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沈万沙疼的眼睛里包着一泡泪:“赫连羽这是要害我啊……我回去一定会被我娘揍……”他猛的拽住卢栎袖子,“我娘喜欢你,你一定要帮我!”
“嗯,一定帮你,现在听我的话,放松一点,好不好?”
可惜,沈万沙放松不下来,因为又有小厮颠颠跑过来传话:郡主太生气,不但打了赫连王子,还把沈伯爷给打了!
郡主这次气特别大,不但打人,她还砸东西,正厅里好多样东西被她砸了!沈千山一点意见都没有,他缺啥都不缺钱,媳妇不高兴了,砸!随便砸!只要能消气就好!
沈万沙抖了抖,巴巴看着卢栎:“我……我不想回家了……”
卢栎也表情严肃起来,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需要想办法应对,但不回家是不行的!他拉住少爷的手:“事情总要解决,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日。”
而且解决的越快,大家各自受的折磨就少。柴郡主惊怒打人,心里未必不难受,总要把这个心结去了才好……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非常煎熬的过了一路,马车进了沈府停在二门时,沈万沙紧紧扒着马车壁,不是卢栎去拉,他都不想下来。
一路往里走,下人们来往匆匆,面色惊慌……沈万沙心想完了完了,赫连羽这个笨蛋,今天是要连累死他啊!
到了正厅,丫鬟前去传话,沈万沙拉拉袖子扯扯衣襟,生怕自己哪处不合宜让柴郡主生气……
“进来吧,在外头吹冷风做甚!”柴郡主声音从内里传出来,沈万沙脸色白了白,拉着卢栎往里走。
进了正厅,他娘亲柴郡主坐在炕椅上,穿着一身海棠红织锦满地金的裙装,头面也是金镶红宝石,通身的气派富贵又优雅。见着他,笑吟吟招手:“我儿回来啦,来,过来。”
沈万沙下意识往卢栎身后躲。娘喂笑呢笑呢,他娘在笑呢!太吓人了,母上大人这是想玩哪一招?要把他往死里整吗!
他艰难开口:“娘我错了……”不管怎么说,认错就是了!
柴郡主脸上笑意未减,声音微微扬起:“错哪了?”
“我……我……”
小伙伴身子都打抖了,卢栎看着不忍心,对柴郡主行礼:“郡主今日生气,少爷知道自己有错——”
他话还没落,就见赫连羽打帘子进来了,看到沈万沙非常兴奋:“小沙!”
沈万沙继续往卢栎身后躲,一边躲一边打眼色:不准过来!瞧这样子是想拉我手吗!我娘面前敢干这个,还‘小沙小沙’叫的那么亲热,想死吗!刚刚挨打没挨够啊!
卢栎也看了眼赫连羽。赫连羽打扮风格一向是翩翩公子型的,往轻灵飘逸的方向折腾,他相貌英俊偏瘦,手长脚长倒也适合这个风格,可今日挨顿打,他眼眶乌青乌青的,嘴角肿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被打破了,还换了套印满铜钱的衣服,整个人感觉真是……惨不忍睹。
沈万沙看到这样的赫连羽,第一感觉竟然不是心疼,而是咬牙喊了句:“该!”
叫你不听话!都说了再缓缓,等他与爹娘提一提,做做工作,你非不干,梗着脖子上门,这下好了吧,被揍了吧,活该!
赫连羽嘴角抽了抽:“小沙……”
“沙什么沙!小沙也是你叫的?小心少爷揍你!”沈万沙一边说,一边恶狠狠挥了挥拳头。
赫连羽特别无奈,长长叹口气,转头与柴郡主说:“您看,一直都是他欺负我。”
门外传来笑声,沈千山也从赫连羽出来的这道门里走出来:“哈哈哈——夫人你看,我年轻时的衣服,赫连羽也能穿呢!”
柴郡主知道他在为儿子圆场,白了他一眼:“你穿着合适,人家穿着袖子裤角都短,腰身还肥了一截,有什么可得意的!”
咦?沈万沙觉得气氛不对,看看他爹,看看他娘,再看看赫连羽……戳了戳卢栎的腰,暗暗使眼色:这是什么情况?
卢栎却是明白了,唇角扬起笑容止都止不住。这能是什么情况?新女婿被丈母娘接受了呗!
沈万沙眼睛瞪圆,十分不敢相信。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赫连羽自来上京起,就是沈府常客,身为墨脱王子,他心思细腻,不多久就研究透了柴郡主和沈伯爷性格。他料定,想与沈万沙成事,必会挨顿打,但这两位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因为身份特殊,也为儿子想了很多,所以说通他们,并不困难……
他润物细无声的做事,让夫妻二人看到他对沈万沙的好,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护住沈万沙的能力,为了求娶可以拉下面子任他们施为……等二人这通气过了,他再解释他对沈家地位的理解,危机的存在,说说自己的优势,最重要一点,他不但能保证沈万沙地位,还能保证他在大夏的生活时间……最后,再说这件事,他已经与太嘉帝提过,太嘉帝很看好。
柴郡主最后不得不答应。答应后再看赫连羽,也是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
于是这件事一点都不让沈万沙操心的,完成了!
