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卢栎给他解释:恐怕那五人武功高强,寺里武僧不敌,或者勉力可敌,不能护住寺里上下不受杀手。
黄县令也想到了这点,“寺里武僧有多少?”
“本寺虽有些名气,僧人却并不多,长成的武僧不足二十。寺里对僧人要求不高,如何修行皆由其意愿,武僧们大多都是自小在寺里长大,喜武,才由长辈们教导武艺,半路出家,或者不喜欢学武的人,寺里也不会特别要求。比如弘然十岁入寺,但他不喜武,寺里也不会勉强。”
“死者每夜出去,你可尽知?”
“贫僧每晚都会巡查,自是知道,他们亥时出,寅时回,日日皆是如此,只有昨夜未有动静,贫僧还道奇怪。”
王得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着兴奋,“死者能力在你之上,他们行为你管不了,他们破坏你的威信,破坏寺里声誉,行踪又掌握在你在手里……你有没看不过去,想暗地里教训他们?”
戒法冷冷笑了,“阁下言下之意,是贫僧杀了他们?”
王得兴被他目光一激,立时想起此人武僧身份,眼神躲闪,“老夫并没有这么说,但种种事实表现,你确有嫌疑。”
“先说弘然是凶手,现在又指责贫僧了,莫非凶杀案发生在本寺,凶手就是本寺的人?”戒法知道现场谁才是主控,看向黄县令。
黄县令立刻摆手,“哪里哪里,大师言重了,凶手是谁,最后由证据证明,现在只是排查阶段。”
说完他面色不满地看向王得兴,“你平素最是沉稳,怎的今日如此激动?虽然尸体多案情复杂,但紧张无用,顺着线索慢慢来,总能破解。”
王得兴受了训,低头称是,抬头时斜了卢栎一眼,满含怨意。若不是他眼色神情引导,他怎么会想处处争锋,提前说出那样的话!没事你盯着戒法做什么!
卢栎冲他笑出一口白牙,笑容特别灿烂。
戒法与弘然将话说完欲走,卢栎突然出声问,“戒法大师,可识得黄夫人?”
因戒法来的突然,秦绿柔和她姐姐没来得及退,只素立在墙角一侧,极为安静,没什么存在感,卢栎这一问,把所有人都问愣了。
黄夫人神情依然柔柔顺顺,很是安静,握着帕子的手却一紧。
戒法平静地看了看墙角的人,“黄夫人每年都要来几次礼佛,贫僧自是识得,不知施主此问何意?”
卢栎微笑,“哦,没别的意思,问了证人口供,也需核查口供真假。大师认得黄夫人,自是认得黄夫人妹妹。这位秦小姐说日前晚课后曾丢失帕子,回去寻了一遍……方才大师说晚课后诸院落锁,这位秦小姐如何取回帕子呢?”
戒法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出家人行事,向来与人方便,晚课后各院的确不准出入,贫僧不能乱了规矩,但这位女施主苦苦哀求,实有隐因,贫僧便叫了正在打磨身体的七岁小武僧过来,循着方位替她去取,还好事情顺利。”
“原是如此,”卢栎拱手,“再不敢打扰大师,大师请——”
问供过程算是顺利,得到了很多深深浅浅的线索,但大家也有些头晕,需要整理,尤其刚刚戒法带弘然过来后的事情……
房间里一时安静无声。
这时有捕快过来报:孟谦的丫鬟因上午被派出去办事还未归来,暂时无法问话。
黄县令看了看时间,“今日忙乱半晌,大家都累了,不如各自休息,待捕快找到更多线索,晚些时间再理案情。”
众人应了。
行过礼,众人退出,王得兴率先甩袖子,冷冷冲着卢栎哼一声,大摇大摆离开。
卢栎不理他,拽着沈万沙赵杼朝另一个方向走,他想把案发现场的路再走一走,有时线索就隐藏在之前没注意的细节里。
沈万沙在那里小声嘀咕,“通缉犯呢……是不是赏金猎人干的?”
