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那凶手这么凶狠,秋坚可以在人未近身时叫啊。”
卢栎又摇了摇头,“窗子是闩好的,门没有被撬开的痕迹,若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有可能是死者亲自给凶手开的门。”
沈万沙眼睛倏的睁大,“所以秋坚与凶手认识?”
卢栎这次点头了:“很有可能。当然,这些推断的前提是: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这个房间里东西太少,肉眼几乎看不到任何有用线索,有移尸可能,当然,还是要细细查找以后才能确定。
谁知他念头刚转,就听到赵杼极为笃定的话:“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卢栎与沈万沙同时回头看他:“为什么?”
赵杼正蹲在左侧靠墙桌子旁边,偏头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你们看。”
卢栎与沈万沙走过去,蹲下顺着赵杼手指的方向看。
桌子腿上……有血迹,喷溅状。
还有挣扎间留下的痕迹,尤其几个指甲印,特别明显。
卢栎又看了看地面,地面很干净,手碰上去不觉得湿,可稍稍离远些仔细看,会发现这片地面比别处颜色稍稍深些……
“所以这里曾有血渍?有人打扫整理了?”沈万沙眼睛瞪的溜圆。
卢栎眉眼微凝,“很有可能。”可惜没有发光氨,这只能是疑问,验不出来,至于烈酒和酽醋,在冬天的效果……根本不要指望。
“喷溅状血迹在桌子脚发现,所以死者是按在地上被割喉的?”沈万沙早就从小伙伴那里听到过喷溅状血迹的特点。
卢栎点头:“有可能。”
“所以是凶手按着秋坚割喉时,秋坚反抗,指甲挠破了凶手皮肤?”沈万沙歪着头,摸着下巴思索,“这姿势应该是在背后,抓脸难度有点大,大概是脖颈,胳膊,手背?那咱们只要找出嫌疑人,让他们脱了上衫看看身上脸上有没有伤就能肯定了!”
这个想法很好,可是——“人是会撒谎的。”
卢栎叹口气,“指甲造成的伤痕不会太大,几日可痊愈,若我们不能尽快找到凶手,这个线索就会没有意义;可就算我们很快锁定嫌疑人,没有其它证据,只凭胳膊上有抓伤,并不足以确定嫌疑人罪责,嫌疑人可以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或是猫抓的。”
“也是诶……”沈万沙小脸皱成一团,“怎么办才好呢?”
卢栎拍拍他的肩,“不管怎么说,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咱们使使劲,争取快点找出嫌疑人,除了身上抓痕,只要再有一条与咱们的线索相关,就八九不离十了!”
沈万沙心情就立刻回来了,“就是,咱们找到的线索本就不少了!”他挥着胳膊高呼一声,“努力努力努力!”
二人继续互相鼓励几句,继续细看现场找线索。
赵杼则走向死者,蹲下去看其指甲里的白色粉末。他认真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末了叫进一个护卫,让他将死者指甲里的白色粉末刮下些许,送去给某个人。
卢栎看到了。其实他也很想检验一下这些粉末是什么物质,但他没仪器,现下见赵杼表现,知道他能找到靠谱的辨别人,瞬间安心了很多。
每个线索都不会是没有用的=……
他看完地面上东西,开始将视线移向床榻。
床榻很整齐,被子也叠的很好,看样子就像没有被用过。但也是‘看起来’像而已,被褥有没有被用过,看其褶皱就会明白,卢栎伸手将被子展开。
一种混着香粉的腥味迅速传入鼻间,卢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味道也太惊悚了!
赵杼闻到味立刻皱了眉,迅速走到卢栎身边,打掉他手上被子,拿帕子擦他的手,“别碰这些东西,脏。”
“什么什么?”沈万沙也挤过来看,一脸兴致。
这股味道瞬间涌入他鼻间,“阿——嚏!”他打了个比卢栎还响的喷嚏。可能少爷鼻子比较敏感,这个无比响亮的喷嚏过后,他一点没停,连着打了五个喷嚏!
卢栎心疼的把他牵开,拿帕子浸了水给他擦擦鼻头,又带他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当然,幽玉台这个地方,外面空气也新鲜不到哪儿去,但好歹比房间里那股味道强些……
沈万沙打完喷嚏,擤了好几回鼻涕,感觉才好些。他红着鼻头问卢栎:“那是什么味儿啊,太可怕了!”