沈万沙一脸茫然,捏了捏卢栎的手。发现卢栎没动,他又捏了下。
卢栎无奈摸摸他的头:“你没做梦,是真的。”
沈万沙大眼睛眨巴眨巴,突然笑了:“原来是真的!”他娘没打他!他爹也没骂他!
赫连羽桌子底下勾住了他的手,眼神十分温柔:“小沙……”
沈万沙看了他一眼。
柴郡主大声咳嗽了两声,眼刀一个劲往赫连羽身上飞:还没成亲呢,不准乱动!
总之,不管怎么说,沈万沙的终身大事算是定了,非常顺利,非常喜庆。
……
黄昏时,赵杼过来接卢栎,表示接连忙了一日夜,终于得空停一停,没看到媳妇不开心……
卢栎今天心情特别好,笑吟吟任他牵住手,随他回园子。
好不容易二人相处不受打扰,赵杼十分想念卢栎,卢栎也因为今天小伙伴的喜事也格外动情,两个人狠狠在床上疯狂了一把。
睡醒之后,两人依偎着赖床,卢栎问起肃王之事后续。
肃王顺利落网,赵杼顺着线头抓捕了几乎所有肃王组织手下,包括异族藏宝联盟,内宅小妾,外院管家团,所有蓄兵,兵器制造工坊……几乎所有人。
之前他与卢栎经历的案子,很多是肃王的人,比如兴元柏府管家关山,比如温家堡遇到的莲华山庄庄主卓修远……卓修远算计温祁父亲,是因为温祁父亲与苗红笑见过面,他认为温祁父亲有藏宝图。肃王很早很早就知道有藏宝图,后来慢慢查到可能与苗红笑有关,所以下手迫害……
卢栎眸色深沉:“所以我父母的死……有可能是肃王造成?”
赵杼点点头:“很有可能。”
他问过所有组织内高层人员口供,肃王是突然间知道藏宝图,并为此努力的。肃王前后行事差异很大,以前虽有些小心机,决策力却不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的执着起来,不但开始组织能力造反,还疯了似的寻找藏宝图。
他手上有两张藏宝图,当然现在全部到了赵杼手上。但这张图在肃王手上时,他也是不放心的,所以到处在找做假高手,可惜还没找着,就开始造反了。
让赵杼惊讶的是,肃王如此着急要反,确有齐白被发现,他很紧张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藏宝图。他认为平王出京,所有藏宝图都在卢栎身上,此时正是抢图好时机!
所以针对卢栎的动作特别多,对平王府攻击也最猛。
卢栎沉吟,如果是这样,那不管他当时在哪里,都不会安静,他到平王府,倒了连累赵杼了。
“我和皇上都怀疑,这藏宝图背后,还有一个人。他放出大量藏宝消息,让异族,江湖震动,他还蛊惑肃王,引导肃王做下这样的事……”赵杼一字一句说完,“这个背后蛊惑之人是个祸端,我们必须找出来。”
卢栎蹙眉沉思,还真有这个可能。要不为什么以前那么太平,突然某个时间节点,仿佛一夜之间,异族江湖,所有地方,但凡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藏宝图了?
只是这件事过去太久,实在无法查证。卢栎问赵杼:“肃王手下没有关于此人的线索么?”
赵杼摇摇头:“肃王所有行动,都没有此人参与的痕迹,好像他只是把藏宝消息放出去,让大家争抢,谁会笑到最后,他根本不在意一样。”
“那他是为了什么呢……”卢栎眼神猛的顿住,“宝藏!”
卢栎颌首:“我与皇上也认为,这个人大概不想要别的,只想要宝藏,可能不方便自己找,所以把这事摊出来,让别人抢。但他肯定留了后手,不管谁最后拿到这些藏宝图,只要去找,就会落入他的陷阱。”
“所以这件事很危险……”
赵杼看着卢栎眼睛:“可我必须要去找,藏宝之地在哪里,又藏了什么……我不允许它威胁到大夏!”