卢栎轻笑,“他一个人是通缉犯,被杀的可是五个人。”
“对哦……”沈万沙想着那王大爷估计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改口指戒法是凶手。想到戒法,他拉了拉卢栎的手,“你为什么问戒法认不认识黄夫人?我才不信你是要确定秦绿柔的口供。”
“许是我看错了……”卢栎回想戒法的眼神,“我觉得他视线在黄夫人身上停留太多,可再仔细观察觉得好像也没有。”
“黄夫人和戒法啊……”沈万沙看了看左右,有些暗暗的兴奋,“小栎子,你说这次的案件,会不会也藏着什么丑事啊……”
“谁知道。”
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隐私,不能与外人道,平时这些秘密压在心底,隐在暗处,可一逢案件,人性的黑暗面会被一层层揭开,有关的,无关的,各种各样,人生百态全在里面。
卢栎上辈子没有上学,但他跟着警察爸爸,法医哥哥,看到了无数人生百态,人性善恶。看到黑暗的,他会觉得厌恶,会想避开,可看到善良的,他会觉得……活着真好。
世界无限大,他只要破案,就能看到各种风景,这么多这么多故事,人生真的很有滋味……
手中一空,再一紧,他看到沈万沙的手离开,赵杼给他塞了颗桔子。
他有些疑问地看赵杼:?
然而赵杼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路,并没在看到他似的……
再看沈万沙,这位少爷眼神闪躲飘乎,就是不看自己。
卢栎有些奇怪,可是死者院子到了,他没心思再想其它。
沈万沙看到卢栎动作,头皮一凉,“小栎子,你该不是会想进去吧!”
“当然要进去。”卢栎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
沈万沙叫了一声,“我不要去!”那么可怕,他才不想再看第二回!看卢栎态度不像能挽回,他眼睛一转,拔腿往外跑,“那啥,我去看看晚饭吃什么,你和赵大哥一起吧啊——”
他跑的飞快,卢栎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赵杼,“怕么?”
赵杼没答,直接抬脚越过他,率先走了进去,那气势凛然的劲头,仿佛在说‘爷怎么可能会怕!’。
院子里仍然整齐清爽,没一点发生过惨案的样子,进了房间,里面血染的情形与外面大相径庭。
地面上血迹斑斑,物件碎片到处都是,木头的,粗瓷的,布纸的,各种各样。
卢栎小心避过这些痕迹,四处看着。
床上被褥整齐,就算被故意弄乱,仍留有整齐折痕;四角柜里衣物都叠的四四方方放成一摞,样式有华丽有朴素,但不管华丽朴素,料子质地都差不多,看起来不算太名贵,却也不差,肯定不是普通百姓会穿的;墙角摔碎的东西里,有几套骰盅;窗棂上有湿土……
窗棂上怎么会有湿土?
这几人出门要跳墙,难道还要跳窗不成?
卢栎转身,环视整个房间,之后缓缓走到房间正中,蹲下细细察看。
很快,他站了起来,非常急切的叫赵杼,“赵杼,你过来抱我!”
第28章 小偷
“赵杼,你过来抱我!”
卢栎此话一出,赵杼怔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动,卢栎那边又急声催,“快点!”
不等他走到跟前,卢栎已经主动伸出手,扑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赵杼:……
卢栎拉着赵杼的手环到自己腰上,下巴往上抬,神情激动,“上吧赵杼!”
赵杼回想,从小到大,他见过的人太多,不要脸的也不知凡几,可没人能比的过卢栎。
这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心得多大才能往陌生男人怀里跳!
虽然这是特殊情况……但仍然不能没有分寸!
赵杼一直在观察卢栎,他有自己的判断,卢栎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他几乎都能猜到。卢栎顺着窗边痕迹在房间内查找,整个屋子里除了窗棂,有同样湿土的就是房间中央地上这几乎不能察觉的一丁点,抬头一看此处正对着房梁,任谁都会立刻想到上面去看看。
卢栎没武功,自然下意识让他帮忙。
卢栎年纪虽小,但心细,缜密,胸中有正义,很值得肯定欣赏,但这亳放性子着实太过了……
赵杼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
他被迫抱着卢栎,还不能不动,因为卢栎一个劲催促,他再不动,卢栎的腿马上就要勾过来夹住他腰腿。
真是……要命!