“女人香粉……”
“香粉味我知道,但我不是回回闻香粉味都这样,那味道好奇怪——”
“嗯……”面对少爷纯洁的大眼睛,卢栎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敷衍小伙伴,他摸摸鼻子,声音压低些许,“那大约是男女欢爱后留下的味道。”
“欢爱……味道……”沈万沙反应了下,“你是说房事么?”
卢栎抚额。小伙伴明明这么纯洁,怎么房事两个字说的如此顺口,莫非他被赫连羽给叼了?
沈万沙拳捶掌心,眼睛里闪耀着浓厚兴趣,“怪不得这么难闻,原来有人行房了啊!”
卢栎眼神极为复杂的看着小伙伴,话是这么说没错……
“那凶手有可能是女人喽!先勾引秋坚,与他共赴巫山云雨,让他戒心彻底降下,再突然动手杀之——岂不易如反掌?”沈万沙立刻拽住卢栎的手往房间里跑,“走走咱们去瞧瞧,哪个女人那么厉害!”
他们回到房间,赵杼已经命手下把被褥全部摊开,味道还是有,比刚刚淡了很多。
卢栎与沈万沙一过来,就看到被褥上的斑状痕迹。一小片一小片浓稠液体,色乳白,微微有些湿,很明显,这是精斑。再看,周边精液痕迹不少,大部分痕迹新鲜,微湿,没有干透,应该是行房留下痕迹后,被褥立刻被人叠起,不通风不透气才没有干。
只是做完事立刻叠被子……是不是有些奇怪?
卢栎与赵杼对视一眼,彼此心底都是大大的问号。
……
现场勘察完毕,几人小小讨论一番。
照现场看,凶手可能是女子。并非只因为被褥上的欢爱痕迹,还有现场的过于干净。现场明显被人打扫过,可以说,清理的很干净很彻底,如此细致,是女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当然也不排除性格特别谨慎小心的男人。如此情况,就是秋坚与某女子欢爱,女子离开后,凶手过来做案。
沈万沙坚信凶手是女人:“肯定是女人!否则割喉离这么近的事,谁会没一点戒心?”
“这样的行凶过程的确防不胜防,但事实到底如何,还是得看后续线索。”卢栎微微点着头,看向赵杼,“可以问供取证了。”
赵杼伸手打了个响指,外面立刻有脚步走离去。
很快,护卫们带来了这里的工作人员。
这人名叫王贵,是这块区域的小管事,脸笑的像花儿似的,态度无比恭谦,看起来非常配合,但说两句话,卢栎就皱了眉。这人看似配合,实则没一句准话,皆是模棱两可,用词也都是大概,也许,约莫这类,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这里客人多,他们的人忙的跟陀螺似的,连自己差事都快顾不来了,谁也没空注意某一个客人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也许看到了什么,但并不确定,没准是晃花了眼,把这儿看成那儿把那儿看成这儿了。
卢栎有些不高兴:“忙的连客人都顾不过来,就不怕客人找麻烦砸你们场子?”
王贵笑容极为油滑,“这位公子怕是不知道,咱们这地界啊,不用小的们多伺候,客人自己能照顾自己,小的们要上前,客人们还不高兴呢……”
卢栎眉头皱的更紧。
沈万沙拽拽他袖子,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说小话:“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这里的特殊之处。”
卢栎不明白,沈万沙指着窗下戏台让他看。
戏台上现在又换了个人,不是刚刚那个扮女装的胖子了,而是一对扮相特别清雅漂亮的小生和花旦。两个人身法极好,一步一转一舞都是风采,唱腔也极动听,缠绵悱恻情意绵绵,非常赏心悦目。
就是略有些轻浮,若再沉两分就更好了。
卢栎一边心内感叹,一边转头看向沈万沙,他有些不懂小伙伴意思。
沈万沙拍拍他的后示意他别着急,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卢栎觉得不对了,这两个开始脱衣服了!
小生把外衫脱了,花旦直接把裙子扯下来了!
当然,古人衣服很多层,外衫里衣衬裤亵衣,脱个外衫裙子也没什么,一点肉也没露。
但这举动太惊人!礼教束缚下,一般人不敢这么干!
两人在台上脱衣服,台下看客们便一锭锭金元宝往台上砸,真是金元宝,纯金的!
砸到一定数量,小生与花旦又脱了一层……
卢栎看的嘴半张:“难道别人砸钱,他们就脱?”万一脱到底了怎么办!
