的死亡假象,以为天衣无缝。”
施姨娘突然想到了什么,拽住卢栎衣角,神情激动,“所以我的瑜姐儿还没死,是不是?我的瑜姐儿还活着!”
卢栎被她拽的趄趔了一下。
赵杼稳稳扶住卢栎,不让他被自己手中的解剖刀伤到,手掌微微一旋,掌手就将施姨娘推开了。
施姨娘跌倒在地上,仍然不忘看着卢栎,“卢先生,瑜姐儿是不是还活着!”
卢栎微微摇头,面上神色更加凝重,“凶手刻意找一副与五小姐身量相仿,相貌有几分相似,甚至身上有相同痕迹的人,还给她穿上五小姐衣服……是想让贵府所有人相信,五小姐是死了的。”
“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目的如此明显……五小姐处境一定不妙,就算没死,肯定也受了很多苦。”他叹息一声,“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同时加大寻找力度。”
卢栎有很不好的预感,可他初来西京,没有人脉网络,这件事,还是得怀府出力,方能得到最好效果。
“如今不是怕丢人的时候,怀夫人,请您与怀大人一起,将此事铺开,请亲朋理解,细查当日小宴宾客情况吧。”
第182章 上火
“不行!”施姨娘突然大喊一声爬起来,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母兽,誓死捍卫什么一样,“不能闹大!”
她瞪了卢栎一眼,眼看施逸又要过来阻拦,她退后一步,不找怀书玉,不找怀夫人,直接确定方向跑过去抓住怀欣的手,“你也不想这件事公开闹大对不对?”
施姨娘的目光有些疯狂,怀欣吓了一跳,奋力挣扎脱开施姨娘的手,“五姐姐命在旦夕,西京这么大,若能得大家帮忙,早一天找到五姐姐便少受一天罪,为什么不……”
“瑜姐儿是姑娘家!今年十四,还未说亲出阁,如果事情闹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还怎么找婆家!”施姨娘厉声打断了怀欣的话。
怀欣有些无语,“人好好活着最重要……”如果人出了事,烦恼这些有什么用?
“你也是姑娘!”施姨娘眯着眼,“你癸水刚来,还未长成,以后也是要找婆家的!”
怀欣没想到施姨娘当着外男说出这种话,立刻羞的脸红,“施姨娘慎言!”
施姨娘哪会考虑她的想法,继续坚定游说,“你们都姓怀,同一个爹生的,你五姐姐若名声不好,你也不会有好名声!就算你养在夫人膝下,也别想嫁个好人家!”
怀欣毕竟是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了施姨娘一而再再而三提什么‘婆家’,气的胸膛鼓动,说不出话。
施姨娘的手再次缠过来,灼灼目光瞪着怀欣,“所以你好生劝劝夫人,不要听外人挑拨的话,怀家名声最重要!”
怀欣是真被施姨娘吓怕了,迅速往后退,可还是没躲过,被施姨娘拽住了胳膊。
“放开我啊——你放开我!”怀欣用力着打施姨娘的胳膊,尖叫着往后退,丫鬟们阻止不及,两个人跌成一团。
怀书玉一看不好,赶紧去拉怀欣起来,施逸也立刻去拉施姨娘。
卢栎与沈万沙看的目瞪口呆,赵杼与赫连羽对视一眼,表示一点也不想管。
大白最爱凑热闹,见人家玩的好,主人也没管它,便甩着尾巴汪汪叫着冲进了人群。大概它觉得施姨娘战斗力太强,怀欣很吃亏,自发加入怀欣阵营,扑向施姨娘。
施姨娘刚被施逸扶起来,还没站稳,就见一只狗扑了过来,吓的脚一软再次跌倒在地,大白就……扑到了施逸身上。
施逸本身身材矮瘦,像个身量未足的少年,不但没有拉住施姨娘,还被大白扑倒在地……
女人尖叫声,男人闷哼声,小狗汪汪声,间或伴有桌椅绊倒的声音,整个厅堂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说。
怀夫人再次发威,摔了一只茶盅,“够了!”
主母发威,效果明显,所有人不敢再闹,丫鬟们扶着主子站了起来。
卢栎也把大白拽了回来。
大白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还以为主人也想玩,汪汪叫着就往卢栎身上扑,还伸舌头想舔他的脸,被赵杼黑着脸阻止了。
赵杼大手越过大白头顶,往它后颈略使力一按,大白就蹲了下去。
每逢他有这个动作,就是该乖乖呆着的时候,大白很明白,蔫蔫的趴了下去。
厅堂一时混乱后,再次安静下来。不用怀夫人指示,厅内众人各自都知道怎么做。怀欣朝怀夫人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由丫鬟们陪着离开;施逸不管施姨娘多么不甘心,朝怀夫人行了个礼,拉着她离开了;怀书玉和大管家出去,叫几个嘴严的下人进来,处理厅中尸体……
怀夫人纤长手指抵着额角,“你可有什么建议?”
这句话是对卢栎说的。
卢栎收拾完工具,摸了摸一脸不开心的大白狗头,微笑道,“其实要怎么做,夫人比我更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怀夫人双眸微阖,沉默不语。
卢栎轻叹口气,“请那日办宴的主家行个方便,了解小宴当日都发生过什么意外之事,任何动静大点的,有可能吸引姑娘注意的事都要看看……”
“看与宴小姐名单,哪些人平时与五小姐走的近,有可能被五小姐求助,问问这些人的行踪,尤其离开主家前后关键时间点……”
“请怀大人与府衙推官,捕快们通个气,严查当日可有不明人士在主家周围晃荡,可有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动静……”
卢栎将想到的一一说完,“若有任何消息,夫人可使人告知于我,我四人在外也会四处走访帮忙。今日之事已毕,我四人这便告辞了。”
怀夫人并没有阻拦卢栎,双眸开合间,光芒隐现,“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卢栎顿了顿,笑颜如夏花灿烂,“我答应过的事,自会做到。”
“周妈妈,送客。”
卢栎弯身抱起大白,“不用了,我们认得路。”
周妈妈还是把几人送到了垂花门。
卢栎道谢,一行人由小厮带着,往外走。
沈万沙刚要发表些感叹,又见到了施逸。
他正在亲自拿沉甸甸的荷包打点下人。
见卢栎一行过来,施逸尴尬的笑笑,理理衣襟走了过来,“我姐姐见识不多,脾气也冲,方才多有得罪,几位切莫见怪。”说着奉上四只沉甸甸的荷包。
与方才给下人的荷包不同,这几只荷包都绣着金线,用料上乘,做工精致,上手一摸质感不同,以沈万沙多年经验,认为里头该是金锭子。
他悄悄冲卢栎眨眼,做弟弟的为了帮姐姐收买人心,也是蛮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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