赵杼拍了拍卢栎的屁股,声音非常冷,“不可放肆。”之后腿尖点地,瞬间飞了起来。
赵杼肯帮忙卢栎就满意了,他才没心思听赵杼说什么,眼睛亮亮的盯着那根梁,心说上面一定有东西!
房梁上不太好站,尤其赵杼这样身材特别高大的。赵杼索性一手抱着卢栎,一手倒扣着屋顶,双脚找地方勾住,倒挂在房梁上方,距离正好够卢梭看东西。
可惜卢栎上来前不知道赵杼要摆这个姿势,他现在双手环着赵杼脖子,背对着房梁,哪哪看不到!
他不满地盯着赵杼,“把我翻过去!”
赵杼淡淡开口,“自己动。”
卢栎歪了头,皱着眉看赵杼。
赵杼视线非常冷漠的移开,“没有手了。”
卢栎一看,的确。赵杼两只脚两只手都有用处,自己也不轻,万一被摔下去就麻烦了……
“那我自己动,你搂好了,别让我掉下去。”卢栎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唇,手里拽着赵杼的衣服,缓缓转身……
赵杼突然觉得这样的卢栎很好玩,像个准备偷油的小老鼠,小心翼翼的样子特别逗人。于是心生恶意,搂着卢栎腰的手一松——
“啊啊啊啊——救命——”卢栎吓的一颗心都要飞出来了,庆幸还好拽着赵杼的衣服,不然要是一点缓冲都没有的摔下去,非得破相不可。
当然,赵杼的武力值还是不错的,至少最后关头还是把他捞上来了……
卢栎平缓了下呼吸,扭头恼怒地瞪赵杼,“你倒是抱紧我啊!”
经过一番惊吓,他脸色绯红,眼睛水润,气色特别好,骂人都特别有精神。
赵杼墨如子漆般的双眸深不见底,“我抱你,你自己也要用些力。”
倒挂在房顶上拥抱这种事的确需要配合,卢栎反思了一下,刚刚自己动作有点太大太快了……“总之你抱紧我,要紧紧的,紧紧的,明白么?”
赵杼微不可见的点头,眼神复杂。
卢栎放心了,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之后继续慢慢转身。这次很顺利,他很快转好了方向,面朝下,被赵杼从背后抱着。
大概从背后抱着的动作很容易,两个人贴的非常近,卢栎几乎能感受到赵杼的心跳,怦怦,怦怦,非常有力。
他仍然有些不放心,再三要求赵杼抱紧后,才集中精神,细细查看房梁痕迹。
房梁上的确有少许湿土,与窗棂上的颜色质地相同。房梁上有两个很轻的脚印,应该穿的是软底鞋,看大小,此人身材略高,该有近八尺。顺着些许阳光,可以看到房梁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银粉……最后,房梁的钉楔处,有一条布料。
卢栎伸手把布料取下来,再仔细看了房梁两次,甚至让赵杼改变方向让他多角度看了几次,才让赵杼带他下去。
一落地卢栎瞬间欢快了,高兴地举着手里的布条,“我们有嫌疑犯了!”
赵杼非常狠心的打击了他,“未必。”
“窗棂上有湿土,房梁上有脚印,来人还不小心留了下证据……难道不是凶手藏匿于房梁之上,用丝线什么的将毒滴到死者酒里,使其中毒,再跳下来虐打杀之?”卢栎想着之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武林高手给人下毒的画面,觉得这个想象算是合乎情理。
“你太激动,”赵杼抱着胳膊,下颌微动目光睥睨,“不如再仔细看一看房间。”
卢梭觉得赵杼很奇怪,好像他什么都明白似的……不过自己不是王得兴那种自负之人,破案过程引发的想象非常多,会觉得什么都有可能,但真相,只有一个。
他将布条握在手里,沉下心皱着眉再仔细看了一遍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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