话音还没落,底下不知道谁,疯了似的往台上丢银票,然后小生花旦唱着唱着,就抱在一起亲上了。亲的特别湿,特别火辣!
卢栎:……
“脱到底了就做呗,”沈万沙拍拍小伙伴的肩,“这里的戏子,就是这么玩的。”
卢栎相当无语,还真能看现场版啊!
沈万沙轻啧一声,“不过这钱不够,客人们不给力,大概只能到这一步了。你要想看晚上来,晚上金主们给力,戏也会很精彩。”
卢栎觉得三观受到了冲击,这钱还不够?金元宝躺了一地,还有大把银票啊!
而且什么叫还有更精彩的?更精彩指什么?体位?还是人数?
他有点不敢想。
等他回过劲来,沈万沙就同他解释:“这幽玉台,是个销金窟,客人非富即贵,只要有钱,怎么玩都行。玩别人,玩自己,任何癖好,只要钱给够,都能满足。”
“我比你来的早一点,打听到的东西也稍稍多一点。这里的客人,大半不是什么正常人,有各种各样的癖好,有喜欢扮女人的,有喜欢扮乞丐的,还有喜欢把自己弄的脏兮兮,往身上放各种恶心虫子的,所以这里这里伺候人的戏子,也不一般。如果没有被围观房事的癖好,这些客人都不怎么愿意让这里的下人接近,毕竟兴趣特殊么……”
“客人兴趣不寻常,身份地位却不一定低,我听说有不少高官权贵之子,甚至高官权贵本人。这里每三个月会有有戏王争霸,夺头筹的人奖励很多,戏子们都非常看重这三个月一次的机会,有潜力的更会用力伺候客人,意图得到那个位置。客人们为了争面子,会大力捧自己相好,有时甚至会发生冲突……”
“这个月底,就是最终年度戏王的争夺赛,所以气氛更是不一样了……”
……
沈万沙说完,卢栎陷入思索,这样一个地方,秋坚是自己来的,还是别人约的?他的死因,是背后势力暗杀,还是碰到了这里什么事,死于意外?
结合环境地点,谜题好像更多了。
沈万沙也皱着眉:“我觉得这个地方给人感觉很奇怪,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感觉不舒服,所以多打听了些。”
“少爷做的对,多关注案发现场,并非坏事。”卢栎看了看楼下戏台,小生与花旦已经下去了,现在厅里很安静。他沉吟片刻,问沈万沙,“你说这里的客人都有癖好?”
“多多少少吧。这样的地方,就算没毛病的人来了,也不会适应,能留下的客人,就不是一般人。”
“那他们就不怕癖好暴露,名声不好?”
沈万沙怔了一怔,领会到小伙伴的思考方向,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想多啦!就算有什么癖好,也是床上的事,曝出来顶多愿意与他上床的女人少了一部分,但男人只要有权有钱,还怕找不到姑娘玩?男人与女人不同,这方面名声差点不算什么,以此为威胁,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处。”
“那你说有高官权贵……”
“这种客人就需要稍稍注意一点,戏园子有各种分区嘛,不同消费层次的客人呆的地方不一样。而且进园子做事的人,首要一条就是保密,谁敢往外说客人的事,就是一个字:死。做事的人不敢,客人们谁谁都有秘密,也不会刻意往外传,除非有仇。”沈万沙缓声解释着,“就算真曝出去,顶多被参一条私德不修,又能怎样?政治斗争里这种事从来不是关键因素,官场上的人都不怕事,他们日常生活就是每天处理事,聪明人永远能想办法脱身。”
也是……
卢栎闭眸沉思片刻,把所有信息往脑子里过一遍,拉着沈万沙走回赵杼身边。
赵杼正坐在桌边喝茶,他身边跟着的元连正在继续问王贵话。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短,不管赵杼还是元连,气势都不一般,可这王贵一点没吓着,仍然双手规矩的束在小腹前,脸笑的像花儿似的,以非常配合的样子,做着非常不配合的事。
卢栎很有些不高兴,这人把赵杼当什么了?不说平王那令人敬畏的可怕名头,就说平王立下的赫赫战功,保护了这大夏江山,无数的子民,这人得有点起码的尊重吧!
沈万沙也竖起了小眉毛,悄悄与卢栎咬耳朵:“他主子一定不一般。”否则也不会敢在平王面前挺腰子。
卢栎眼睛微眯,又记下一件事:得让赵杼去查查看,这幽玉台背后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