第311章 前行
时间一天一天流转,肃王起事的影响渐渐淡去,临近除夕时,几乎没人再觉得这件事多可怕多重要,顶多是茶余饭后调调笑吹吹牛,更多的人沉浸在浓浓的年味里,笑眯眯总结着一年收获,崇拜着平王与皇上,期待明年日子过的更好……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赵杼把所有肃王组织人员问了个遍,连不怎么重要的下属都问了,结果和之前相同:没有任何关于那个放宝藏消息之人的线索。
卢栎却顺手做了件好事。
肃王组织里有很大一部分女子,她们有些心机深沉,自己愿意做这样的事;有些却是不得已为之,惧于上头手段,表面配合,心里期盼脱离苦海的。后面这些大多数做过收集消息,撺掇别人意见的事,有错,但罪不至死……
这天,卢栎听到了一个名字:玉瑶。
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当年在成都府遇到的事。
他走到姑娘面前:“你叫玉瑶?”
那姑娘愣了愣,点了点头。
“均州人?有个弟弟?”
玉瑶突然警惕的看着卢栎,不再说话。
卢栎却笑了,“那么你应该知道醉红楼了。”
玉瑶嘴唇抖了几下,朝卢栎磕头:“我所有做下的事,都与弟弟无关,他不知情的,求大人信我!”她声音很急,“我母亲改嫁,继父好赌,我十二岁那年为护幼弟,被继父卖掉,不小心落到组织里……数年艰苦,我并非不想念家人,可组织严格,我不能连累了他们!大人尽可去查,我从未与家人联系过,所为一切,也与家人没半点关系!”
玉瑶说话的时候,卢栎叫人翻出她口供,拿在手里仔细看。
“你只是接客,找消息?”卢栎笑笑,“这么多年混不出头,很没上进心啊。”
玉瑶头深深垂头:“我……我不想杀人。”
“可你受过不过苦。”
玉瑶眼泪滴在地上,洇湿一小片:“是,我过的很苦……任务完不成,上头非打即骂,有时食水也不给,还逼我接癖好奇怪的客人……”她咬着唇,“我没什么本事,也知道自己不太聪明,可我……不想杀人。狠狠心可能会过得好些,但我不想变的和她们一样,最后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卢栎眼神不自觉温柔下来:“如果肃王不倒,你的日子没有尽头——”
“那就这么凑和过。”玉瑶眉眼低垂,面容平静,好像早已想到过自己结果,并不反感或难受,“我爹生前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些人可能运气好,有些人可能运气不好,但日子过的好不好,都是自己的事,不能埋怨任何人。你可能怀才不遇,可能鹏程万里,可能傻人有傻福,可能没那么聪明圆滑,艰难度日。人生在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可能并不都是善良之人,有些存了坏心。你可以为了生计,用些手段,但有些东西不能丢,丢了,就一辈子就找不回来了……”
“我本事不够,也狠不下心,丢不开内心的东西,宁愿随波逐流。就算哪天这么死了,我也不后悔。我是妓子,做过皮肉买卖,算计过别人,哄骗过别人,到了阴间,会一道道清算,来世可能也不会多好,但我从未手染鲜血,我知道自己是谁,不管到哪里,我都不怕,也不为自己所为羞耻。就算哪天有机会再见母亲和弟弟,我亦坦然。”
玉瑶说完,深深一叩,“我所言句句为实,请大人放过我家人!”
卢栎看着跪在地上,鬓发微乱,衣裙染尘的姑娘,觉得很难得。混在这样圈里,还能保持自己底线,真的太难得。
他看了眼审问玉瑶供言的人。
所有肃王属下都是赵杼的人负责审问,这个人也不例外,问话最是拿手。见王妃看他,他肃然点头,表示玉瑶供言应该没有说谎,他可为此负责!
“你起来。”卢栎笑道,“你怎么知道我问你话,是想问罪的意思?”
玉瑶有些迷糊:“大人提及我弟弟……”
“两年前我经过成都府,那里有个青楼名叫醉红楼。当时有个案子牵扯到青楼姑娘们,我遇到一个少年,相貌英俊武功高强,他帮了我不少忙,却不说自己姓名。醉红楼老板姚娘说这个少年追究失散姐姐足迹而来,追到醉红楼没有下落,他便在醉红楼附近等,希望姐姐有一天会回去。”卢栎眉梢舒展,目光闪动,“少年说姐姐名叫玉瑶,是均州人。”
玉瑶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知道贵人面前哭泣不好,狠狠咬着唇,逼着自己不哭出声。
“若你没意见,我便给他送个消息。”卢栎轻叹口气,“但王一事牵扯过多,你口供没有疑点,过几天可能会放出去,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不得离京,可能还会受到官差监管,希望你理解。”
玉瑶眼泪模糊,连连点头,“我理……解的,我……理解。”竟已是泣不成声。
卢栎安慰她几句,示意问供人好好照顾,便离开了。
两年前青石巷底的小酒坊,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少年羞涩别扭的脸,姚娘直爽不失优雅的脾性,窗外沥沥雨声,第一次听到苗红笑夫妻的多彩往事……以及赵杼温暖的大手。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牵手走了这么久,用自己力量帮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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